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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潮起三

    几日过去,我脖子上的淤青好了一些,也终于可以下床稍稍走动。

    按照祝老爹以前的搬家习惯,不重要的东西就送人或者扔掉,常用的东西带上,其他的到城里全部重新买就是了。典型的大男人怕麻烦啊这是。

    我数了数原身的荷包里的银子,十两银锭一个,散碎银子四五两,还有四五十的铜钱,再加上前天祝老爹才给的二十两诊金,全部家资三十多两。我低头看看身上还打着补丁的衣服,也没想明白,这家里是有钱呢,还是没钱呢。

    按照明朝时期的物价水平,一户人家一年的花费也不过十两银子左右,可环顾四周这家里看着又实在不富足。

    我慢慢起身,穿好衣服,出门叫起正在翻药材的落葵,“落落,药材收拾完了吗,忙完了,帮我把爹的书收一下可好?”

    “姐,你怎么起来了,你还是不要乱动了。这些东西我来收拾就好。”落落直起身,拍拍手上的草叶子。

    “我已经躺了三天了,再躺下去我就长那床上了。书什么的还是我来吧,我收拾惯了,比较熟悉爹的习惯。”我摸摸自己已经躺倒发硬的腰,转身走进祝老爹的屋子。

    祝老爹住的是靠东的两间屋子,外间做书房和药房,屋内陈设简单,一个半人高的药材柜子,一个竹子临时搭建起来的木架子做了书架,柴木的桌椅,看着也是非常的凑合了。

    正对门的墙边堆着六口大箱子看不出什么木料,是往常用来装书籍的,随着这一家子人奔波了好多年却也只是磨损了一些。

    落葵搬着装有药材的竹筐进来,将药材分门别类的放进药材柜子里。

    我按着原身记忆里的摆放习惯将架子上的书收进木箱。祝老爹的书籍真的是涉猎甚广,医书就不说了,兵法,策论的书也有不少,甚至还有棋谱乐谱话本子。

    我抬头看到正在装药材的落葵,想起从早饭后就没看到祝老爹和狗子,于是问道:“落落,爹和狗子呢,怎么一早上没见到他们了?”

    “爹带着狗子赶海去了,说多抓点海货,好去屠户家换点肉来吃。你受伤了不能吃海里那些发物,但是总要吃的好些才好的快些,再说狗子那个皮猴子也馋肉了。”落葵一边整理着手中的药材一面说道。

    “这样好,中午可以做些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呀,我好提前备着,等爹回来了,做的快些。”我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就想着拾起原身常做的活计。

    落葵却开口劝道,“你呀就别折腾了,这两天好好歇着,外面胡说八道的那些你也别往心里去。”

    “左右不过是些老婆子在搬弄嘴皮子,不是什么大事,我们马上就搬走了,就让她们叨叨两句也掉不了皮。”毕竟我也是见过人间百态的,哪里会对这些流言蜚语上心,我笑一笑说道:“小丫头,你放心,我没事。倒是狗子每天高高兴兴的出去,气呼呼的回来,不知道又背着爹在外面打了多少架。”

    “这个你放心,狗子打架从来不吃亏。对了姐,眼瞅着天就要暖和起来了,姐,能不能给我做身新衣裳啊,我好像今年有些长高了,你看我袖子都短了。”落葵拽了拽她露着手腕的小袄给我看。

    “爹这回给的诊金不少,等到了定州,咱们去城里好好看看。”手里的银子应该够用,我笑着点头答应落葵的请求。

    “哈哈,好嘞。”听到能有新衣服,落葵的杏眼笑成了新月。

    说话间,院外的木门一阵响动。一个穿着粗布深红大袄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口用力的敲着门。

    落葵抬起头,对着屋外喊到:“谁呀,敲这么大声,听见了。”

    “我是村东的李媒婆,小姑娘快来给我开门呢。”

    落葵疑惑的看着我,“姐,你已经到了可以说媒的年纪了吗?”

    我一头雾水,“瞎说什么呢,是不是又有村里哪个寡妇看上咱爹了?”

