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友谊的小船
1
上午10点，一个身材中等、大腹便便的男人，慢悠悠地走进了会议室。此人肥头，但耳朵却既小又薄；一对眉毛好似冬季田埂上火烧过的野草，短且稀疏。
这人便是海星公司常务副总裁赵明，他提前半小时第一个进入董事会会场，有两个用意：一是要显示自己这个海星未来掌舵人的气势；二是为了方便与每一位董事交换眼神，以巩固他们事先达成的默契，当然，钟璞和张伟除外。
他特意在董事长席位的正对面坐下，以摆出取钟璞而代之的架势。虽已秣马厉兵多时，谋兵布阵妥当，他的内心还是不由得生出几分紧张和不安。他习惯性地点着一支烟，以镇定紧张的情绪。
赵明今年37岁，七年前离异，两年前再婚，娶了一位比自己小11岁的娇妻，然而，他那吃喝玩乐的嗜好，却并未因此有半点收敛。他好烟酒，喜热闹，几乎天天都有应酬的饭局和娱乐活动，因此，酒肉朋友多如牛毛，而且，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平心而论，他在这方面倒是平易近人，不分尊卑贵贱，有点“泰山不让土壤，河流不择细流”的包容度。
不过，要说他最大的嗜好，那就非赌莫属了。创业初期，兜里没什么钱，他就隔三差五地到城中村打打小麻将，过把赌瘾。公司壮大后，手里有的是钱，这赌也得升级到相应的档次和规格，于是，他便成了澳门赌场贵宾厅的常客。
每到周五，一下班，他就驱车赶到蛇口码头，坐船来到澳门，免费入住最豪华的五星级套房，然后到赌场的贵宾赌厅一掷千金，尽情享受豪赌的快感。赌城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让赵明深感自己活出了超值人生。有一句话，他说出了嗜赌人士的心声：“不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现在，赵明又要在其赌徒心理的驱动下，悍然挑起海星内战，逼得钟璞这个厌赌人士也被迫应战，双方都豁出全部身价，对赌起来。
就在赵明步入会议室之时，钟璞在王晶陪同下前往员工办公区域，逐栋逐层地看望员工。他不断地和员工们握手，打招呼，偶尔做些简短交流。
他不无惊讶地发现，公司里到处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氛围。他在绝大多数员工的眼神里读到了掩饰不住的惶恐；而剩下的那么一小部分人，他们目光里透出的，不是轻蔑，就是漠然，而在以往，他们可是比谁都要表现得媚态可掬。总之，没有一个人的目光是正常的。
谁都知道，地震之前动物会有异常反应；而今天员工们的反应如此异常，这是否预示着，海星公司的地震也已为时不远？
2
钟璞走进会议室时，其他董事都已就坐，他破天荒地最后一个到场，迎接他的是满屋的呛鼻烟味。除了早已戒烟的张伟和一位不抽烟的独立董事，其他六人各持一根烟枪，不断地向室内排放着烟雾，好像在制造硝烟滚滚的特效。
这明显是在向钟璞示威，以往他们是不在董事会上抽烟的，因为大家都知道，钟璞对烟味特别敏感，而今天他们却无所顾忌。
钟璞刚坐下，就被呛得连咳了几声，他镇定地环视了一下众人，又特意将目光在赵明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他看到赵明面前的烟缸里堆满了烟头，至少有十多个。
他喝了几口茶，清了清被烟呛毛了的喉咙，开始主持会议。他说了一段简短的开场白，介绍了会议议题，然后让大家发言。
“钟董事长，各位董事，我先来讲几句。”第一个发言的是一位独立董事，他将手中未抽完的烟架在烟缸上，故意不将它掐灭，“大家都知道，搞企业的首要目的是利益，这是不言而喻的。但这个‘三不政策’，完全违背了这一基本原则。这三个‘不’中，前面两个‘不’，是单纯考虑员工利益，而置企业利益于不顾；这第三个‘不’嘛，很显然，它直接限制了企业的发展。网游是个朝阳产业，现在不搞，将来是肯定要后悔的。所以，我的看法是，‘三不政策’应该立即取消，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此人混淆逻辑，罔顾事实，但却说得冠冕堂皇。一看便知，是经赵明授意，站出来开头炮定基调的。
钟璞听了面无表情，这样的无稽之谈他早已听麻木了。张伟就不同了，他既要论是非曲直，又要捍卫钟璞的尊严，他正欲开口反驳，钟璞给他递了个眼色，又朝他微微摆了摆手，他只好欲言又止，强忍下来。
