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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一章 一纸难言(上)

    收到邸报不过半个时辰,又一封密函被送进了上大将军府东厢。

    送信来的是禁军外戍属部,缄札封口处却盖着“秋露禅院”的印鉴。

    那是宇文衡的私印,从前他与宋临川、独孤莫云和星河之间通信,便会以印鉴为记。

    一晃数年,再见此印。

    星河知道此信必不寻常……

    许是长安出事了,甚至可能关系到哥哥或是莫云!

    恍惚间,拆信的手,竟有些发抖。

    待指尖触到内廷惯用的水纹纸,她深深沉了口气。

    迅速抽出信笺,打开来一看,上面竟是石岚的笔迹——若干生涩的汉字,夹杂在许多古怪的符号中,一眼看去宛如“天书”。

    将白英从睡梦中拉起,一同研究到半夜,他们才勉强理顺其中意思。

    ……

    星河坐在案前,笔尖走走停停。

    “没了,就这些。”

    白英放下信,凑上去看自己“译”出的内容。

    星河骤然停笔,带出一道浅浅的墨痕。

    杨玄风轻拍她的肩膀,捻起纸来念道:“陛下旧疾复发,多日不朝……大司马于谨病殁……大冢宰代天子行诏令,急召征南军主帅于敏之回京,继任夏官大司马之职……独孤长信称病辞官……李耀复‘柱国大将军’军爵,第六子李恒宇升任地官大司徒之位……中宫产子,血崩而殁;隔日,皇长子被立为太子……咸阳行宫突发大火,前朝太皇太后李氏、太后宇文氏及咸阳王拓跋稗殁……”

    并不长的一封信,说了宇文衡的病情,说了朝堂重臣变迁,还说了看似没什么关联的咸阳火灾。

    他愈往后读,星河的脸色便愈差。

    白英不得其解,皱着眉嘟囔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千里之远送封信来,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琐事,却偏偏没个重点!难道想让夫人回京替陛下治病吗?”

    与她的混乱相比,杨玄风倒是看明白了几分。

    这……是一封求援信。

    首先,宇文衡的病一定不轻。

    其次,储君之位已定,宇文衡最后一道安全屏障已经消失。今后,他一旦与宇文烈发生冲突,宇文烈很可能孤注一掷,“抛弃”他另立新君。

    最后,随着独孤长信退出朝堂,求稳求和一派的重臣终于殆尽。李氏、于氏都是宇文烈的拥趸,家族势力庞大,此时让他们的子弟进入朝廷的核心,宇文烈的动机必然不纯。

    所以,京中的形势,可谓糟糕至极!

    石岚很聪明,她知道白英在凉州城,所以才写了这样一封密信中的密信,希望把危险的信号带给星河,也带给他和西北军。

    可是,身为外军,他又能如何救援呢?

    难道要兴师勤王?

    宇文衡若真有此希冀,为何不颁道密诏给他呢?

    “夫君——”

    星河忽然仰起头,“明日……我想赶回长安去。”

    “我与你一起回去。”杨玄风急着说。

    星河直摇头,“无召入京,你知道罪名有多重。”

    “我即刻上表,请求班师回朝。”杨玄风认真道。

    “来不及了!”星河眼中满是焦虑,“先前布局良久,若是任由危机发生……一切心机便白费了。”

    杨玄风蹙起眉头,难掩心中的不安。

    “一定要这样吗?虽然不知道你与他之间有什么约定,此时回去一定危险重重。真的……为了他去冒险?!”

    “不止是陛下,恐怕独孤家也出了事……”星河忧心忡忡道。

    杨玄风一愣,“大司徒既是自己辞官,必定不是大事。”

    星河轻轻摇头,若有所思道:“离京之前,我曾去见过姨父。他的精神和身体都很好,并不至于突然因病辞官;他一向明哲保身,更不至于被人抓住把柄,忽然要远离朝堂。我害怕的是……莫云那边出了事!还有,陛下的病虽然重,但有哥哥的丹药调理,少说可以拖个一年半载。这才四个月,他就病的连上朝都不能了……实在太奇怪了。这些年来,他与宇文烈之间明争暗斗,饮食起居都防备的紧,此番忽然‘病倒’,一定不会是宇文烈动的手脚。所以,我怀疑……是哥哥那里出了问题。”

    “独孤莫云和哥哥?”

    出乎杨玄风的意料,从这封“乱七八糟”的信中,星河读到的竟然是他们二人的危险。

    “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星河手指反复搓着,将下唇咬的发白。

    她忧心忡忡道:“还有,高皇后之死是意料之中,即便月怡不做什么手脚,宇文衡、宇文烈也都容不得她成为大周未来的太后。但是……咸阳为什么会突发大火呢?我安排月怡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去咸阳见李太后,跟她拿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这么巧,行宫就发生了大火……到底是巧合,还是月怡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这些都要回长安才能弄清楚。”

    白英听的晕头转向,瞪大了眼睛直吞口水。

    “夫人……你跟我看的是同一封信吗?我家公主哪写这些了?你是不是想多了?”

    星河叹了口气,“我也希望是想多了。可是这封信……将朝堂内外的事说的颇有调理,显然是陛下口述,公主代笔。他想告诉我的是,自己等不了多久了。若是约定还有效,就必须立刻行动。所以,我要尽快赶回去,争取先机和主动!”

    “可是……”

    杨玄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星河坚持的目光制止。

    “如今,你一身功勋。只待入秋后的大司马四议,便可名正言顺的回京。”星河伸出手,替他整了整衣襟,“你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只要你安好,我便不会有事……只要你稳着西北,长安就不会有事……”

    杨玄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难得,因为时局和战事,西北军广布在大周的东境、北境,又集结了南秦和羯部的兵力,俨然控制着半壁江山。

    如今,大战刚刚结束,哪怕宇文烈控制下的朝廷,也必不希望边疆不稳。

    只要他不行差踏错,任何人都奈何不得。

    只要他留在西北,便是对星河最大的支持。

    “夫君放心,我已不是从前的宋星河。今日,可以信任月怡,安排她做兴复宋氏的大事,却不会忘记防备她,更不会因为她的变故而陷入被动;既然要与仇家清算,就有万全的把握,即便不能事事顺遂,也绝不至落于下风。”

    星河说的清晰而笃定,每一句都宽解着杨玄风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