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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入骨血仇

    从梦中惊醒,星河一下子坐起身来,心有余悸地抚着起伏的胸口。

    一束晨光透过窗棂照入禅房,几缕尘芒浮动其间静谧无声。

    左边的杨玄风,右边的铃儿和大冢宰接连起身,都在沉默中各有所思。

    对上陈留仙期待的眼神,星河摇了摇头,“出了点意外。大冢宰识破了我们,是以还未找到红绳铃儿便被杀了。”

    慢慢起身的铃儿,轻咬着嫣红的嘴唇,半天才开口道:“都怪我……入了梦境忽然脑子就不清楚了,还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平白连累了大家。”

    “怎么能怪你!中蛊这些年,你多在昏睡中度过,到了大冢宰的梦境中,还残存了几年的灵识已经不容易了。”星河柔声宽慰道。

    陈留仙问:“可见到铃儿身上的心蛊外化之物了?”

    星河举起自己的手腕,比划着道,“是一个红绳的手环,绳结里头编制着一道符纸,上面就是您画的那张‘寐’符。只可惜,我们查看过了大冢宰、楚歌,还有陇西军那些将士,没有一个人带着同样的手环。也许红绳在大冢宰梦境中,是以别的形式存在的……奈何梦境那么大,实在不知从何找起。”

    “她的心思啊!就因为太简单,却更是难猜。若是随意丢在地上,老夫也觉得很合理。”

    陈留仙叹了口气,捋着长须继续道:“也不知道那丫头当时怎么想的,因为一点小误会……竟然,做出这种万劫不复之事,这可如何是好?”

    “误会”二字从师父口中说出,星河的心一瞬间又乱了。

    在那短暂的梦中,楚歌和大冢宰在花朝灯会相识,竟然奋不顾身出手相助,大冢宰也不顾安危反身去救她,这样相识于微的情义足够真切,足够让人一生惦念了!

    楚歌对大冢宰下蛊,真的是因为误会吗?还有宇文昭所说,那名和楚歌私会之人……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冢宰不会说,师父也不会说。

    “大冢宰大人太警觉了,或许我们根本不应该参与他的梦境。今夜再试一次,就以旁观者的身份,老实待在一旁。倘若运气足够好,也许还有机会。”杨玄风若有所思地说道。

    铃儿点点头,小声道:“我也会打起精神,不给大家添麻烦。”

    “神……神女……”

    夜须弥单膝跪下,“南曲蛊师夜须弥拜见圣蛊师!入梦之术神奇,神女实在让我大开眼界。”

    眼见铃儿被吓了一跳,程乾连忙把夜须弥拉到一边,凑到她耳边说:“铃儿胆子小,你可别吓到她。我师父护短,跟你没完!”

    雷桑却道:“万法皆空,因果不空。若非神女的因,哪有铃儿的果,她应当要面对的。”

    ……

    众人七嘴八舌,唯独宇文直坐在榻上,一直没有吭声。

    良久,他伸了个懒腰,收起涣散的眼神,恢复了寻常威严的模样。

    眼神停在铃儿眉目之间,他温和地说:“原来浮生一梦,竟然如此可贵。不知铃儿寻常可做梦?”

    “诸位人生如梦,之于小女……长梦即人生。”

    铃儿长睫轻颤着,伸手指向他,继而似笑非笑道:“伯伯,我梦到过你。在梦里……你给我吃了一颗糖,后来房间里便起了火……”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宇文直忽然瞪大了眼睛,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将军!”

    陈留仙扶住他,迅速将一颗乌金的药丸塞进了他的口中。

    吞服下药丸,宇文直盘坐调息着,却怎么也无法理顺气息。

    *******

    坐在长安号临街的扶栏上,面前是拂面的凉风和热闹的街市,身后是并肩而立的画眉和余叁。

    余叁拱手道:“小姐,属下这几日一直在监视崔家小姐的一举一动。崔家的暗卫众多,幸得画眉姐姐的帮助,才终于有所收获。”

    星河回过头,“二位辛苦了,可有发现易风回的踪迹?”

    余叁道:“这几日,崔小姐白日里一如寻常,跟着崔家长辈学着处理产业事务,巡铺、宴饮、聚会……没什么异常。但是连着三日晚上,她都去了秋露禅院。”

    “秋露禅院?”

    星河沉吟着,脸色慢慢沉重起来。

    画眉拱手道:“那禅院地方小,出入皆严格盘查,因而暂时并没弄清楚崔小姐为何进去,那里面是不是藏有易风回。不过我们会想办法的,夜须弥说她……”

    “不,不用了。”

    星河抬起手,制止了画眉的话。

    “余叁你回去休息吧,崔灵犀近来不用跟了。至于那禅院,我自有其他安排。”

    余叁拱手,“是小姐!”随即转身离去。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星河的目光落到了画眉身上。

    她从腰间取出一个绣花的锦袋,将袋中的物件倒在身边的远桌上。

    阳光下,那晶莹一小片犹如春日里的玉兰。

    看清那片东西,画眉猛地眉头一皱,暗暗退了半步。

    “这是你丢的吧?”星河懒洋洋地问道。

    画眉脸色白了几分,“它……是我的。”

    星河摇了摇头,“不,它不是你的。而是商雪舞的。”

    画眉的脸一片煞白,“对不起,我并不想瞒着你的。”

    星河拈起那碎片,在手中把玩着道:“这个碎片来自商雪舞贴身的白玉佩。以前救你时,曾见过你贴身也带了块一模一样的。名贵的羊脂白玉,不带一丝杂质,非寻常可得……而这两块玉材质竟也相同,来自同一块璞石,又有相同上乘的雕工。是否真的这么巧?你要作何解释?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小姐!”

    画眉忽然单膝跪下,“其实,我以前从未见过她。但若是心中猜测没错,她应该是我庶出的姐姐。”

    “姐姐?”

    星河眉头一蹙,从扶栏上轻盈地跃下。

    她一边审视着画眉,一边说道:“王、谢、萧、陈,你姓哪一个?”

    画眉吃了一惊,张了张嘴,最后说出一个“萧”字。

    星河面色凝重地望着她,叹了口气道:“我只猜你身份尊贵,却没想到竟是南梁王族。”

    一滴眼泪从眸中滑下,画眉发出一丝苦笑,“身份尊贵?哈哈……若不是这所谓尊贵的身份,我祖父、父母、小叔叔和兄弟姐妹们也不会一个个惨死!”

    星河心头一紧,“难道你祖父是南梁皇帝的长子临江王?”

    “没错。正是那位一年前在大战中,为国捐躯的大梁皇长子!”

    画眉的脸扭曲涨红,捂着胸口痛苦地说道:“去年,孙缪叛军自寿阳起兵,一夕攻下汝阴郡,我临江王府沦陷。外祖带着我父亲、叔伯……一府家眷数百口南下避难。庐陵王萧少伦——我祖父的亲弟弟,却紧闭庐州城门,拒不让他的人马入城。最后,我全家数百口,全部惨死在骨血亲眷所守的城门之外……当时我已收到书信,辞别师父赶往庐州与家人汇合……怎料到,人还未到,便与家人天人永隔,只从一个逃出来的老仆人口中得知了真相。萧少伦,我那可以称得上一声小爷爷的长辈……因怕老仆人与我走漏风声,将来告到太祖爷爷那里,便派追兵从庐州一路追杀到了长安……”

    星河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声道:“想哭你就哭吧。”

    拼命摇着头,画眉却在一瞬间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