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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纤柔不解男儿心

    过了些天,我的身子经过太医的调理已经大有起色,虽然腿还不能下地行走,但是已经恢复了知觉。可我宁愿无知无觉!就不用每天忍受这种让人抓耳挠腮的疼痛了!李鼐让太医给我调制没那么苦的汤药,但我害怕减弱药性,那样反而要忍受更长时间的痛苦,就让太医不用麻烦了,我还是直接往下灌好了。只是每天喝着这么苦的东西,吃多少糖果都无济于事,嘴里整天泛着苦涩地味道,鼻间也是那种萦绕不去的苦腥味,难闻死了!

    自我感觉这两天躺得面黄肌瘦的,再加上喝药,整个人都变成土黄色了。于是我指点两位哥哥给我做了一个轮椅,可以推我出去玩。由于只能用木头勉强拼凑成一个简易轮椅,这个轮椅的重量可不容小视,更何况还有轮子不够圆、轮轴不够滑等限制条件在,小翠根本就推不动我,所以这个重任就责无旁贷地加到杨义和杨斌身上了。李鼐很不高兴看到我和两位哥哥这么亲密,从我的描述中得知只要条件跟得上,轮椅其实可以一个人操作,他便开始广征能工巧匠要为我打造一个完美无缺的轮椅!根据我对古代工艺的了解,估计当轮椅造好,就可以留给老迈的凌后使用了,唉,也算我行善积德了吧!

    而李鼐,最近终于被通知要搬出皇宫了!这是李正前两天过来时透露的意思,本来这个工作不应该交给他的,毕竟要亲口赶自己弟弟离开,任谁都不会那么轻易拉下脸来。但是李鼐的难搞程度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就算去请凌后出面——依照她上次被李鼐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场面——恐怕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所以李正只有硬着头皮,趁着我受伤的时候,也就是李鼐心理防线最不稳固的时候过来说这件事。李鼐表面上表现得非常尊敬兄长,对李正的要求无不是言听计从,但当李正离开的时候,李鼐却换了一副面孔,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一看就知道他气得不轻,就差在脸上直接写上“生人勿近”了。

    “怎么臭着一张脸?”我明知故问道。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头肥猪,怎么还要问我?”

    “我只是觉得你今天特别不高兴而已,问问都不行吗?”我示意小翠退下,一边往宣纸上涂涂画画,一边继续问着,“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大哥?一直知道你不喜欢他,却不知道原因,愿意说吗?”

    许久没有听到李鼐的回答,我回头看他,却发现他正望着别处发呆,迎着明亮的光线,他年轻俊朗的脸上居然出现了几条若隐若现的皱纹,集中出现在他的额头和眉间。他就是有太多心事藏在心里,所以才总是皱眉,导致川字眉和抬头纹提前找上他。不过,这些皱纹并没有影响他的美感,反而更给他增添了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气质和稳重。还是陆瑶的时候,因为傻傻地以为心里有了阿伟,而退出了“外貌协会”,遇到帅哥总是掉头就走,好像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就会玷污阿伟在我心中的神圣地位。现在我是谢胭脂了,早就摆脱了那种尴尬地心态,就算现在看着李鼐流口水被发现,我也不会脸红!只是我看了他一会儿,他并没有要回过神来的意思,我只有清咳几声,把他的魂儿唤回来。

    “想什么呢?我刚才问你的话,你有听进去吗?”

    “啊?”李鼐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神有些茫然,“你刚才说什么了?”

    他明显是在装傻,我倒也不能勉强他说什么。我吹了吹刚刚完成的作品,把纸抬起来给李鼐看:“怎么样,我写得还可以吧?”

    “你的字一向清新淡然,很得老师赞赏,我又有什么别的意见?”李鼐笑着看过去,眼神却陡然凌厉起来,他一字一句地念着,“‘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喽!”我知道李鼐聪明,也就没摆出一副老学究的形象急着教育他,他一定能看明白。曹植七步成诗之后他哥就放他走了,李鼐总不至于比曹丕还要恨吧?

    李鼐皱皱眉头,冷笑着:“诗是好诗,但是被这首诗来拯救的那个人就太可悲了!燃烧的明明是豆萁,豆子却要在锅里装模作样地哭泣。它到底是因为怜悯自己而流下眼泪,还是为豆萁把它成就为一道美味佳肴而觉得感激?我不可怜那些豆子,反而是那豆萁让我觉得伟大!”

