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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 大雨将至(二)

    宇文衡神色淡然,心中却思虑万千。

    花逞德才兼备,只要袭得靖国公的爵位,待诛杀宇文烈之后,便可顺理成章成为下一任天官大冢宰。

    星河这一步棋,意在稳固前朝,诛杀宇文烈一党后迅速收拾残局。

    对自己来说,顺水推舟促成此事,似乎百利而无一害。

    一方面,花逞是个文官,不会像宇文烈一般拥兵自重,将来由他辅佐太子,必不至起谋逆之心。

    另一方面,他说到底不是真正的宋家人,将来不见得会和宋氏姐妹齐心,首辅、后宫……外戚、权臣……各方相互牵制,太子在夹缝中成长,反而有更多的机会掌控大局。

    自己命不久矣,虽决心托孤于星河和杨玄风,却不希望他们完全掌控朝局。

    花逞若成首辅,便是旁支里长出的粗杆。说不准就是一个上好的制衡之人,或者说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变数”。

    将来的大周朝堂,这样的“变数”越多越好!

    可是,“心想事成”的背后,往往是旁人堆砌的虚景。

    他虽不觉得星河攻心至此,刻意送上“软肋”,心中希冀却与不安混战不止。

    星河说,八面来风……

    她到底还藏了多少暗棋?她为了复仇,到底做了多少细枝末节的安排?

    宇文衡不觉有些胸闷。

    当真如她所说,这些年与杨玄风一道遁世了吗?还是她根本从未离开,一直筹谋着将要到来的这场杀局!

    他想要问,却无法开口。

    星河已不会再信任自己,此时的自己能做的……只能是无条件的信任她。

    良久,他终于点下了头。

    接着想起一件大事。

    “今日,大冢宰和大司马一起来过。”

    “宇文烈和于敏之?”

    星河脸色微变,眼珠一转道:“莫非为了大司马四议之事?”

    “不错。这是朕登基之后,第一次‘大司马四议’和‘四方换防’,按照前朝旧制——大将军之下,四品以上的将领全都要回朝,接受大司马府与大冢宰府的考绩。”

    宇文衡观望着星河的神色,目光一闪道:“可是……既然要做‘大事’,京中的环境便越简单越好。尤其中路军完全在宇文烈的掌控之中,军中他的亲信将领甚多,朕觉得还是不要放他们入长安的好。”

    星河有些迟疑,“话虽如此,但是三载逢秋之时,四方将军归朝乃是惯例。忽然取消或是押后……宇文烈和于敏之必定生疑。力量悬殊之下,要想消灭宇文烈一党,唯有出其不意才有胜算。一旦打草惊蛇,让他们有了防备,硬碰硬起来……可就麻烦了。”

    “所以,朕答应了。”宇文衡干脆地说。

    不等星河反应,他又指着窗棂上的白幔道:“然后又以皇后新丧为由,把宣诏的日子压到了露月初。如此一来,四方将军抵京之时,正是我们‘大事’终了,天地清朗之日。”

    星河暗暗点头,认同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原本,她要做的事情,便与四方将军以及他们麾下没什么关系。只是担心杨玄风心系自己,此番耽误的时间久了,他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

    “爱妃——”

    宇文衡看了眼舒儿,冲她招了招手,“扶朕起来。”

    舒儿正听得出神,忽然被他唤起,微微有些惊讶。

    愣了一瞬,才赶忙上前却。

    龙涎香——松柏——漫天的雪花——

    大周的陛下,真好闻!

    “陛下——”

    她伸出的手有些抖,一颗心忽然怦怦乱跳。

    ……

    星河抬眼望去。

    含羞带怯,满心爱慕……舒儿这个神态用的倒是对!

    二人距离渐近,还是让她有些担心。

    虽然,笃信宇文衡看不出舒儿和月怡的区别,但是很难保证这些年他与月怡之间生出了怎样的默契。

    就算舒儿跟了月怡几个月,也很难知道夫妻之间那一层的种种细节。

    糟糕……该不会……

    (珍爱节操,鄙视盗版。)

    ……

    宇文衡伸出手,搭在舒儿的手腕上。

    舒儿稍稍用力,帮衬着他从坐榻上慢慢起身。

    宇文衡的动作虽然慢,气息却比起前几日稳健了许多。

    星河远远看着,一副眼冷心冷的样子,手心里却偷偷捏着一把汗。

    宇文衡偏头看着舒儿,忽然道:“爱妃……清减了不少。”

    舒儿连忙低下头,“到南方,水土不惯。”

    “爱妃辛苦了……”

    宇文衡笑了笑,扬声道:“今夜就留在阁中,陪朕用膳吧。让洪德去御膳房,选几样你爱吃的……”

    “嗯……嗯?”

    舒儿嘴角一抖,目光暗暗瞥向星河。

    满满的质疑与幽怨……

    星河被舒儿一盯,骤然想起入宫前自己所说的话。

    方才打了包票的话,忽然又没那么确定了。

    怎么也没想到哥哥的药有如此奇效,宇文衡的病体也转圜的太厉害了。

    “咳咳……咳……”她不禁轻咳了几声。

    “今日怎么总是咳?”

    宇文衡望向她,微微皱了下眉,“你也染上风寒了?让洪德宣太医给你瞧瞧。”

    虽然极不愿掺和,但实在被舒儿盯得难受,星河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可记得今日是何日?”

    “九月十五,暮秋望日。”

    宇文衡嘀咕一声,骤然变了脸色。

    许多年前,宋家、独孤家、宇文家之间沟壑纵横之时,中秋佳节时他们自然是不好相见的。

    于是,三人之间曾有约定,每年中秋之后的一个月,也就是九月十五……只要得闲,便到玄天宫相聚,补上未能一起庆贺的佳节。

    星河沉了口气,“姨夫为青士大哥立了一方衣冠冢,就在城东独孤家的墓园。今日天气不错,臣见陛下精神不错,唐突想邀您去喝一杯……一道赏月,追思故人。”

    半晌,未闻回音。

    星河抬起头,见宇文衡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舒儿则挤眉弄眼,暗自着急。

    “臣失礼。告退……”星河蓦然低头。

    “星河——”

    宇文衡抬起手,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知道吗?如若可以不死……朕愿付出一切代价。”

    星河一怔,赶忙回道:“陛下莫急。青士大哥的药方,太医院正夜以继日在研究……相信很快能炼出新药来。”

    “不——”

    宇文衡摇了摇头,“朕并不怕死!只是不想与你、与莫云……以这样的关系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