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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多愁多恨亦悠悠

    昨晚真可谓是惊魂一夜,谢雨颜受到了非常大的刺激,我只有陪着她一觉无眠到天亮。她倒是睡得很好,不像我这么心事重重,只是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温婉恬静的样子,然后告诉顶着一对儿大黑眼圈的我说,昨晚发生的事情,最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要告诉,不然……我当然不傻,我也需要保住自己的小命。

    日子过得就是这样无聊而迅速,在我努力忘记我所知道的一切的同时,谢胭脂在慢慢长大,她周围的人和事物也在悄悄改变:杨兴的《红楼梦》进展迅速,推出市场的几章反响强烈,他很高兴,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所积累的文学素养派上了用场,这些天看到他,总是红光满面的,身体似乎也好多了;杨义和杨斌的武艺继续精进,他们很快被选入禁卫军,相信不久就能够成为皇上的贴身保镖,那对于杨府可是无上的荣耀啊,更何况如果表现优异,便能被轻易提拔为领军的将领;谢雨颜的神情日益憔悴,她虽然还是美美的样子,但是却看不到灵魂,任何人看到她,只会看到一副漂亮的躯壳,我不知道她终日被什么事情困扰,但是总觉的她好像在强迫自己下什么决心;周亮的家就在杨府旁,我却并不能经常见到他,他也从来没到杨府拜访过,只是有时我坐着李鼐重新建造的南瓜马车“出巡”的时候,会不经意看到他的身影,那么深沉的眸子,让人一眼难忘,只是隐约感觉他似乎在不断地长高,宽宽的肩膀,看起来无比安全;至于李鼐,我不愿多说,他长得越来越俊美,但是这种俊美却如此强烈地透露出一种邪气,每次看到他那双隐藏在眉骨投下的阴影中的眼睛,我总觉的那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在伺机出击,很邪恶,常常让我觉得心惊胆战。

    满园纷繁的植物,有我和几位哥哥随便种下的花草树木,还有墙角几株我娘最喜欢的梅树。它们一岁一枯荣着,很快宣告了谢胭脂十三岁生日的到来。

    在那天,整个杨府热闹非凡,甚至要比筹备春节的时候还要繁忙,而且热烈!

    “小姐,这是你今天束发时要用的簪子呢,真漂亮啊!”小翠把一支镶着红色宝石的发簪递到我面前,兴冲冲地指着上面亮晶晶的宝石大叫着。这枚簪子,是李鼐送来的,他特意照我曾经跟他讲过的,把宝石雕成了一个红彤彤的心形,他说这代表了他对我的心意。送这簪子过来的是玉兰,她一身素白,捧着这簪子站在门外,让我恍惚间以为她捧着的是某人的骨灰。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就拿去。”我懒洋洋地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在我眼前乱晃了。

    “小姐,你还在生气那天玉兰穿了一身白衣服吗?我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三皇子了,他很生气呢,说以后再不会让玉兰出现在你眼前了。”小翠得意洋洋的说。

    “谁让你告诉他了!”我猛然坐起,有些生气地看着小翠,我根本没有要惩罚玉兰的意思,而小翠这么做,肯定会让本来就对我没什么好感的玉兰更加讨厌我。何苦呢?我已经年满十三岁了,就要嫁进帝王之家,很快要和玉兰“二女共侍一夫”,何必要闹得那么僵呢。

    “小翠,你退下吧。”谢雨颜把已经吓傻了的小翠喝退,接过那支发簪,柔声说,“这样子真别致,可见三皇子也是用了心了。”

    “所以我才不喜欢。”我冷冷地说。

    “是啊,这颜色,放在阳光下看,好像血的颜色呢。”谢雨颜用纤细的手指将那发簪托起,正对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她眯着眼,一道浑浊的红光透过宝石打在她眼上,好像一道丑陋的伤口。古时候说的宝石并不是透明的水晶,而是带着色彩的玉石,能在谢雨颜脸上投下一抹红色,证明这宝石绝对是玉石中的极品。但是我却无心欣赏这些,一把将那发簪抢回来,抛到桌上。

    “怎么了,你不喜欢?我觉得三皇子已经非常顺着你的心意了。”谢雨颜也不生气,仍是柔声细语地劝说着,右手轻轻***着我的头发,“今天胭脂就要束发了,不开心吗?我知道你在烦恼什么,母亲一定都会为你解决的。谢家女人的厄运,就到你为止吧!”