    “额……不要曲解作者的本意……”我愣了愣,一会儿看看自己的“大作”,一会儿看看神色凝重的李鼐,只能硬着头皮为自己解围。

    “胭脂,你总喜欢给我讲道理,这次也总算要轮到我给你讲讲道理了吧?”李鼐走过来亲热地将那宣纸接过来,小心地卷成一个纸卷,说道,“这幅字写得真好,我要交给工匠制成卷轴,你不介意我把它挂在我们在宫外的新居中吧?它会和很多名家的作品并列在一起,成为我最珍贵的收藏。”

    “你不是说这首诗经不起推敲吗?那还珍藏什么!”

    李鼐撇撇嘴,说道:“至少这些字写得是很好看的,而且,外面的人似乎也会喜欢这样的论调。我是看字的,内容嘛,就交给别人去随便理解。”我被李鼐的话惊出一身冷汗——怎么,我抄袭曹植的这首诗居然会成为李鼐的一个政治砝码,被搬上已经混乱不堪的宫斗舞台吗?那我岂不是好心办坏事,反而被李鼐利用了一把吗?

    “这次写得不好,我重新写给你!”我扬手要抢回这惹祸的诗句,却被李鼐轻轻躲开。他朝我笑笑,招手让等在门边的张全进来,告诉他应该怎样处理这幅字之后,便有些懒散地躺回床上,闭目养神起来。

    李鼐果然言出必行,我那幅字是第一个被搬进新家的家具——听小翠说的。李鼐几乎带了整个圣朝最有分量的官员参观过他的房子,虽然还没有完全装修好,但那幅字却已经明晃晃地摆在每个人都能见到的地方了,所以,李鼐的贤德之心得以彰显,很多老资历的官员们都对他的品行赞不绝口。李鼐是达到自己的目的了,但是既然把这种声明挂起来给人看,那他一定不能“煮豆燃豆萁”了,否则会被所有人耻笑。这么想想,我的心里又好受了一些,就算这是李鼐政治上的筹码,他总不会伤害李正了,也算我做了一件好事。

    对于一个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皇子来说,想让身边少一些人伺候都不可能,而如果人多了会发生什么情况?对,就是需要很多很多住人的地方。李鼐选的宅子当然不会小了,他甚至还要求把临侧的两条街都拆掉,算进宅子的建筑面积之中。要是把街道拆了,就会使原本住在附近的居民和李鼐的新居“亲密接触”,所以要把其他住家全部拆掉,整个空间后推。那些老字号的饭馆和布庄虽然享有一定的名号,但毕竟不能和皇子争地方,只有乖乖撤出原来的店铺,有的选择等待新划出的位置重新盖房,有的干脆移到另外的地方开店。总之李鼐可算是得罪了半座京城的人,非常严重地影响了京城的经济发展。我当然晓得他有什么意图,不过是想晚点搬出去而已。

    我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放不下的,宫里能给他的,宫外未尝就不能满足。直到谢雨颜来看我,才一语道破天机。

    “他不想你离周亮太近。”谢雨颜为我削着苹果,慢悠悠地说。

    “啊?”要真是为了这个原因,他就太幼稚了吧!他以为地方越大,就会把我和周亮隔得越远吗?而且陵南王已经来了,周亮很快就要离开了,真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你以为不可能吗?李鼐的心性你还没有摸清楚,真是让人不可思议。”谢雨颜一块一块地分着苹果,在盘子里摆了一个工整漂亮的形状,然后把盘子递给我,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的轮椅道,“这东西不错,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宫外居然已经有人在用了,不过都是一些达官显贵。一般的贫苦百姓,万一残了老了,只能躺在床上等死,怎么还会用这种东西……”

    谢雨颜的话让我感到非常不自在,我摇摇头,问道:“我不想知道这些事情,你只要告诉我,事情进展得如何就可以了。”

    “哦,你还不知道吗?现在大街小巷都在流传着你编的歌谣,相信李鼐一定承受了很大压力。只等流星群的出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不过,你的预感准吗?好像没有要发生的迹象啊!也许,李鼐不想让你出去,这也是一个原因吧?呵呵,这样也说得通。”

    “Ihopeso……”

    “什么?”

    “哦,只是感叹一下,意思是,‘他要是真当回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