第二个发言的是一位深圳本地的老板，他说起话来就没有前一位那种学究气了：“我认为，这加班加点必须实行，七小时工作制必须废除，我们公司几乎天天加班加点，你们看，我不是年年赚大钱嘛。至于这网游，人家可以搞，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搞，什么网游有害健康，香烟也有害健康，还不是那么多厂家在生产，你看我一天三包，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别给我来什么虚的，赚钱才是硬道理！”
有几位董事听了，一个劲地点头表示赞同，但一位姓梁的董事却态度暧昧，只顾低着头抽闷烟。赵明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心想，这小子有点滑头，不太靠得住，他那5%的股份至关重要，这种摇摆分子不能留，必须找到可靠的人，买下他的股份，把他踢出股东会和董事会。
钟璞也注意到了梁董事的神情，他意识到，这是个关键人物，赵明肯定会对他下手。他突然灵机一动，心生一计。
赵明见已没有董事想发言，便毫不客气地向钟璞兴师问罪：“这个'三不政策'，从一开始我就坚决反对，这几年公司经营管理尽玩花架子，不务正业，不思开拓进取；更有甚者，把员工利益放在首位，损害股东利益。我是越来越看不下去了，再这样搞下去，海星非垮了不可。现在该是悬崖勒马、拨乱反正的时候了。”
道家有一种说法，人有三魂，灵魂、生魂和觉魂，这觉魂据说决定着人的羞耻感。而这羞耻感无论强弱，有总比没有好。最可怕的是那么一种人，他们投胎的时候就没带上觉魂。但凡胡言乱语、颠倒黑白、拨弄是非，且脸不改色心不跳，还说得真真切切、道貌岸然者，必属此类。这赵明，就是生来没觉魂的人。
钟璞对赵明的话语体系早已习以为常，所以，对他的一派胡言，同样表情漠然，就像没听见似的。
张伟却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怒发冲冠，拍案而起：“赵明，你们说这些话，还知不知道羞耻？公司业绩全行业最佳，这全世界都知道，唯独你这个常务副总裁一无所知。我再问你，谁不开拓进取了？上市以来，公司在软件外包领域开拓了七个新行业市场，去年又论证了进军互联网产业的可行性，并且已着手实施，你这个常务副总裁，难道没看过那份商业计划吗？至于损害股东利益，我倒要问问在座的各位股东，你们扪心自问，究竟是赚大了，还是亏大了？你们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赵明那伙人听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而那位梁董事却若无其事，面无表情。
钟璞决定立即进行表决，尽早结束这毫无意义的会议，他感觉哪怕多拖延一分钟，都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他语气沉稳地说：
“各位董事，我看大家该说的都说了，是非曲直，事实胜于雄辩，政策好坏，实施起来自有分晓。现在我们就进行表决，如果多数人同意废止‘三不政策’，推行有利于股东利益的新政，作为海星最大的股东，我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唯有乐观其成！下面我们就进行表决。”
董事会表决结果，六票赞成废止，一票弃权，两票反对。九位董事的立场都摆到了桌面上，投弃权票的不用猜，自然是那位梁董事了。
3
世间事犹如抓牌，有的牌并不好，或者不适合你，但命运却会巧妙地塞给你。有时，你想抓的牌抓不到，不想抓的却抓到了手上，而你既无牌可选，也不能等待，于是，这牌就烂在你手上，并对后面的牌局产生连锁效应。
赵明就是命运塞给钟璞的一张烂牌。
1996年夏，刚刚从大三升到大四的钟璞，只身南下深圳创业。他先在城中村的农民公寓租下一间二室一厅的套房，既当办公，又做起居。
一开始，他创办的是一个没有营业执照的软件工作室，承接中小软件公司的外包业务，业务量虽不大，但养活自己还有富余。为了扩大规模，他先后招了十多位合伙人，但都因不看好前景，一个个先后离去。
1997年3月，与钟璞住同一栋楼的赵明，偶然注意到了他的工作室，当时赵明因编程水平差，刚被一家小型软件公司辞退，一时找不到工作，生活窘迫，他便毛遂自荐地找到钟璞。
