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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那个南

    国庆七天长假刚过,化工楼303基础实验室里,一大早既没睡醒也没吃早饭的文忆坐在22号实验台边儿听天书。

    同桌温小昕是D城人,化竞保送上的中北理工,对今天这种基本到不行的无机化学实验早就驾轻就熟,此时躲在两排高的试剂架后面看原版的《Atkins物理化学》。

    “为啥我们学校就没有像隔壁一样可以免修,还浪费时间做无机实验,谁高中没做过一样。”

    老师经常不经意地提问,害得温小昕看不进去书,不住地抱怨。

    “我们那儿好多实验没做过,我们高中扩招,实验员人手不够开不了实验课。”文忆接着她的话说。

    这天儿是没法聊了,温小昕便不再试图找新话题了。

    老师好容易讲完,开始进行分组实验。虽然实验室的布置是两人一组,但是这么基础的实验到了实操环节除了得共同仪器试剂什么的,都是各做各的。

    文忆听得迷糊自然流程都没记住,又不好总盯着温小昕的操作,只好偶尔朝她左手边那桌偷看两眼。

    旁边23号戴着眼镜的男生也十分大方,干脆把课堂笔记就摆在桌面随便她看。

    “这门课的老师跟我名字一样。”眼镜男说。

    这突然的对话让文忆措手不及,“哦?我没注意看老师叫啥。”她略有些不好意思。

    “我叫吴南。她是女字旁的婻,我是南方的南。”

    这是文忆第一次听到吴南的名字。没想到十一年之后又遇见了一个吴南。

    总不该是他吧。

    全国叫吴南的一共13万人,又遇见一个同名同姓的很正常。也正是因为重名太多,文忆早些年也会搜一搜SCI学术论文之类的,但太多WuNan或者NanWu,所以也不确定吴南到底去了哪个国家留学。

    “我都不知道来了个重名的,我打电话给这个小吴南老师确认一下吧。”

    巴玲珑的声音把文忆从记忆中抽离出来,幸好还没确定课表,不然教务办要被投诉了。

    “我也不知道,期末结束我就休年假去了。”文忆随口接了一句。

    如果知道,肯定会在意吧。

    “那个我知道的,是有个叫吴南的,他的入职信息是我录的。”一旁的王子笑开了口,“那时候你们两个都不在,好像是个海归引进人才,之前在国外哪个大佬实验室做博士后的。”

    听了王子笑的话,文忆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但想来博士后一般也都三十好几拖家带口才回国,应该不会这么巧。

    巴玲珑那边电话没打通,便去微信里留言了。

    临近下班时间,文忆也没多纠结,收拾了桌面去吃晚饭。

    巴姐姐要回家奶娃,王子笑不缺钱从来都是点外卖,文忆晚上基本一个人在食堂解决。

    今天的二楼小炒一点滋味都没有,文忆吃了一半就回宿舍了。

    他说过,他不会回来的。

    这天晚上文忆做了个梦。

    梦里是她的高三,梦里的同学确却都是中北理工的同学。高三二班容纳六十几人的教室里,吴南是她的同桌,一起听着吴婻老师讲高中化学。

    突然场景一变,回到高考报志愿的那个下午。

    暴雨过后,树下有绝美的丁达尔效应,吴南站在她身侧,说,“我们一起出国吧。”

    文忆很想说“好”,但心里已然明白,这个场景她十分熟悉。并不是因为它是真实的,而是她无数次醒来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梦。

    梦外的他从来不曾问过她要不要一起走。

    文忆想回到这个梦里告诉他答案。她不敢翻身,不敢睁眼,蒙着被子却再也睡不着。

    要是他问过,要是她答应,会不会不一样。

    周一,综合办公室例会。

    教务办承接一年一度的新学年seminar活动周,邀请相关领域的顶级学者来校做讲座。主要是请大佬们给新生画画大饼,打打鸡血。

    人人劝退的四大天坑专业生化环材越来越留不住人,院里一半的新生都惦记着转专业,虽然最后转成功的不过百分之一二,但是熬到毕业之后再转行的也大有人在,就业形势如此,也不怪孩子们无心向学。

    请大佬来这种工作教务办自然是完全插不上手的,一般都是教授们发动自己的大学同学或者出国作访问学者时期的同事过来讲座,顺便借机游历一下文明古都D市的风土人情。

    每年有指标,平均分配给各个课题组,也就是七八年才需要卖一次人情,每个组总有些人脉,这种任务也没太大压力。

    院里又为了给新生一种“化院美女多,实验室中也有颜如玉,熬夜刷实验不会老不会秃”的假象,院办小花文忆,打从研一勤工俭学就被马思艳主任挖掘出来接替自己当主持。

    说来也容易,学术活动的串场主持任务就是把往年PPT首页嘉宾名字换一换,念一遍嘉宾简历,烘托一下气氛,剩下的自然由忽悠人家来的教授接手。

    今年的任务更简单,蔡院长说嘉宾是他请的,熟得很,自我介绍就够了,文忆只要准备个开场白就好。

    9月21日周三,下午三点,新生seminar后台。

    文忆穿起了她唯一的战袍小黑裙,这还是她工作第一年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连肩袖一字领,胸前褶皱若隐若现,下摆包臀刚刚露出膝盖,不算低调但也不能说显眼,用做这种场合刚刚合适。

    本场seminar在容纳500人的逸夫楼小礼堂举行,除了要求全体大一研一新生到场严格签到以外毫无宣传。

    巴玲珑和王子笑需要在门口签到,文忆没啥词要背,就顺便帮忙在前排引导并维持入场秩序。

    算着时间差不多,文忆熟练地关掉入场背景音——校歌,走向舞台中央开始串场。

    “寒窗中我们走过了高考,烈日下我们经过了军训,我们曾经也与你们一样,对知识敬畏而渴望,对未来踌躇而憧憬。

    每一个化学方程式都是实验室里的耐心和汗水,每一个新产物都是日以继夜的推敲和等待。

    来到化院,你就是身穿白衣的创造者;立足化院,你需要的不仅是知识是耐心,更需要对科学的严谨,对未知的敬畏。今年的新生seminar,我们请到了专业领域的顶尖学者为大家讲述《走近诺贝尔奖:基因技术与生命伦理》。”

    文忆念着刚刚收到的题词卡,这不跟她大三选修课《环境伦理学》期末结题小论文写得差不多吗?

    正想着,蔡院长从准备室后台走出来,文忆赶快递上了话筒。

    一同走出来的神秘嘉宾从她身边走过,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她设想过无数次重逢,她会愤怒,会哭,会笑,没想过会被面无表情地忽略。

    原来,她从来不过是被他忽略的存在。

    台上的嘉宾侃侃而谈,从基因编辑技术的发展史到他所在实验室收到诺奖获奖消息时的场景,再到如今面临的科学界滥用新兴技术导致的一系列伦理问题。

    文忆自然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的。她坐在第一排角落的工作人员预留位,看着台上的男人。

    从无框眼镜换成了银色框,皮肤从比她还白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虽然认识的时候都十八岁了应该不会再长个儿,但穿上衬衫皮鞋倒是显得一米八几了。

    三十岁的他回来了,距离上一次见面,八年两个月二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