    “娘,你为什么说这些!你最近脸色不好,一定要好好休息。”我的心里充满了强烈的不安,那种不安的情绪就像是气球上破的一个洞,总有什么要从里面无法抑制地跑出来,而我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我扶着谢雨颜坐下,为她倒了一杯水,让她歇息一下。谢雨颜的身子越来越弱,风稍微大一些,我就觉得她好像会被风吹走,于是我总是嘱咐她的贴身丫鬟,走路的时候一定要牵住她,免得被刮走了没处找去。只是,她即便再虚弱,也一点都没有削弱她的美丽:她满头的青丝丝毫不受心事的影响,仍是那么顺滑光亮,一根白发都找不见;她的额头也光洁如初,比二八年华的少女还要平滑;她的眼睛依然黑亮,虽然没有神采,但只要那眼睛往你身上一荡,你就会觉得内心深处的柔软角落被触及到了……杨兴告诉我,他现在写林黛玉时的灵感全部来自于谢雨颜,结果导致他的《红楼梦》的人物描写可谓入木三分。

    娘已经二十八岁了,按照往届谢家女子的命运,她活不过三十的……

    “胭脂,你长得越来越美了……怎么办?你这么漂亮,会惹来麻烦的……”谢雨颜双手摸上我的面颊,紧紧扣在我面上两颗泪痣之上,“为什么要长得这般美丽,为什么谢家女子世代都是这般美丽!不,胭脂,你是最美的,所以,你一定可以从谢家的诅咒里挣脱出来,一定可以的,一定……”

    我知道娘的精神又出现问题了,她最近总是这样,无缘无故地哭泣,不依不饶地哀求,没完没了的傻笑……我开始为这个美丽的女子感到忧虑,如果我出嫁了,谁会陪着她谈心呢?谁会关心她的心情呢?杨雄,终日为了自己那个奉国公的虚职惶惶不安,根本没有时间关心谢雨颜;大娘和二娘倒不是坏人,只是一个比一个粗心大意,除了打麻将,没有别的爱好,指望她们照顾谢雨颜,实在是痴心妄想;我那三个哥哥就更别提了,在忙着各自的事业,恐怕没有功夫搭理这个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女人吧?

    “娘,你不舒服了吧?我帮你喊小梅进来,扶你回房。要是你实在是身体不适,就不用来给我束发了,这个活儿,让奶妈做也是一样的。”

    “娘没有那么脆弱,娘坚持得住!没到最后的时刻,娘是不会倒下的!”谢雨颜仿佛有所指似的,自信满满地说道。

    一十三岁,行成年礼;成年,为之束发;出嫁,为之盘发。

    举行束发仪式的大厅里烟雾缭绕,谢雨颜带着我缓缓步入其中,让我跪坐在地中央一个亮黄色的蒲团上。墙壁上悬挂着历代谢家女子的肖像,还有几张杨家先祖的画像。吸引我注意的,正是这些谢家女子的画像,我记得在哪里见过她们——那间墓室!这些或蹙眉或微笑,或赏花或摇扇的美丽女子,正是我在那座奇怪的古墓中见到的画像上所画,还是那么惟妙惟肖,一个个仿佛马上都能从画上走下来一般。那副空白的画卷呢?如果有了那个卷轴,我岂不是就能回家了!

    来观礼的都是家中的族长,个个面色凝重,神情肃穆。他们坐在两侧的红木椅子上,就像一尊尊泥塑的雕像,虽然有着人的形象和人的姿态,却没有人的感情,一百多年来所有沉重的传统与枷锁都已经深深为这些老人么打下了烙印,他们只能以这种形态生活,什么事情都无法改变这种传承所留下的印记。

    “谢门杨女,名胭脂,英启二十八年七月初十生,万庆三年七月初十年满十三。其母,谢门刘女,名雨颜,为其女束发。杨门阖族观礼!”一个阴沉的老人的声音沙哑着喊出行礼前的套话,然后谢雨颜接过小翠用红色托盘递过来的桃木梳,开始为我梳头。我的头发已经长到膝盖处了,它们汇集到谢雨颜的手里,然后像黑色瀑布一样倾泻而下。我跪得直直的,忍受着那些呛人的檀香味,心里恶意地想,点这么多的檀香,肯定是因为这些老古董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大了,需要檀香的香味来遮挡。那是当然了,他们平时都不出屋子的,一年之中,只有族里的大事才会让他们出个一两次门,我猜他们身上都是发霉的味道呢。

    我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突然,耳边响起“啪”的一声,然后是谢雨颜的惊叫声:“啊,糟糕!梳子断了!”

    所有的杨门族人全部凝神屏气,各个紧锁眉头。刚才喊话的老人颤颤巍巍地问道:“谢雨颜,你们谢家对这种不吉利的事情,有没有什么讲究?”

    “回禀老太爷,在谢家祖训中,如果女子在束发途中折断桃木梳,是大大的不吉利,谢家女子需要在十五岁之前都保持处子之身才可以摒除这等晦气,否则……”谢雨颜故意停下来,把所有不利的猜测留给杨家族人去任意想象。

    “嗯?怎么会这样?”

    “对啊,这怎么办?三皇子已经催过好几次了,让我们确定黄道吉日,这下……”

    “是啊,不能结婚了,我们怎么向三皇子交代!”

    一片乱嗡嗡的议论声“拔地而起”,我茫然地看着谢雨颜,她回给我一个安慰的笑容,我仿佛从她的笑容中汲取了力量,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了。

    “不,我们会成亲!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马上成亲!”

    云山雾罩中,我看到一个个的黑乎乎的脑袋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排排地转向同一个方向,受到波及,我也转过头去,望向门口,只见身着亮黄色袍子的李鼐正一脸铁青地站在门口,那眼神,似乎要把眼前的一切都吞噬掉,一个不留!我紧张地回过头去看着谢雨颜,却发现她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