两个孤单的异乡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合伙创业。然而，就他们的合作方式而言，根本谈不上严格意义上的合伙。创业资金完全是钟璞的，赵明非但不出一分钱，还提出两个条件：第一，要给他发一份基本工资；第二，他搬来工作室，与钟璞一起吃住，费用全免。当然，赵明如果技术上在行，也可以算作技术参股，但他的水平只能勉强给钟璞做下手。
钟璞也许是太孤单了，加上合伙人也实在不容易找，便欣然答应了赵明的条件。当年8月，他们共同注册了海星软件公司，钟璞大方地给了赵明20%的股份。
第二年春，张伟加入海星，钟璞的编程优势与张伟的市场拓展优势相结合，海星才赚到了第一桶金。随后，仅用了两年时间，海星就发展成一家小有名气的中型软件公司。
此后，赵明便靠着海星共同创办人的资历，稳坐公司二把手交椅，享尽了海星发展的红利。但他却毫不知足，反而变得更加贪婪。
人们常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经历了这次教训，钟璞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友谊，原来他与赵明之间毫无友谊可言，而以前他却一直把他当兄弟看待，总以为两人之间有着长期共同打拼的深厚情谊。
他总结出了构成友谊的四大要素：性情相投，相互理解，彼此关心，慷慨相助。
友谊并非时间的产物，也不是朝夕相处的结果。有时候，萍水相逢的真挚友谊，胜过发小、同学乃至战友。
就拿公司高层来说，最后选择站在他这边的，除了张伟，其他人和他相处都不算长，而且也只是正常的工作关系，完全没有赵明那群狐朋狗友之间的吃喝玩乐。
他还注意到，真正的朋友，无论是理解还是关心，都不会挂在嘴上，而是心照不宣，往往平时很少有对你关心的举动，甚至不怎么联络，但在你需要的时候，却能挺身而出，慷慨相助，不计回报。
这场海星危机，为钟璞检验出了真朋假友，虽然被那么多见利忘义的公司高管抛弃，他却幸运地得到了七位患难与共的挚友。他相信，他们将是自己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其价值胜过了海星公司的全部资产。
友谊的小船并没有翻，翻的是假友谊之船，真正的友谊之船，是永远不会翻的。
上午10点，一个身材中等、大腹便便的男人，慢悠悠地走进了会议室。此人肥头，但耳朵却既小又薄；一对眉毛好似冬季田埂上火烧过的野草，短且稀疏。
这人便是海星公司常务副总裁赵明，他提前半小时第一个进入董事会会场，有两个用意：一是要显示自己这个海星未来掌舵人的气势；二是为了方便与每一位董事交换眼神，以巩固他们事先达成的默契，当然，钟璞和张伟除外。
他特意在董事长席位的正对面坐下，以摆出取钟璞而代之的架势。虽已秣马厉兵多时，谋兵布阵妥当，他的内心还是不由得生出几分紧张和不安。他习惯性地点着一支烟，以镇定紧张的情绪。
赵明今年37岁，七年前离异，两年前再婚，娶了一位比自己小11岁的娇妻，然而，他那吃喝玩乐的嗜好，却并未因此有半点收敛。他好烟酒，喜热闹，几乎天天都有应酬的饭局和娱乐活动，因此，酒肉朋友多如牛毛，而且，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平心而论，他在这方面倒是平易近人，不分尊卑贵贱，有点“泰山不让土壤，河流不择细流”的包容度。
不过，要说他最大的嗜好，那就非赌莫属了。创业初期，兜里没什么钱，他就隔三差五地到城中村打打小麻将，过把赌瘾。公司壮大后，手里有的是钱，这赌也得升级到相应的档次和规格，于是，他便成了澳门赌场贵宾厅的常客。
每到周五，一下班，他就驱车赶到蛇口码头，坐船来到澳门，免费入住最豪华的五星级套房，然后到赌场的贵宾赌厅一掷千金，尽情享受豪赌的快感。赌城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让赵明深感自己活出了超值人生。有一句话，他说出了嗜赌人士的心声：“不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现在，赵明又要在其赌徒心理的驱动下，悍然挑起海星内战，逼得钟璞这个厌赌人士也被迫应战，双方都豁出全部身价，对赌起来。
就在赵明步入会议室之时，钟璞在王晶陪同下前往员工办公区域，逐栋逐层地看望员工。他不断地和员工们握手，打招呼，偶尔做些简短交流。
