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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昨夜星辰

    同一片风景在不同的心境下看来也面目全非,果然境由心造。

    黄灿立在办公室落地玻璃窗前发了好一阵呆。睡眠质量差确实太影响心情,假如不是自己心浮气躁,刚才爆发的大矛盾肯定能够处理得当得多。但现在,她也并不想收回决定。

    黄灿专门找阿勋谈话,结果话不投机,双方相争越来越激烈,声音大到就连总经办外面的同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但影响恶劣,而且直接导致黄灿不得不下令人事部,对阿勋进行辞退处理。

    升职至质检经理岗位的阿勋,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多少给黄灿造成了一些是人事工作上的困扰。他个人工作能力强经验丰富,但对团队管理尤其是下一梯队培养理念不强,更重要的是越来越出现打公司制度擦边球的苗头。

    这次矛盾的总爆发源于人事部公司绩效考核。

    自上个月开始,针对质检部门员工开展的考勤抽查,事先没有同阿勋打招呼以防作弊。结果问卷统计下来发现,唯独阿勋情况比较严重。质检部门的工作时间本就十分机动,但他的情况超出正常范围。

    像阿勋这样总在及格线上下浮动的中层最是棘手,资历摆在台面上,经验难被替代。因此黄灿一直以激励教育为主,没有及时对他进行岗位调动。

    她还曾自信满满地打算,将阿勋这样的老油条,当作磨砺自己人事管理能力的磨刀石。

    然而很显然,她已明白自己犯了姑息心软的错误。私心里,她是非常感激团队元老的,是他们陪着自己一直共同奋斗。

    或许男性管理者会比较少犯感情用事的失误?她不禁质疑自己。

    黄灿要求阿勋反省:“工作能力与工作态度哪一个更重要?无视公司制度如何服众?”

    阿勋态度却很强硬,坚持认为只要他保质保量完成当天工作,就不该在诸如偶尔迟到早退这样的事上倍受苛责。

    竟然还口出抱怨:“原本我验货员做得一级棒,是你非要把我摆上台面,涨了工资却被以数倍严格的要求来评判,早知道这样不如不升这个职!”

    真是米养千种人,竟然还有人是如此奇葩的想法。争执已无回转余地,待阿勋离开总经办,黄灿便向人事下达了辞退阿勋的命令。

    人事在得到第三方外派公司认可之后,通知阿勋当即解职,并且公司将按照劳动法规定,赔偿一个月代通知金。

    谁知阿勋当场翻脸发作,叫嚣事情没这么简单解决,这点赔偿金绝对不可能令他满意,并且扬言要上告劳动局仲裁。

    眼见阿勋采取的态度完全不是企图协商,而是打算闹事的架势。黄灿也就不打算妥协,她完全是按规支付赔偿,没有理由接受胁迫。

    阿勋气冲冲离开之后,李凡敲门进来告诉他:“刚才阿勋带走了公司派发的笔记本,里面还有许多重要资料没办交接。”

    “阿勋的态度实在令人心寒,我总感觉不至如此,看上去好像是在故意寻衅不想干了,但临走前还企图讹诈公司一笔赔偿。”黄灿感到蹊跷,“李凡,你知不知道其中猫腻?”

    “我也觉得做为一个老员工,你又给他升职加薪,他在公司是有上升空间的,近期如此消极怠工又在沟通上这样决绝,似乎不是常态。但我真的也搞不明白他的心思啊。”

    黄灿点点头:“无论如何,这件事处理不好的话会极大地影响其他同事的工作心态,所以我不可能为了息事宁人而破格给予他不该多得的赔偿。”

    鉴于公司人事签的都是外派合同,黄灿便通知第三方来人共同参与处理此事。

    第三方公司委派的办事员罗先生在了解了所有详细情况之后,在黄灿的办公室拍胸脯打包票道:“贵司解雇赔偿合法,完全不用担心。我们平常处理类似案件多了去,多数被解雇的员工都认为是公司亏欠了他。现在的年轻人啊!”

    黄灿见罗先生说得笃定,尽管心情为此事郁闷,但总算放心下班。

    但是第二天上班事情就发生了转折。

    罗先生匆匆来到公司对黄灿说:“黄小姐,这事恐怕不那么好办。阿勋那小子昨天和今早把我堵在我们公司纠缠了许久,要求三倍赔偿,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不可能!罗生,我决不同意这种报复性要求,并且要求你们通知他,即刻交还公司电脑等财务,配合办理交接。”

    “可是这里有问题存在。”罗先生一脸为难:“阿勋出示了一大堆保存的资料、机票时间表等,控诉你们公司在试用期间未给其购买社保,并且平时出差待机时间没计算加班费。”

    黄灿气结:“一则,当初试用期不买社保是和入职员工商量过,双方同意的。并且只限最初加入团队的少数几人。后来者从试用第一天开始就已规范。二则,从未听闻出差飞行时间超过八小时也必须支付加班费的。要是所有打工者都斤斤计较到如此地步,公司还怎么开下去?”