    落葵快跑两步出去开门,我随后跟着迎了出来。

    李媒婆进了院子,眼睛四处瞟着,我与落葵交换了下眼神便说道:“李婶子这是要找我爹问诊吗?我爹他出门了一会儿才能回来。”

    李媒婆一脸褶子笑出朵花:“婶子来自然是有好事的,你爹不在也不妨事,我在这里等等你爹回来也成。”

    我将李媒婆引进我的屋子并嘱咐落葵去倒碗水来。

    李媒婆坐定便拉着我的手问起来:“祝家大丫头,长的真是水灵,前两日听说你摔着了,现下有没有好些啊?”

    “谢谢婶子关心,现下已经好多了。”这时落葵端着一碗水进屋里来,我接过水碗递给李媒婆,落葵便转身出去了。“婶子喝水,不知道婶子来我家是什么事情?”

    “我来自然是来看看你,看着你好些了,我便放心了。你爹毕竟是个男人,一个男人带着三个孩子肯定有顾不到的地方,你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婶子开口,可千万别客气。“听她口气若是不知道,还以为同我家有多亲近。

    我不自然的挑了下眉头,记忆里这李媒婆可是每次来祝家都是给祝老爹说亲,每次走都是被祝老爹拿着扫把赶出去的。“谢谢婶子,以后要是有麻烦婶子的地方,那就不跟您客气了。”

    “祝家大丫头啊,你今年多大了,你跟你爹住到我们村快一年了,这是眼看着你是一天天的长啊,这就是个大姑娘了。”

    “我十二了,还小。”

    “十二啊,也不小了,你们外面来的,不晓得。我们这村里,女孩子十三就可以说人家,十四多半就要嫁人了。女孩子呀终究要是别人家的,早嫁早有家。你们姐弟从小没有娘,这些东西想必你爹也没跟你说过,婶子有好人家呀,先想着你,你以后可别忘了婶子对你的好。”李媒婆拉着我的手,说地很是语重心长。

    “婶子说笑了,我还不到年纪,弟妹都也还小,现在就说嫁人也太早了点。”我内心一阵腹诽,原身这才十二岁,搁现代也就是个小学六年级,强奸罪都重点保护的十三岁以下呢,怎么到这里眼瞅着就要当孩子娘了呢。

    “你呀听婶子的。坡子下面的王家我给说的,嫁给了隔壁村村长的小儿子,李木匠家的二丫头我给说的咱们村的张货郎,都是顶好的人家,家有良田还有正经的营生,日子过的都比出嫁前当闺女的时候好很多。就像咱们村里的刘二狗,打猎为生那一只野猪能卖三四两银子呢,刘二狗早早的没了爹娘,也是个苦命的,他......”

    门帘忽然被掀开,祝老爹一脸严肃走进来,“李媒婆若你是来为我女儿说亲,那就不必了,我女儿还小,暂时还不用找人家。”

    李媒婆一听祝老爹的语气不对,连忙起身:“祝大夫说哪里话,我就是个靠保媒拉纤吃饭的,这不是有好事先想着您家不是,您当初因着我给您和赵寡妇的说亲的事儿,把我打出去,我也没跟您记仇呀。”

    祝老爹坐下看着我吩咐道,“大丫,你跟二丫去把我抓的鱼收拾了,再拿两条大的鱼让狗子去王屠户家换点肉。”

    “知道了,爹。”我看了眼李媒婆,想了想咽下了嘴边的话,抓着落葵和狗子出了屋门。

    走出门,我拉着落葵和狗子躲在门边,对狗子说:“你帮忙去一趟屠户家,我和落落在家里收拾鱼,中午给你做好吃的啊。”

    狗子撅着嘴看着我:“姐姐,你们是不是要偷听还不带我玩?”

    我和落葵对视一眼,叹口气:“是,所以去吧,乖,回来我们告诉你好不好。'

    狗子认命的提起水桶出门去:“你们这些小姑娘真是麻烦。”

    我和落葵蹲在门边听着屋里的动静。

    “祝大夫,赵寡妇这不是已经嫁到别家去了吗,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不是都翻篇了嘛。”

    “我问你,我女儿的事儿是谁让你上我家来说亲的?”祝老爹厉声问道。

    “这不是村里都在传你女儿出了事儿吗,那我也是好心,女孩子家的早晚不是嫁,早些嫁了还能得个好名声。“

    “哦?那不知,你打算替哪家说亲呢?”

