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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绝境求生(上)

    第三次进入同一个梦境,小铃儿也安稳听话了不少,循例闹着要了一番花灯以后,便径直走到茶楼临窗的桌前等着点心吃。

    星河嚼着梨花酥饼,清淡的香气盘旋在口中,心中不安却怎么也平息不下来。

    将一杯清茶塞到她的手中,杨玄风宽慰道:“别担心了,杀大冢宰的事就交给我了。这几日师父把我折磨的够呛,功力虽不见得大涨,却练了一套专门克制大冢宰霸王枪的刀法,拼死一搏取胜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我自然是信你的。只不过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杀了大冢宰,梦境仍不能继续下去,我们又该怎么办?铃儿她……”

    瞥了一眼小铃儿,见她吃的正香,星河才压低了声音道:“我昨日去见了四哥。若是他知道自己母亲正饱受这样的折磨,又不知道会如何心痛。”

    身侧杨玄风没有回应,她头一偏便对上了一双怒目。

    “我在勤奋练功,你却去见那位‘四哥’?与他都说了些什么,赶紧老实招来。”

    星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没……没什么。近来参与了大冢宰与楚歌的过往,心中很是惆怅,便去跟他聊聊。都是些与他母亲有关的事情,但那时他还太小,也都记不清了。”

    她一边面不改色说着谎,一边安慰自己,今日说谎绝对情非得已。易风回其人对杨玄风意义非常,若是被他知道易风回在宇文衡手中,怕是要横生事端,一不小心弄巧成拙反倒顺了那奸佞之徒的意。

    “阿衍!”

    杨玄风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在说谎吧?你说谎话时比说真话还镇定。你为了宇文衡说谎,可见他对你的不同……我还真当要警惕一些。”

    一两声的咳嗽已经掩藏不住此时的尴尬,星河猛地一震咳,指向窗外道:“那边大冢宰已经跑了,我们这茶喝好了,点心也吃饱了,直接到城隍庙等他们可好?”

    杨玄风并未追问,只是云淡风轻一句,“这笔且记下,待完成大事再慢慢与你算。”

    “算账?我没听错吧。你跟我算账?要不要把桃染将军请来,讲讲你们袍泽情深的故事?”

    “不是说要有妇德吗?合着在别人梦境里就不用守了?”

    “什么妇德?!”

    “夜须弥说的,大魏女子最后一点底线。怎么了,你没有吗?”

    星河胸中气血翻涌,“行,都记账吧。有时间一起好好算算。”

    ……

    趴在城隍庙的屋脊上,小铃儿忍着恐惧乖巧的惊人,看来是这几日里有了飞速的成长。

    杨玄风握着“破焰”的手换了又换,怎么也不顺手。

    星河一个翻身,贴到了他的身边。

    “魔障差不多快来了,你万万小心!”

    替他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星河想起了入梦前宇文直的话——“与楚歌初次相见,确实一见倾心。但她所求的花灯,以为是句玩笑话,便未放在心上,因而多年间并没有送过她一盏花灯。如此想来,实在是人生中的一大憾事。”

    憾事?憾事!

    花灯那么重要,怎么能没送过呢?!

    看大冢宰的样子,也不像曾经耿耿于怀,以致于在梦里送了。

    没有花灯,又该上哪去找符咒?

    此时此刻,她唯有在心中求那满天神佛,保佑杨玄风能在大冢宰被恶灵杀死之前,杀了他十八年前的心魔真身,续上他的梦境,再从渺茫中寻得一线生机。

    “啊!”她突然一声轻呼。

    杨玄风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

    “这个梦境源于大冢宰,他的意识才是根本,他以为心魔强大,那心魔便强大,可他若是觉得你强,你岂不是也能更强几分!赶紧随我下去,自吹自擂好好介绍一番。”星河拍着额头道。

    杨玄风白了她一眼,“找死吗?等会没杀了十八年前的大冢宰,倒叫这位给砍死了。”

    星河吐了吐舌头,“跟你开个玩笑。你看,随意挤兑我几句是不是好多了。这是我从独孤莫云那学的,每次我父亲抽背文章,他就变着法的找人挑衅,为的便是分散紧张。你等下打架时便想着,这是本小姐的比武招亲,打赢了就能娶到长安城人气最旺的宋小姐……怎么样,是不是一下子便充满了斗志!”

    杨玄风又是一个白眼,“傻妞!”

    ……

    宇文直和楚歌站在庭中,郎情妾意,欣赏着落英缤纷。

    星河和杨玄风却一心都在西边的天际,甚至盼着心魔打瞌睡了才好。

    果不其然,好运气不是常有的。

    毫无预警之下,隆隆的铁蹄声忽然响起。

    转瞬间,汹涌的黑雾形成一道烟幕,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庙宇合围而来。

    感到杨玄风轻点了下自己的肩头,星河一回头,正对上他微凉的嘴唇。

    一瞬间分开,他嬉笑着说:“娘子,我去打擂台了,一定把你赢回家!”说完纵身一跃,消失在浓如墨、暗如夜的烟雾中。

    心跳停了一瞬,星河转而对小铃儿说:“哥哥打架需要时间,姐姐要去帮他争取点时间。答应我乖乖呆在原地,一点都不要动好吗?”

    小铃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好的娘!爹去打架了,你去帮他,我也去。”

    ……

    “开门!”

    “开城门!”

    “快开门!开门!”

    ……

    嗡嗡的呼声和砸门声再次传来,仿佛一道道催命的符咒,让宇文直逐渐失去求生的勇气。

    同样,楚歌出手施法,敛起花幕飞旋,拧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烟气、花瓣本是世间至柔的东西,却在怨念、爱意的支撑下变成了世上最坚硬的东西。

    楚歌的法力,星河自然有信心,若非大冢宰自己放弃,上次也不至于瞬息分崩离析。

    是以,恶灵攻击之下,楚歌问出“将军!它们是怨气极深的怨灵,都是冲你来的,你可有做过什么亏心之事?!”之时,星河已经举着“噬光”出现在了庭院中,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不等宇文直回应,她便高声应道:“承泰八年,突厥大军压境,北境数百万百姓性命危在旦夕。就在此时,身负护国大任的陇西军里竟然出现了叛军。苍生湮灭,江山倾覆与一门荣耀孰轻孰重?常人难以掂量、抉择,宇文将军却给了一个答案。大义灭亲,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却一点也不简单……将军他着实让人敬重!”

    突然之间,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把庭院间的空气也染成了薄薄的血红色。

    星河呼吸加重……

    它终于来!

    兵行险招,为了激起大冢宰的求生欲,她与夜须弥约定,在“泪霜”半尽之时加入一滴鲜血。

    有杂质侵入,还是与战场呼应的血腥气。

    只是一瞬间,便让宇文直脑海深处重重记忆破茧而出,化作漫天彩蝶纷纷涌入花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