    “是啊,确实理解,但我还是建议大事化小,黄总你也有额外支付赔偿的权限嘛。。。。。。”罗先生显然打定主意把皮球踢给黄灿。

    黄灿知道,像自己公司的人事合同,甲乙方能协商解决最好,如果不能,第三方就得和劳动者正面对峙,甚至打仲裁官司。所以罗生客观上认为能说服黄灿是于他最便利的处理方式。

    罗生离去之后,黄灿心情沉重。此刻她处于不利处境,毕竟试用期未买社保是一个确凿疏漏。当初双方的口头互诺若诉诸法律显然是无效的。

    “真没想到,和睦共处了几年的同事竟然翻脸到不择手段。阿勋刚还打电话给我,不达目的他要去找媒体曝光公司。亏得他,连这些年出差的机票时间都列表做了记录。”黄灿对前来问询情况的李凡摇头苦笑。

    “不可理解吗?我还听说许多情侣分手之际,一方能出具吃饭、礼物明细要求对方归还的呢。”李凡说。

    此事黄灿不得不向franz作了通报。franz立即强烈要求她满足阿勋的要求,支付三倍赔偿,哪怕这个要求是不合理的。

    “aggie,我能理解你很不情愿,但我的建议理由有几点:一来我不希望你宝贵的工作时间和心情被超额支付的两个月赔偿耽误。二来我担心万一激怒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你的人生安全是否会遇到意外?对我来说,这两点比区区金钱的损失重要得多。”

    “对不起,老板。是我的工作失误。”黄灿鼻酸起来,赶紧摘下skye通话的耳机稳定情绪。

    从来没有哪一次franz的和稀泥令得她感到如此温暖又自责。

    “不用自责,谁的工作从无失误?我也会,人人都会。”

    “好,此事我会速战速决,并且从中吸取教训。”

    虽然franz不但没有为阿勋的事情加以责备,反而安慰黄灿,但她自责难抑。集团一向给予她广州办的事务的极大权限,是她的失误导致了公司损失。而阿勋的翻脸无情更让她心寒,一时接受不了,由此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自己是否已经开始被一帆风顺的履历麻痹了思维,变成了一只温水中的青蛙而不自知?

    回到家,黄灿被深刻的自我反省导向了极度的情绪低潮,几乎空腹喝下了一整瓶红酒。

    酒精上头,她晕晕乎乎头疼欲裂,许多早已掩藏记忆深处的疼痛、不安、惶恐,一股脑将她牢牢占据,她哭得很是伤情,以至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睡的。

    第二天清早,首先清醒的是她的味觉,食物芳香的味道,非常霸道地直往她鼻孔和空虚的脾胃里钻。

    睁开肿胀的眼皮,她看见正在开放式厨房忙乎早餐的江云溪。揉揉眼,不是幻觉,确凿无疑真的是他!

    “云溪。。。。。。”黄灿轻轻呼唤了一声,记起这还是出差争吵冷战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醒了?感觉好点吗?”江云溪走近,递给她一杯温水:“喝点水再吃早饭,否则肠胃要难受死。”

    黄灿愣愣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淡淡的蜂蜜甜味入喉。“你怎么来了?”

    江云溪坐在床边面对着她,用白皙手指轻轻替她抿了抿掉下的一缕秀发,这才赫然一笑道:“怎么?喝断片了?还是,昨晚电话里对我说的话太肉麻,现在清醒了想赖账?”

    “我给你打电话啦?”黄灿说着一把拽过苹果手机,一翻通讯,还真是!自己主动拨的,还拨了不止一次。

    这酒可真不能随便喝醉,不但失控失忆,还搞得人头昏脑胀,直到现在她面对江云溪意味深长的笑眼还感到胸闷气短。

    “我昨晚都跟你说什么啦?”黄灿的眼睛红肿,自己该不会是对江云溪又哭又闹,死乞白赖吧?不然人家连夜兼程跨城赶来给她好心煮粥?

    “你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向我深情表白说你有多么爱我,多么离不开我,你再也不想冷战下去,在你心里我比一切都重要。。。。。。”江云溪模仿黄灿的口气一脸非常夸张得意。

    “。。。。。。”黄灿先是瞪眼,后是拼命搜索记忆,然后露出功败垂成的懊恼,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笨蛋!”江云溪憋不住想笑,那通话记录上都是几秒钟,她也信自己的瞎编乱造。

    “灿灿,冷战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江云溪终于郑重其事地对黄灿说,目光灼灼:“我爸跟我说了一段话,他说,在亲密关系中,最大的忌讳是男人给女人讲道理,当男人这么做的时候,就失去了亲密关系。你在讲道理的时候,首先是默认对方是不懂道理的。荣格曾经说过,当权力占据了两个人的关系时,爱就退后了。所以聪明男人不讲道理,而是想尽办法哄女人开心,当女人开心了你才能赢得家庭、赢得事业、赢得幸福生活。”

    “姜还是老的辣呀,这些话充满了成熟男人的智慧。都说虎父无犬子,江云溪,我看好你哦!”黄灿心里涌上一种温情与感动,狡黠微笑着对江云溪说道。

    两个人相视良久,额头相抵默然不语,只静静感受着彼此间爱意的流动。

    良久,黄灿轻声说:“云溪,你有一位好父亲。我也是。我们应该感谢父母。”

    “嗯!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客服挫折和困难都是常态。我们都要好好的。”

    是啊,昨夜星辰昨夜风,今天的太阳是崭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