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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笄礼(五)

    “国公大人,有劳了。”

    大冢宰府管家崔奉快步上前,弓着身子奉上了一沓厚厚的礼单。

    宋之孝展开一看,红帖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写着:镶金玉佛一尊;金玉书橱一座,孤本经卷典籍三百册;错金流云纹博山炉一对;三尺红珊瑚一对;和田玉如意一对;金镶青金方胜垂挂一对;双南珠坠一对;金、玉簪花首饰十二套;龙凤金镯八对;云锦十二匹、素绢十二匹、轻纱十二卷……

    成双成对,金玉满堂。

    宇文家这哪是贺女儿笄礼,分明是来下聘的。

    他脸色变了变,慢慢合上礼单,递给了身侧的三弟。

    宋之贤随意一看,连忙合上礼单还到了崔奉手中。

    宋之孝向宇文直拱手道:“小女笄礼而已。将军与侯爷亲临赏光,已是我宋氏的荣幸。这样重的礼,自是不敢接受。”

    拍了拍宋之孝的肩膀,宇文直豪爽地大笑道:“令嫒星河,世上无双,这些贺礼她自然受得起。宋太师勿要多心,等正式来府上求亲,聘礼必定十倍于此。”

    不等宋之孝回应,他便反手抽过礼单,丢到国公府总管宋明的手中。

    另一边招呼了族弟宇文怀,二人有说有笑地迈进了靖国公府的门槛。

    再顾不上其他宾客,宋家兄弟只能快步跟上去,招呼他们二人坐到客座首位上。

    中庭里热闹非凡,欢快的丝竹,活泼的歌舞,亮眼的陈设,座下细心安置的暖炉,低案上香气四溢的美酒和精致的南北糕点美食……虽然深处寒风室外,观礼的宾客席中却洋溢着愉悦的氛围。

    坐在正堂主位,宋之孝不免恍然,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十年前的文会宴。

    目光一扫,不自觉又落到独孤青士的身上。

    那个年轻人,一身低调的靛青长袍,没有加披风、没有加脖裘、没有带冠冕……会不会觉得冷?

    想了想,宋之孝招来侍从谨言,着他给太医院提点单独送去一件轻裘。

    谨言略感惊讶,转念一想那位大人许是老爷的学生。老爷教导子女严苛,却一向关怀学子,虽然多是在学业上提点,说不准对得意门生会特别关怀些。

    ……

    铜钟响起,午时将至。

    中庭的歌舞渐休,舞姬们纷纷退到了廊后。

    司礼姑姑上前,高声祝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礼乐响起,一身吉服的星河在司仪姑姑的搀扶下,缓步自廊台步入中庭。

    嘉宾们纷纷张望,惊叹于靖国公小姐的惊世容颜。

    司礼姑姑站在星河面前,打开了嗓子,拖着音调道:“笄者到,笄礼……”

    “圣旨到——圣旨到!”

    尖锐的喊声传来,打断了笄礼的礼节,所有人也都应声定下了动作。

    片刻之后,洪大监在四名内侍的簇拥下,快步自外庭走进中庭礼席。

    一见是内廷大监,又听到为传旨而来,座下朝臣、内眷纷纷起身恭迎,主座的宋之孝和客座的宇文直等也依次站了起来。

    依着礼制,洪大监走到主座案前,托着一卷圣旨,端正着身姿气势十足。

    于此同时,宋之孝已经快步离席而下,携着星河及宋氏亲属、家眷和一众宾客向他的方向跪拜下去。

    洪大监展明黄的圣旨,高声念道:“陛下圣谕!平阳县主、内廷作司宋星河及笄之喜,特赐鎏金凤凰衔珠金冠——‘有凤来仪’相贺。”

    “谢陛下恩赐!”

