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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蒹葭一

    张大姑娘给我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见喜欢的人要跑着去。

    因着淑妃娘娘的车驾要走北门,我们只能绕道西门,一路驰骋去往十里坡。

    下楼的时候我,很是担心没有马的言语要怎么赶上我们。但当我和张月英将马在树丛后藏好出来时,就看到言语站在树丛旁边脸不红气不喘的等着我们。

    我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我刚刚还怕你跟不上,给你摆手示意你先回家来着。”

    言语歪头对我笑道:“婢子是跑着来的。”

    “你家的丫鬟这腿脚真好,竟然能赶上我的马速,厉害。”张月英边往前走,边敬佩的看了一眼言语。

    不远处,官道旁的留客亭,十几位大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

    “看见你爹没,你看中间那个跟王主薄说话的那个是不是啊?”张月英伸长了脖子往我们藏身的土坡外面瞧去。

    我拼了吃奶的劲才将这位姑奶奶拽回来:“这么多人都穿的一样,看不出来的,姐姐且安生一会儿,不然,咱们俩要是冲撞了淑妃娘娘的车驾,可不得了。”

    张月英拍拍我的肩膀:“你放心我就是想看你爹一眼,不会有事的。”

    我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刚刚在茶楼就应该让言语把你敲晕,我爹不过就是是一个鼻子两眼睛,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懂,我觉着要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要时时都要见着他。以前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话,不过是书生的酸文,现在我觉得这句话说的是实情。”趴在山坡上一脸认真的盯着留客亭的张月英语气认真的同我讲道。

    “其实拉我来看淑妃娘娘的送别酒是假,借着机会来看我爹才是真吧。”我叹口气,戳破她的小心思。

    旌旗漫卷,马车嘶鸣,浩浩荡荡的皇妃车驾踏出青石板铺就的定州城主路,沿着官道一路往留客亭行来。

    诸位官员按着官阶高低依次列位高呼千岁。

    未见淑妃娘娘下车,只见小内侍接过酒杯,淑妃娘娘在车中将酒饮尽,算是全个礼数。

    官员队列站在首位的一位长髯微胖的文士同淑妃的车驾作揖,许是说了什么,便向车队中的喜车走去,他低着头抬手摸着车身上的红色绸带,不多久,便离开了那辆坐着刘玉蝶的喜车,回到了官员队伍里。

    只是那背影里带着的愁苦,我隔着老远仍是感受到了。

    还不待我同张月英感慨这人间生别,我就感到远处的人群似乎射来两道严厉的目光,骇的我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赶紧将自己往土坡后再藏藏。不过我身边的张大姑娘似是毫无察觉,仍在抻着脖子张望。

    远远的听着车队的马蹄声逐渐消失,想来淑妃娘娘的车驾应该已经走远,正待我起身要看看留客亭处的光景时,只见一道穿了深绿官服的身影仿若天降,黑色的官靴一脚踏在我面前的土堆上。

    “爹!”我起身不稳带翻了同我一样受到惊吓的张大姑娘。

    张月英慌忙拍打着身上沾染的灰尘,小心翼翼的带起微笑同祝老爹打招呼:“祝大人,这么巧啊。”

    ”不巧,在下就是来找张姑娘的。“祝老爹同张月英作揖,抬头间还送了我一记眼刀。”不知姑娘可有空闲,在下想同姑娘聊一聊。“

    我被祝老爹瞪的面皮一紧,赶忙抬脚往一旁走去当背景板,却发现祝老爹还带着一块背景板——背着手在一旁佯装看风景的魏武。

    我惊讶的表情逗乐了他,他摸了下鼻子对我笑笑,往旁边挪了两步给我腾个当背景的位置。站在他身旁,我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

    ”张姑娘,这几天,你托人给在下送的茶、果子、绣帕我都收到了。“祝老爹目光深邃的看着眼前这个脸带羞涩的姑娘。

    ”那......那你......“在我面前一向牙尖嘴利的张月英,在祝老爹面前牙齿和舌头就打起了架。

    祝老爹面色冷淡,语气决绝“明日我会让冬葵给你送回去,以后还是不要送东西来了,我不缺。你的心意我已经知晓。”

    张月英的眼眶微微泛起红色:“若是我送的东西你不喜欢,便扔了吧。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去买。”

    祝老爹摇头道:“姑娘的心意就如同姑娘送的东西,应该送到珍视他们的人的手里,随意丢弃可惜了。”

    张月英紧紧的咬着嘴唇,似乎是鼓起了全身的力气:“大人是心里明亮,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我知道大人不同于那些个家里妻妾成群的凡夫俗子,大人自然也知道我所求,为何不能成全了我?你若是嫌弃我言语粗鲁,我也能做到温婉贤良,你若是喜欢红袖添香,我也可以为你泡茶研墨。”

    ”那你便不是你了,你是可以上战场杀敌不让须眉的女子,灶台账本与你无缘,天性肆意也不该拘在这后宅里消磨殆尽,这天下没有任何人值得你委屈了自己。“祝老爹的眼神深邃,一句句话语似匕首扎进张月英的心里。

    张月英的脸一点点失去血色:“你如此懂我,怎么好叫我真的放弃你。”似是拼上了心里所有的勇气,她伸手拉上祝老爹的衣袖,眼神里带着卑微的渴求:“我不求你对我一心一意,你只要娶我便好。”

    祝老爹伸出手,想将自己衣袖上的手拿下来,可是耐不过张月英的始终不肯松手的倔强。他叹了口气:“大丫应该已经同你说过,我曾与发妻许诺这一生一世我只娶她一人,不论生死,誓言不破。你又何必执着。”

    “你可以执着的为死了的人守着誓言,我为何不能为了活着的你执着。水滴石穿、绳锯木断,我不相信,我一个可以日复一日在你身边的活人,抵不过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就算你的心已经凉了,我也有耐心把它捂热。”张月英死咬着牙关,目光直直的看向祝老爹。

    可是她紧握在祝老爹袖子上的手,终究还是让祝老爹点了手腕的麻穴松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