    “就是村里的猎户刘二狗,他说了愿意给十两银子做聘礼,不要嫁妆,虽说你家丫头才十二,做个童养媳也成。“

    “哈,他刘二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肖想我女儿。”

    “祝大夫,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刘二狗家里没田,不过也算有把子力气,你还能净得十两银子将来好给你家狗子娶媳妇不是。”

    “我且问你,谁告诉你,我家女儿不清白了,你是收了刘二狗多少黑心钱就敢来我家门上提亲。我家不需要你做媒,你赶紧离开。快走,不送。”说着祝老爹起身掀起门帘,就要请李媒婆出去。

    这一掀直接暴露出了躲在门口偷听的我和落葵,落葵慌忙藏在我身后,我故作镇定掸了掸衣服,“李婶子,我送您出去。我还是要和您说明白,第一请您不要听风就是雨的污我名声,第二我家不需要您来说亲。慢走不送。”

    “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没有规矩,果然是没娘的孩子没教养,哪有女孩子说自己婚事。”见我下了她面子,李媒婆神色气恼。

    “我家的女孩怎样教,不用你操心。但是我以后在外面再听到你乱嚼舌根子,你小心我让你这辈子不用说话。”祝老爹将我与落葵护在身后。

    李媒婆被祝老爹唬的一怔,随即回嘴道“哼,一家子不识好歹。”说完便扭着身子快步出了门。

    待李媒婆走后,祝老爹的看着我和落葵严肃道:“你俩跟我来书房。”

    “当着你娘的牌位跪下。”进了房门,祝老爹站在灵位前点起一柱清香。

    我和落葵老老实实的跪下。

    “可知道你俩错哪了?”

    “错在不该偷听。。。”我低着头说道。

    “爹,我们以后不会了。”落葵低声回道。

    “把手伸出来。”祝老爹拿起戒尺在我跟落葵的左手上一人打了三下。

    “你们错在两处,第一未经我允许便来偷听,第二当着外人的面插嘴自己的婚事。第一我大大小小的事情从来不瞒你们,但是你俩只偷听只言片语未必就能正确分析这件事情。第二你俩毕竟是女儿家,且是当着媒婆的面,你们应该选择相信我,而不是自己出来和媒婆顶嘴,现在外面风言风语已经很难听了,你俩这是不要名声了吗?”祝老爹虽是责骂,却骂的很有道理。

    我和落葵低了头。“爹,我们知道错了。”

    “起来吧,到了定州,我给你们找个嬷嬷好好教教你们规矩。”祝老爹叹口气,转身去做饭。

    我和落葵互相看了一眼,我们家已经富的可以请得起嬷嬷了吗?

    外面传来祝老爹的声音:“大丫出来给我帮忙切菜。”

    “唉,来了,爹。”我赶紧站起来,掸掸裙子去到灶下。

    “你把菜洗好切了就回屋里去躺着吧,我打的不重,药在书柜下面你和二丫都擦点。”祝老爹一边处理手里的鱼,一边说道。

    “爹,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低头诚心认错。

    “你呀,怎么越长大越冲动呢。我还想着这一年你多少大了也稳当了些,怎么忽然就这么毛躁。”

    我低下头默默择菜,生怕说多了露出马脚。

    祝老爹见我不回话只能无奈的叹口气。

    狗子提了肉欢快的跑进门来:“爹,我回来了,屠户大叔特意给我割了三两瘦肉,二两肥肉,好做肉羹吃。”

    祝老爹拿了肉,烫水去毛:“知道了,一会儿做你最爱吃的肉羹。”

    狗子看着祝老爹转身走开,便猫在我旁边一脸好奇的问道:“姐,那媒婆呢,又被爹给骂走了吗?”