他不无惊讶地发现，公司里到处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氛围。他在绝大多数员工的眼神里读到了掩饰不住的惶恐；而剩下的那么一小部分人，他们目光里透出的，不是轻蔑，就是漠然，而在以往，他们可是比谁都要表现得媚态可掬。总之，没有一个人的目光是正常的。
谁都知道，地震之前动物会有异常反应；而今天员工们的反应如此异常，这是否预示着，海星公司的地震也已为时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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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璞走进会议室时，其他董事都已就坐，他破天荒地最后一个到场，迎接他的是满屋的呛鼻烟味。除了早已戒烟的张伟和一位不抽烟的独立董事，其他六人各持一根烟枪，不断地向室内排放着烟雾，好像在制造硝烟滚滚的特效。
这明显是在向钟璞示威，以往他们是不在董事会上抽烟的，因为大家都知道，钟璞对烟味特别敏感，而今天他们却无所顾忌。
钟璞刚坐下，就被呛得连咳了几声，他镇定地环视了一下众人，又特意将目光在赵明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他看到赵明面前的烟缸里堆满了烟头，至少有十多个。
他喝了几口茶，清了清被烟呛毛了的喉咙，开始主持会议。他说了一段简短的开场白，介绍了会议议题，然后让大家发言。
“钟董事长，各位董事，我先来讲几句。”第一个发言的是一位独立董事，他将手中未抽完的烟架在烟缸上，故意不将它掐灭，“大家都知道，搞企业的首要目的是利益，这是不言而喻的。但这个‘三不政策’，完全违背了这一基本原则。这三个‘不’中，前面两个‘不’，是单纯考虑员工利益，而置企业利益于不顾；这第三个‘不’嘛，很显然，它直接限制了企业的发展。网游是个朝阳产业，现在不搞，将来是肯定要后悔的。所以，我的看法是，‘三不政策’应该立即取消，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此人混淆逻辑，罔顾事实，但却说得冠冕堂皇。一看便知，是经赵明授意，站出来开头炮定基调的。
钟璞听了面无表情，这样的无稽之谈他早已听麻木了。张伟就不同了，他既要论是非曲直，又要捍卫钟璞的尊严，他正欲开口反驳，钟璞给他递了个眼色，又朝他微微摆了摆手，他只好欲言又止，强忍下来。
第二个发言的是一位深圳本地的老板，他说起话来就没有前一位那种学究气了：“我认为，这加班加点必须实行，七小时工作制必须废除，我们公司几乎天天加班加点，你们看，我不是年年赚大钱嘛。至于这网游，人家可以搞，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搞，什么网游有害健康，香烟也有害健康，还不是那么多厂家在生产，你看我一天三包，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别给我来什么虚的，赚钱才是硬道理！”
有几位董事听了，一个劲地点头表示赞同，但一位姓梁的董事却态度暧昧，只顾低着头抽闷烟。赵明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心想，这小子有点滑头，不太靠得住，他那5%的股份至关重要，这种摇摆分子不能留，必须找到可靠的人，买下他的股份，把他踢出股东会和董事会。
钟璞也注意到了梁董事的神情，他意识到，这是个关键人物，赵明肯定会对他下手。他突然灵机一动，心生一计。
赵明见已没有董事想发言，便毫不客气地向钟璞兴师问罪：“这个'三不政策'，从一开始我就坚决反对，这几年公司经营管理尽玩花架子，不务正业，不思开拓进取；更有甚者，把员工利益放在首位，损害股东利益。我是越来越看不下去了，再这样搞下去，海星非垮了不可。现在该是悬崖勒马、拨乱反正的时候了。”
道家有一种说法，人有三魂，灵魂、生魂和觉魂，这觉魂据说决定着人的羞耻感。而这羞耻感无论强弱，有总比没有好。最可怕的是那么一种人，他们投胎的时候就没带上觉魂。但凡胡言乱语、颠倒黑白、拨弄是非，且脸不改色心不跳，还说得真真切切、道貌岸然者，必属此类。这赵明，就是生来没觉魂的人。
