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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逆天而行郎有意

    李鼐霸占了我的房间,睡足了一个下午。没有人向我解释他是怎么进来的,玉兰不肯解释,而小翠……

    “我只是去了一趟茅房,我真的不知道三皇子殿下是怎么进来的!”小翠急切地辩解着,她的眼睛那么真诚地闪着晶莹的光泽,鼻尖可能是因为过于紧张而冒出一层亮亮的汗珠,当然,也不排除她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而出汗。我想相信她,为什么不呢?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朋友就是她,甚至现在来说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她。可是,我就是说不出“相信”来,我拼了命地努力,也只是微微张开嘴,在小翠的注视下,化成一脸的傻笑。

    “小翠,我没事,你回去歇着吧。就在原来的屋子里待命,要是他醒过来或者是有什么响动,你都要第一时间赶过去。”我吩咐道。

    小翠还沉浸在极力辩解中无法自拔,被我的打断弄得有些迷糊,她愣了片刻,擦了一把鼻尖上的汗水,默默走了出去。她转身时的那一抹悲凉,让我心下轰然一声,顿时若有所失。我“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叫住她,张开的嘴却仍然没有发出声音。我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门口,那片阴雨蒙蒙中,她的身影那么瘦小而无辜,“倏忽”一下就闪入了我视线不及的游廊,迅速得像是在躲避什么。

    “你怀疑她吗?”谢雨颜悠然地站起身来,***着我刚刚洗完,还湿漉漉的头发,“她是我挑出来跟在你身边的,是个好丫头。她跟了你这么多年,完全把你当成亲妹妹看待,我以为她是你最信任的人呢。”

    “我没有怀疑她。”我咬着下嘴唇,艰难地说。

    “我还考虑让她做你的陪嫁,一起到皇宫里去呢,你不愿意?”

    “她当然可以跟我来,我,我自然不在意。”

    谢雨颜转到书桌后面,轻轻整理着桌上的东西。古代女子本不该有这么精美大气的书桌,但是谢家的女子却可以要求和男子一样的待遇——仅限于书桌之类的要求。谢雨颜的书桌上摆着一摞厚厚的宣纸,她喜欢把平时要用的东西满满地摆一桌子,然后在心中有事的时候,再去慢慢整理。她把它们齐了齐,这些宣纸有的写满了字,画满了画,而有的则用都没用过,在这潮乎乎的天气里,它们碰上去是温热而潮湿的吧?谢雨颜又顺便开始摆正紫玉砚台,那是裕亲王送给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是非常珍贵的砚台,就连皇上都不舍得把它摆出来使用,但谢雨颜对待它却和普通的摆件无异。她这种态度常常让我想起居里夫人,不是说她曾让自己的女儿玩耍诺贝尔化学奖的勋章吗?

    但是今天我没有心思欣赏她如此缓慢地摩挲这些玩意,我迫切需要一个人为我指明方向,告诉我应该怀疑谁,应该相信谁。我攥住她伸向清纹笔筒的手,有些急迫地问道:“娘,你懂的,对不对?我谁都不能相信,只能依靠你了!你会想出法子来搭救我的,对吗?”

    “胭脂,娘是爱你的啊!”谢雨颜的双手冰凉,她把我拥入怀中,以一种怜悯的语气说道,“这是一种救赎,我们应该一起完成。”一刹那,我以为她变成了虔诚的基督教徒,但是转瞬就反应过来基督教这时候应该不会传播到这片土地上。但是她的态度,让我觉得她有成为圣母玛利亚的潜质。

    “娘,我求求你,能不能暂时清醒一下,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李鼐就睡在我的房间,我刚才看到他的时候差点以为他要……你不了解他的个性,其实我也不甚了解,但是我知道,再这样下去,他终有一天会爆发,那时候我们就会死无全尸了!还有玉兰、小翠……我快要疯了,你知道吗!”我拽着她的手腕滑落在地,和这皇权至上的时代相抗争,我想都不敢想!我知道张居正、范仲淹等人的下场,这些伟大的政治家们,不仅拥有过人的头脑,更是曾一度位高权重,但他们照样需要依附在皇上的身边,稍有不慎就死无葬身之地。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儿,说得直白点,可能我只是一缕孤魂,拿什么和皇权斗啊?谢胭脂的美貌?这种最多只能保持到三十岁的资本,其实根本就不能算是筹码,如果我想要过得好一些,还是顺从比较好吧?也许,真的应该顺从吧?