    “是啊,她乱牵线,被爹骂走。”我低着头一边洗菜,一边回道。

    “可惜了,没在家,爹骂人的时候,特别有男子气概。爹骂的什么呀,你跟我讲讲呗。”

    我疑惑的抬头:“男子气概?你要不把你出去偷看吴婆子家死人的事儿告诉爹,你看他有没有男子气概。要是他知道你带着小虾米去,结果把小虾米吓得好几天都没敢睡觉,你看他会不会很有男子气概的骂你一顿。”

    “别,姐。我去找二姐还不成?哼”狗子撅了下嘴跑去屋里找落落八卦去了。

    祝老爹真的是绝世好男人啊,上得战场医人命,下的厨房做羹汤,中间还自己带着三个娃习武学医读书都不落下。

    这中午的一顿饭,算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吃到的最好吃的饭了,拯救了我被落葵牌糊米粥折磨的死去活来的胃。

    红烧虾子,菌菇蛤蜊汤,鸡蛋海米炒青菜,再来一碗咸鲜美味的猪肉羹,简简单单的家常菜也吃出了五星级厨师的水准。原身老娘可是一辈子都没有下过厨,这么好的老公,也是很幸福了。

    夜里间祝老爹催着我们早早睡下便回了屋,隔壁传来落葵和狗子沉沉的呼吸声。

    海风吹的门框呼呼作响,我一时难以入睡,起身想去如厕。我刚刚撩起门帘,就看见祝老爹敏捷如燕的翻出院子向村东飞去。原来这个古代真的有轻功啊!

    刘二狗的院子里,风吹着挂在墙上的皮毛狠狠地拍打着已经剥落了好几层土灰的黄色墙皮。

    屋内昏暗的灯光里,刘二狗眯着他细长的眼睛摩挲着手里的银锭子,心里想着祝大夫家的大丫头虽说还小但看着也比村里其他的丫头白净,这一面可以帮海上的那些大人办了事儿,一边还能给自己赚个小媳妇,真是两全其美呀。

    忽然刘二狗眼前银光一闪,便感觉到脖子上一股凉意。他颤抖着声音问:“哪位好汉,不知我何处得罪了您啊,小的贱命一条,还望好汉饶命啊~~”

    “说,你这银子是何处来的,谁让你去娶祝家的大丫头的。”祝老爹压低了嗓子盘问到。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这是海上的那伙流寇逼我的,我是无辜的啊~~”刘二狗吓得举起手求饶到。

    “银子你都拿了,何来的无辜,这几天村里的风言风语是不是也是你传的?”说着,祝老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好汉饶命,”刘二狗此时已被吓得腿软跪倒在低,“是我传的,是我传的,我这不是为了逼着她爹把嫁给我嘛。”

    “你怎么知道她何时回家,当时是何等情形?”

    “小的当时在红树林边上的高崖里蹲猎物,就见那个丫头怀里抱着什么东西没头没脑的跑进林子里,当时天黑有雾我也没看清具体什么东西,就见她穿过林子再跑出来的时候怀里的东西就没人,后来她被流寇追上了,那些人凶狠,我也害怕不敢出声。流寇里有个人掐着祝家大丫头的脖子把她举起来,像是在逼问什么,我就见那丫头脖子一歪看着像是没气了,流寇就把人扔地上就走了。为首的那个人走的时候还朝我这边看了一眼,那眼神跟山里的狼似的,慎得我一身冷汗。”刘二狗哆哆嗦嗦的将当时的经过道出。

    “你若敢撒谎,我现在就宰了你。”

    “好汉饶命,我贪生怕死,没有一句谎话啊。”刘二狗语带哭腔,浑身打颤。

    “那是谁叫你去祝家提亲的?快说”

    “是。。是流寇的那个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啊。他给我五十两银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银子啊。”

    “所以你就到处败坏那丫头的名声,是也不是!”

    “是是是,村里有儿子的都是那样啊,尤其是名声不好的女孩,早嫁了人好给儿子攒钱娶媳妇啊。这样我还能省点钱。”

    祝老爹,转过身一刀扎向了刘二狗的要害。“你敢侮我女儿清白。今天就给我滚出村子,再让我看见你,我就切了你丢到海里喂鱼。”

    刘二狗捂着自己要害处满地打滚求饶道,“我这就滚,我这就滚。祝大夫饶命。”虽然嘴里忙不迭的说着求饶的话,但是他的眼睛里却透出仇恨屈辱的神色。看着祝老爹手上滴血的短刃,刘二狗咬咬牙狼狈的爬起身向外跑去。

    祝老爹用桌上的破布上擦了擦手中的刀,检视了一下刘二狗的屋内,见并无可疑之处,随即抬手将桌子的烛火扔向了铺着一床旧棉絮的床榻。

    看着火势渐渐烧了起来,祝老爹转身走出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