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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各有所谋(上)

    “陛……陛下……”

    石岚的嘴唇有些发抖,“他还有多长时间?”

    “长则三载,短则半年。”星河回道。

    短短几个字,让石岚仿佛坠入了地狱。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陛下虽然偶发急症,身体根基却很好!为什么会这样?!”她歇斯底里地喊道。

    如此显然的政治联姻,她竟然用了情……

    看着石岚痛苦的模样,星河有些后悔生出劝她早做打算的心思。

    忽然,石岚收起失控。

    她注视着星河,目光锐利如刀,“是不是宇文烈?是他对陛下暗下毒手,对不对?!”

    星河抬起眉目,“并不是。是……”

    “是朕天命将至,与任何人无关。”

    宇文衡从暗处走来,声音中气十足,步履却不带丝毫声息。

    星河诧异地望着他,不知如何接话。

    石岚僵在原地,反复打量着宇文衡,恨不能望到他的骨子里。

    宇文衡瞥了一眼桌上的木匣,照身帖、兰心佩都是熟悉的物件。

    他伸手拍了拍石岚的肩膀,“夜深了。爱妃回去歇息吧。”

    口气是命令,不容拒绝。

    石岚自知不当问,却还是开口问道:“陛下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宇文衡收回手,负在身后,“三年也好,半载也罢。朕为君、为夫,便是天地纲常。朕在何时在何地做何事,贵人都不当问。”

    明知他的话会叫石岚误解,星河却不能参与其中,只希望她不要把寻常女子爱慕之心用在君王身上,将来漫长的后半生也会好过些。

    宇文衡身上的噬蛊虫虽已取出,但他三年来服下的蛊毒不下百种,蛊虫间一次次的搏斗,蛊毒一点点的残留,相互间催生、转化积蓄的力量,已经足以毁掉他的身体。

    何其幸运,南郡历年的贡品中,总有一些据说出自当地某位隐世医者之手,固本培元的上乘丹药。往常虽然用不上,宇文衡却将它们收藏在甘泉宫,此时竟成了续命的良药。

    星河知道那些药出自何处,宇文衡自然也知道,甚至宫中有资历的太医们也能看出,但任何人都不愿说破……

    仿佛不说,不相往来,一切就都不会变。

    ……

    石岚的眼睛有些红,望向星河的目光有些复杂。

    良久,她侧拜下来,“臣妾知错了。臣妾告退。”

    宇文衡岿然不动,也没有回音。

    石岚起身,控制着身形,规行矩步的退了出去。

    渐行渐远,佩环偶尔“叮当”轻响,斯文优雅却再没有来时的生机与活力。

    “陛下,为何去而复返?”星河终于问道。

    宇文衡回身望她,“你在宫中并不安全,朕要送你去秋露禅院暂避。暗卫来报——宇文烈抓了一个人,一直在严加审问!”

    “追星揽月坊的小厮?”星河挑起眉。

    宇文衡眉头一紧,又一松,“是你安排的?”

    星河稍稍点头,“他是我现身宫中的一个幌子,也是我落在宇文烈身边的一颗棋子,将来自有大用。”

    含糊一句,便当是回答了他的疑问。

    星河目光一转道:“月怡已经答应了。她不日就会出宫,为你办妥那几件事。”

    “那便好。”宇文衡苦笑着回道。

    星河笑了笑,“只要她按我说的去做,不肖半年就能完成大任归来。到那时,皇后娘娘已安心产下麟儿。这段时间,陛下也可以安心了。”

    没了宋月怡在宫中,皇后那边的确可以安分不少,没想到星河提出让妹妹去办那些事,背后竟有这样的思量。

    宇文衡先是一愣,继而笑道:“星河,你算的还真是精巧!朕答应你的绝不反悔。只要她办妥了事情回来……不仅会给她大周的后位,宋氏的爵位、荣光和家族的未来,统统都会以她立下的功绩之名偿还给你们。”

    “臣自然不敢怀疑陛下。”星河略显生分地说。

    宇文衡走到她眼前,伸手按上她的肩头,“你啊!是不是傻了?!明明去做更危险的事,为何要把功绩给妹妹领?平反家族的冤屈,为何不让族人们知道?”

    “当年的事,夫君有罪,我亦有罪……赎罪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有何功绩可言?更不敢以此面目再见亲族众人,平白惹得他们心中不安,时日不宁。”

    向来自信的星河,竟说出这样低至尘埃的话。

    宇文衡一时失了神,脱口而出道:“倘若时间能让罪孽可恕,朕愿意用最后的时间等待你的原谅。”

    星河拨开肩上温热的手,“陛下,您误会了。时间……并没有这样的作用。”

    她绕过宇文衡,推开窗扇让一缕清辉投入。

    “陛下还有什么交代,就请直说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宇文衡知道再不用迂回,于是直言道:“我母亲……不,铃儿……她还活着吗?”

    星河望着月光,心头忽然沉重。

    画眉说,师父一行去南秦第二年的春天,夜须弥派人送回一封密信。

    那封信上说,众人先是从离巺城日照崖上找到了她师父的手稿,又大雪封山之前带着铃儿进了赫夷部的禁地。待到春暖雪融之时,仍不见他们回去,姜云祚便派人进山寻找,却遍寻不到他们的影踪。

    “我并不知道。”星河如实道。

    宇文衡叹了口气,“朕这一生,自诩聪明,却不知如何追寻心中所求。不仅害了铃儿,也害了你……父亲临终前说,自己愧疚却不悔恨,我却做不到了。”

    他提起宇文直,让星河想起了萧少俭。

    一朝君王,几许无奈。

    别时,身影孤寂……

    不知在他临终前,心里对楚歌的悔愧是否得到了解脱?

    “陛下,我们曾是性命相托的至交好友。你欠了我的命,我不忍亲手来拿……但你却已经在还了。因果循环,将来不拖不欠。往后,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还是对旁人说吧。”

    星河的脸冷若冰霜,蓦然回首道:“夜太深。望陛下早些离去,莫要给臣妇招来非议。”

    “他哪里好了,值得你的原谅,值得你托付,值得你以身涉险?”宇文衡问。

    星河回道:“世间事,并非皆有因缘。活得太累,学会了‘从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