    “胭脂,你不能放弃的,谢家女子的命运,必须要由你来改变!”谢雨颜把我从地上拽起来,我从来不知道这么瘦弱的谢雨颜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痴痴地,用极其眷恋的眼神打量着我,从头到脚,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缔造的艺术品,她细细地说道:“只要你不和他上chuang,就不会怀孕,就不会生下另一个谢姓的女子。两年,两年的时间我已经可以筹划很多事情了,从我看到你脸上的两颗泪痣起,我就开始准备了!你等着瞧吧,到底是老天爷的安排厉害,还是我谢雨颜厉害!我不怕你,我一定可以改变这一切的!”

    窗外一个炸雷炸响,一室惨白的光芒,巨大的声响震得桌上的东西齐齐跳动了一下。谢雨颜被震得跌倒在椅子上,苍白着嘴唇,只是喃喃着:“怎么会,怎么会!一定可以改变的,一定可以的!”

    雷声滚滚,老天爷似乎真的听到了她的话,发出阵阵不屑一顾的嘲笑声。我害怕地依偎在谢雨颜脚下,不是害怕打雷下雨,而是害怕她此时的表情,即绝望又脆弱,仿佛所有的信念瞬间就会崩塌。那种眼神,我曾经在哪里见过……被拴在火锅店门口待宰的母羊,就是这样深情而绝望的眼神,它甚至不能自救,又怎么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每次看到母羊的那种样子,我总是会食欲全无,甚至还要拉着我的朋友一起迅速逃离——不能拯救它,但是我至少还能逃开它的悲伤。但是现在,我逃不开,或者说,我不能逃开!

    不知过了多久,雨好像停了,我听到叶子上滴滴答答滴落雨水的声音,外界的嘈杂似乎消失了,躲雨的鸟儿也敢于出来鸣叫嬉闹了。但是谢雨颜却仍是那样让人不安地宁静,她的目光呆滞着,好似我此时抱着的只是一副躯壳。

    “娘,你说话啊!”我碰碰她的脚,觉得青砖地上的寒气直往我身体里钻,我的腿也冷得有些麻木了,只能挣扎着站起来,抬头看她的眼睛。

    谢雨颜抓住我的手,笑着:“我没事,他吓不倒我!”

    “他”是指老天爷把?我悲哀地抱住她的脑袋,只觉得胸口一片冰凉。

    “小姐!小姐,三皇子醒了!”小翠匆匆跑进来,还是平时一样欢畅的表情,但是在接触到我视线的瞬间就换了张严肃认真的脸,不苟言笑地站在一边,像丧事里纸扎的童女,整整齐齐的,目不斜视。

    “哦,知道了。”我僵硬着回答道。倒不是我真的想要这样跟她说话,实在是刚才的动作保持地时间实在是有点过长了,导致我寒气入体,全身僵硬,包括舌头。

    我在谢雨颜的示意下非常不情愿地去看李鼐。他坐在我的床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表情很恬静,嘴角的曲线不是平时那样坚毅,反而是很放松的感觉。我偷偷在心里松了口气,缓步向他走来。

    “我为什么在这里?”没等我开口,李鼐问道。

    我是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你刚刚做过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说忘就忘了?如果遗忘能让人逃脱罪责,衙役叔叔们是干什么吃的啊?

    “你自己来的,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我有些闹别扭地说道。

    李鼐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我有没有对你……做出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情?”

    我的脸红了一下,随口说道:“没有啊,只是我受不了你身上的酒味!”

    “那就好。”李鼐笑着抬起头来,这些年,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那么璀璨,那么清澈,好像要向你呈现这个世界上一切美好的情感,“你不怪我,对不对?我不应该生气的,我不该怀疑你!只是,梳子怎么会无缘无故折断?我怎么都不能相信,所以才以为你是故意演出戏来避开我,至少我用的梳子从来就没有断过。但是,我想过了,也许真的事有凑巧呢?我不应该随便冤枉你的,我应该相信你才是!”

    看到他的眼睛却让我更加恐慌,因为我此时已经不能从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的眼中分辨什么是伪装什么是真诚了,我只是唔唔啊啊地应付着,好不容易凑成完整的一句话:“唔……啊……嗯,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了。”

    “所以,我们还是会在一起,是不是?就算我暂时不能碰你,你还是我的,对吗?”我有些惊异于他提问的方式,但是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木然地点头。

    是啊,是啊,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就像逃不脱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