    星河伏拜之后,恭敬地上前接下圣旨。

    席间一阵窃窃私语,方才大冢宰的阵仗,像是来下聘的不说,陛下竟然钦赐了一顶笄礼用的金冠……如此暧昧的贺礼,说不准宋家又有女儿要飞上枝头了。

    洪大监将圣旨交到星河手上,再次仰起头高声道:“圣上口谕:靖国公嫡女宋星河,人中之凤。为内廷作司,朕引以为傲,望靖国公悉心教导,是以更堪大任。”

    这一句话,立刻平息了所有的议论。

    宋之孝赶忙拜谢,拓跋琰一句“引以为傲”绝不寻常,那是他心腹之人的说辞。

    心里一阵诧异,女儿一路平步青云,竟成了君王心腹之人,也不知是喜是忧。

    ……

    洪大监既然来了,也必然是要观礼的。

    但这位次安排,却让宋之孝大伤脑筋。

    洪大监的身份特殊,一来代表圣上,当坐上座主席;二来他又是内侍的身份,自己是主家且不论,大冢宰宇文直、文智候等不少人官阶都在他之上,他们都坐着宾客席下座,却让内侍上座,又有些不合体统。

    晓得宋之孝的为难,洪大监笑着说:“太师大人,咱家与令嫒星河同在内廷为官,她的笄礼自是不能错过。烦劳您安排咱家在客席观礼,讨杯酒水吃了,也好回去和同僚们夸夸口。”

    虽然代表圣上传旨,观礼却是因为他身为星河的同僚。简单几句,言辞谦卑,总算给了宋之孝一个台阶下。

    如蒙大赦,宋之贤赶忙让出另一次主宾位,请洪大监入了席。

    ……

    礼乐声再次响起,星河跪坐在厚实的团垫上,将双手叠放在膝盖上,望着裙角鲜红的梅朵发着呆。

    寻常富贵人家女儿的笄礼,于开礼之后仍有三加之礼和三拜之礼。

    所谓开礼及三加之礼:生母行开礼,为笄者梳头、束发;长姐行初加礼,为笄者簪发上笄;兄长行二加礼,为笄者撤笄加钗;生父行三加礼,为笄者撤钗加钗冠。

    星河生母亡故,父亲未再立夫人,兄长亦不知所踪。

    三加之礼便缩减为二礼:一是,由宫轻羽行开礼并初加,为她束发、簪发上笄;二是,由宋之孝行加礼,为她撤笄加钗冠。

    之后便是三拜之礼:一拜父母长辈,聆听训诫;再拜嘉宾,敬醴酒;三拜上位尊长,尊长赐字笄者。

    虽然靖国公府情况特殊,笄礼程序削减了不少,但在宫轻羽亲手操持下,司仪礼制却丝毫不减。

    等到整曲礼乐奏完,星河已经跪的膝盖发酸,宫轻羽这才一身盛装走到她的身边。

    司礼姑姑道:“请笄者长姐,行开礼并初加之礼。”

    宫轻羽绕到星河身后,两名梳着双环丫头紧随其后,各自手上捧着一方楠木托盘,绕了半个圈停在她的左右。

    左边托盘上,放着一把坠着福结的犀角梳、一缕五彩缨线和一盒盘发的桂花油。

    宫轻羽亲手解开星河束发的绳结,随即缓缓跪坐到她身后另一块软垫上。

    纤细的素手拿起梳子,她一手分着青丝发缕,一手在发梳和五彩缨线间来回交替,双手熟练地束、结着。

    不一会儿,星河的一瀑长发,便在她的手中被束出了一个精美的叠云髻。

    她从右边的托盘上拿起金步摇,稍稍比了一下道:“这金步摇正当好,与你极称!”

    说完,她将步摇嵌到星河的发髻上,再用白玉笄稳当的固定好。

    “薇雨花时,连云叠嶂。正与我家小妹的气韵无差。”

    说完,宫轻羽再次正了正玉笄,缓缓站起身来,叠手端立到了一旁。

    司礼姑姑上前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开礼、初加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