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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伴君伴虎(上)

    双手托着玉瓶,小心翼翼地步下长阶。

    回望烟气缭绕的甘泉宫,星河和哥哥相视一笑,各自举袖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

    这次取蛊,着实艰难。

    上次安放母蛊,拓跋琰不省人事。如今要取蛊,他却有着自己的意志,甚至洪大监也坚持回原来的那套。

    任他们再三相劝,竟迟迟得不到许可。

    不日哥哥将出发南下,陈留仙嘱咐过取蛊的时间也已经到了。

    若是耽搁下去,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两人心急如焚却无从劝起。

    龙体属于拓跋琰自己,目前他一身康健,虽然上次疤痕仍在,但又要在心口上落刀,对于他这个从小被保护到头发丝都不能有所损伤的君王来说,一时实在难以接受;另一个阻碍洪大监,身负保护拓跋琰身体的职责,听闻又要取蛊时,当即以头抢地、惊恸大哭,求拓跋琰不再以身犯险。

    不得已,今日早朝后,星河直接从宣室殿外拦下了大冢宰。

    于是,取蛊过程由大冢宰亲自坐镇,洪大监带着心腹内侍侍奉、护卫在侧,看着宋家兄妹战战兢兢合力完成。

    ……

    甘泉宫外闲杂人少,悠长的青砖回廊间,兄妹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着。

    “大哥何时启程南下?”

    “明日一早。”

    “这么急?父亲说要为迎你回家办一场家祭,还要找姨夫商议你与渃姐姐的婚事。”

    “当年离家……也是有一场隆重的家祭。看来父亲和族里的长辈们甚是喜欢如此。”

    “大哥,不单是你,我也对家祭也有些发怵……你不在也好。回头我请三叔提议,把你认祖归宗的祭祀和大伯父归来的祭礼合到一起去,正好隆重又热闹,纵使你不在家,也不至于缺了主角。还有你的婚事,近来怕也是忙不上了!父亲派去西蜀求亲的人回来了,汐姨已经答应轻羽姐姐和三叔的婚事,婚期就定在新年。五伦在前,长幼有序,年前恐怕只够忙那一件喜事了。”

    “太好了!替我禀告三叔,新年一定赶回来喝他与婶婶的喜酒。”

    *******

    穿过甘泉宫门,两人分道而行。

    宋临川回了太医院,还要再核对一次南下的药材和随行的医使。

    星河本想回家,思前想后还是转道去向祁云殿。

    正是午后,各宫娘娘多在午休,御花园里鲜有宫人走动。

    星河沿着扫尽积雪的小径,绕到莲池边的观景亭,正巧遇上一列巡逻的禁军,领兵的是一位周身重甲的将军——禁军统领沈随安。

    整列禁军停下脚步,拱手弓身行礼道:“作司大人好!”

    星河亦停下来,稍稍侧身回礼,“各位将士辛苦了!沈将军事务繁忙,许久不见了。”

    沈随安挥手示意属下继续巡逻。

    看着队列走远,他径直走到星河身边,客气地拱手道:“宋作司才真是贵人事忙!近来代陛下犒赏四方将军不说,连提点大人为陛下诊脉也要你亲自随侍,如此奔波操劳岂是我等莽夫可比的。”

    听他这么说,星河不禁心中犯疑。

    沈随安身为统领,本不需要亲自领兵巡防。此时出现在此,倒像是刻意来遇她的,竟然还提前查看过出入宫的录簿。

    星河侧过身,面向空净的莲池,似是闲谈般问道:“将军原先可是在我伯父麾下?”

    沈随安迟疑片刻,随即答道:“正是。末将曾有幸为征南大将军马前卒!”

    星河摇头笑道:“沈将军太过自谦,我听征南军唐越将军说过,您当年以一营校尉的身份考入了墨羽,文韬武略实在叫人佩服。”

    沈随安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拱手道:“宋作司谬赞!末将才疏学浅,考入墨羽实乃侥幸。”

    他显然有话要说,却似乎还在犹豫。

    “明日征南大将军府设宴,伯父的属将故旧皆在邀,您可也会去?”星河试探着问道。

    出乎意料,沈随安当即退后几步,半跪下郑重地向她行了军礼。

    星河虽有一品作司之职,但对方毕竟是一府兵马将军,自然用不着这样的大礼……

    除非他,有所求!

    “作司大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末将有一事相求!”沈随安诚恳地说。

    星河点点头,走近了扶他起身。

    低垂着头,沈随安脸色不佳地说:“世人皆知,入墨羽者万里挑一,出墨羽者更是凤毛麟角。我资质普通,入墨羽七年方出。当时,征南大将军想调我回帐下效力,奈何我母亲重病……为了照顾她,便陈情元栖公主……之后便回了京城,入了禁军。不告妄为,激怒了大将军,此后我无论是书信问候,亦或佳节赠礼,皆被他悉数退回……”

    星河眉毛一挑,“你也太不会做人……我伯父又确实有点……将军可是想我替您跟伯父说项说项?”

    沈随安一阵沉默,只从袖中抽出一件令牌大小的铁器,慢慢递到了星河面前。

    接过那物件,星河反复细看,觉得它像是一个挂件,又像是件兵器。

    这“铁器”实乃铜铸,尖头锋刃已钝,尖锋类似匕首,仔细看却呈菱形。尾后缀着火红的福结和缨络,另有一道光滑的束线,从粗细、长短来看,寻常是悬于衣带上的。

    “沈将军,恕小女愚钝,认不出这是何物。”

    沈随安满怀歉意地笑了笑,指着锋刃道:“这是一截断了的长枪头。我少时从军,一直在征南军效力……十多年前,我军曾与南梁军发生过一场短兵相接的恶战……当时乱军之中,敌军一名勇猛小将攻到大将军近身,眼看着要刺伤他……我近在咫尺却来不及营救,情急之下便以自身肩头为将军挡下一枪……那时,这枪头深已入骨,不得已斩断长枪,把它带回了营地。那回死里逃生,便留了此物做为纪念。麻烦小姐替末将,将这枪头转交给征南大将军。望他念及旧事,能谅解我当年未归征南军效力的不得已!”

    他的故事讲的平淡,却让星河很是动容。

    更没想到,他竟是伯父的救命恩人。

    星河亦退后几步,稽首行了个大礼,“原来沈将军是我宋家的恩人!我宋家绝不会知恩不报,此间一定有误会。请您放心,小女一定找机会把它呈给伯父,为你们澄清误会!”

    沈随安松了口气,一边扶她起身,一边道:“作司大人要去往何处,末将送你过去。”

    ……

    临近祁云殿,身为禁军统领沈随安也止了步,原地望着星河踏进殿门。

    正殿里悄然无声,唯有木炭零星的噼啪声。

    宋凝香不算怕冷,炭盆远没有甘泉宫布置的密集,外殿里也没有甘泉宫那样烘暖干燥。

    星河解下轻裘,感受了下温度,勉强不觉得冻,便挂起裘袍往内殿走去。

    走到玄关处,她压低了声音道:“贵人娘娘,小妹来向您请安。”

    良久,懒洋洋一声,“进来吧。”

    星河快步走进,只见床榻纱帐垂放,宋凝香的声影隐约半卧其中。

    她侧身行礼道:“娘娘凤体可还安好?要不要宣提点大人前来请脉。”

    “不用了!”

    宋凝香半撑起身子,放柔了声道:“无什大碍,不需要兴师动众。”

    “是!”

    星河低头垂手,静待在一旁。

    片刻之后,宋凝香忽然开口道:“前两日,突厥公主上了道折子,奏请要回漠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