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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疗愈

    抵达目的地后,林柏下了车,然后随着艾医生走向靠近路边的梅市百湖心理咨询中心。

    一路无言,后者将前者引至前台,简单做了一个登记后便上了五楼,穿过几条走廊,他们来到了一间屋子,“疗愈室”三字极其显眼地贴在门上。

    推开门以后,一个粉调的天堂跃入林柏的眼帘。粉色的墙壁搭配浅棕色的地板,地上摆着两个松软的淡黄沙发。墙角边立着一几书柜,里面大多都是些心理学的科普书籍。

    “请坐吧,你可以待到我们下班关门。”艾文杰伸手示意,“我的办公室就在504,有问题可以来找我,今天下午没有别的客人。”

    林柏走进屋中,坐在沙发上。艾医生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你们把我带了出来。”他将那句没有完全说完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幽影在屋中静静游离,发着微弱的粼光。

    “梦。”

    “梦?”

    “潜意识、日有所思,日有所梦、夸张的修饰、幻象、加油添醋。”

    幽影们仅仅念诵着一些词汇,这是一个诱人的建议。

    “外来者?”

    “等待!”

    “好,我再等等。”

    他除了等待还能做些别的什么呢?

    看书。

    但在此之先,他要解决一个问题,一个极其紧急的难题:他没有地方住。

    备用手机不能安装除规定以外的软件,自然也包括vx。不过好在,他还记得顾华阳的电话号码。

    “林柏?我上午发你vx咋不回我?”

    “不好意思,今天早上我那儿出了点事。”林柏叹了一口气,将命案的事都告诉了他,“所以……我可不可以去你家住几天,等现场放开以后我在回去?”

    “完全没问题,客气什么呢!”顾华阳听完他的经历,怎会好意思拒绝,“放心吧,你的霉运马上就要到头了,到点我就去接你。住在金云壹号怎么样?”

    金云壹号就是上回去过的别墅区。

    “长明湖吧。”林柏想了想,“金云离市区太远了,我怕我每天上班赶不过去。”

    “我是说今夜,不是说之后。今夜你就住在金云这儿吧,就这么定了!”

    “好吧好吧,你说了算。”

    挂断电话以后,他摒弃杂念,今天剩下的一点时间里他都在看书。疗愈室非常安静,这里的隔音效果可比他那间小破屋强上百倍。

    不过看的不是立在房间角落的那些心理学书籍,而是部门主管发给他的那两本书,《过渡礼仪》与《象征之林》。

    他先从《过渡礼仪》开始看起。

    这果然是一本民俗学巨著,代译序中谈及作者阿诺尔德·范热内普实地调查(这与当时涂尔干学派的专注理论的研究大不相同)、比较并研究这一切人类习俗,且不将研究对象当做“死物”机械分类,而是将人视为活的有机体。他将“过渡礼仪”与宇宙观和哲学联系起来,将过渡礼仪行为置于人类行为之中来研究。

    范热内普确实是一位极具代表性的民俗学家,对学术界起到了很大的影响。然而,他的学术思想和著作在他有生之年,及至上世纪上半时期,在F国甚至欧美学界都处于“边缘期”。本书的出版人(一位颇有名气的民俗学家)也只能借用假名来帮助他,出版以后直至英译本问世(1960,在他死后三年)这段时间里,该书没有引起什么关注。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时他与主流的涂尔干学派关系不好,亦不认同后者的一些思想和行事做派,才被如此忽视了他个人的不懈工作。

    再后来,又谈及英文译本对阅读者造成的影响,使阅读者对其模式的理解与应用造成偏差,而这个错误几乎没人重视。就是前面谈及模式的三个阶段不应是“分隔-过渡-聚合”,而是更为准确的“分隔-边缘-聚合”。为何说是边缘,因为这正是代表了一种游离于两个世界之外的状态。最后再强调,绝不能静态地看待过渡礼仪中的“边缘”,因为这是每一个个体或团体都必会经历的一种仪式性的方式。

    林柏从字里行间中读到了悲伤与无奈,亦或是唏嘘或者愤怒,但是又一瞬之间,这一切都不再有了。因为至少这些文字就呈现于他的眼前,前人传递知识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读完序以后,他一头扎入内容丰富的正文中去。见过的没见过的,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各式各样的民族各种各样的,从地域更变到社会到个人再到时令节期的各类仪式纷乱复杂却相对井井有条地摆放在他面前。

    然而这本书并非尽善尽美,只要是人都会犯错。这本就是一项复杂的工作,不可避免地,作者在谈及一些民族的某些仪式时产生了错误的认知与理解。

    不过林柏也无法一朝一夕就将整本书通通记下来,他也只是走马观花地阅读,他所要做的仅仅是想将自己从难解又困惑的现实经历的关注放在书本上。这是一个极其有效的疗愈过程,因为阅读并非为了应付考试,仅仅是出于阅读这二字本身。

    粗读一遍之后是细细品读,将一个又一个字、一个又一个词汇、一段又一段句子、一块又一块文段通通迎入眼眶,他忘了悲伤忘了痛苦忘了死亡即将临近,亦忘了过去自以为是的狂喜还有面对极其搞笑之事时毫无价值的嬉笑。

    时间仿若在此凝固,他好像又回到了那辆不断奔腾血液的列车,那时,那个声音说,生命!他渴望生命!他怎会不渴望生命呢?但那是毫无意义的循环。或许是更容易理解一点的、佛陀自称早已跳出的轮回;或是西西弗斯不断将石块推往山顶却永远无法成功的反复;亦或是伊藤润二画的漩涡。

    这一次却与虚无的列车大相径庭,这是令人获取平静的行动,这是令人获得安宁真正有效的作为。这大抵就是尼采思想混乱又缺乏彻底性的“永恒轮回说”中所提倡的,去肯定去追寻一个真正值得你去循环往复的事。

    永恒轮回说?

    他将电子书翻阅到最后一章的最后一段,正是在那里,阿诺尔德·范热内普提到了一个与之相似的词,也正是那个词让林柏想起了深埋在他心中的记忆,那些早已被他遗忘的选修课程中所提到的东西。

    那一段是这么说的:

    “无论过渡礼仪模式如何复杂,从诞生到死亡,此模式最常见的是直线形。然而,某些民族,如阿萨姆的鲁杉人,则表现出圆周形,其中的每一个体都经过同样无尽系列的过渡阶段,从生至死,由死复生。这种极端的循环模式在佛教中获得伦理与哲学意义范畴,而对尼采的“永恒回归”(RetourÉternel)理论而言,则具有心理学意义。”

    民俗学,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