钟璞对赵明的话语体系早已习以为常，所以，对他的一派胡言，同样表情漠然，就像没听见似的。
张伟却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怒发冲冠，拍案而起：“赵明，你们说这些话，还知不知道羞耻？公司业绩全行业最佳，这全世界都知道，唯独你这个常务副总裁一无所知。我再问你，谁不开拓进取了？上市以来，公司在软件外包领域开拓了七个新行业市场，去年又论证了进军互联网产业的可行性，并且已着手实施，你这个常务副总裁，难道没看过那份商业计划吗？至于损害股东利益，我倒要问问在座的各位股东，你们扪心自问，究竟是赚大了，还是亏大了？你们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赵明那伙人听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而那位梁董事却若无其事，面无表情。
钟璞决定立即进行表决，尽早结束这毫无意义的会议，他感觉哪怕多拖延一分钟，都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他语气沉稳地说：
“各位董事，我看大家该说的都说了，是非曲直，事实胜于雄辩，政策好坏，实施起来自有分晓。现在我们就进行表决，如果多数人同意废止‘三不政策’，推行有利于股东利益的新政，作为海星最大的股东，我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唯有乐观其成！下面我们就进行表决。”
董事会表决结果，六票赞成废止，一票弃权，两票反对。九位董事的立场都摆到了桌面上，投弃权票的不用猜，自然是那位梁董事了。
3
世间事犹如抓牌，有的牌并不好，或者不适合你，但命运却会巧妙地塞给你。有时，你想抓的牌抓不到，不想抓的却抓到了手上，而你既无牌可选，也不能等待，于是，这牌就烂在你手上，并对后面的牌局产生连锁效应。
赵明就是命运塞给钟璞的一张烂牌。
1996年夏，刚刚从大三升到大四的钟璞，只身南下深圳创业。他先在城中村的农民公寓租下一间二室一厅的套房，既当办公，又做起居。
一开始，他创办的是一个没有营业执照的软件工作室，承接中小软件公司的外包业务，业务量虽不大，但养活自己还有富余。为了扩大规模，他先后招了十多位合伙人，但都因不看好前景，一个个先后离去。
1997年3月，与钟璞住同一栋楼的赵明，偶然注意到了他的工作室，当时赵明因编程水平差，刚被一家小型软件公司辞退，一时找不到工作，生活窘迫，他便毛遂自荐地找到钟璞。
两个孤单的异乡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合伙创业。然而，就他们的合作方式而言，根本谈不上严格意义上的合伙。创业资金完全是钟璞的，赵明非但不出一分钱，还提出两个条件：第一，要给他发一份基本工资；第二，他搬来工作室，与钟璞一起吃住，费用全免。当然，赵明如果技术上在行，也可以算作技术参股，但他的水平只能勉强给钟璞做下手。
钟璞也许是太孤单了，加上合伙人也实在不容易找，便欣然答应了赵明的条件。当年8月，他们共同注册了海星软件公司，钟璞大方地给了赵明20%的股份。
第二年春，张伟加入海星，钟璞的编程优势与张伟的市场拓展优势相结合，海星才赚到了第一桶金。随后，仅用了两年时间，海星就发展成一家小有名气的中型软件公司。
此后，赵明便靠着海星共同创办人的资历，稳坐公司二把手交椅，享尽了海星发展的红利。但他却毫不知足，反而变得更加贪婪。
人们常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经历了这次教训，钟璞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友谊，原来他与赵明之间毫无友谊可言，而以前他却一直把他当兄弟看待，总以为两人之间有着长期共同打拼的深厚情谊。
他总结出了构成友谊的四大要素：性情相投，相互理解，彼此关心，慷慨相助。
友谊并非时间的产物，也不是朝夕相处的结果。有时候，萍水相逢的真挚友谊，胜过发小、同学乃至战友。
就拿公司高层来说，最后选择站在他这边的，除了张伟，其他人和他相处都不算长，而且也只是正常的工作关系，完全没有赵明那群狐朋狗友之间的吃喝玩乐。
他还注意到，真正的朋友，无论是理解还是关心，都不会挂在嘴上，而是心照不宣，往往平时很少有对你关心的举动，甚至不怎么联络，但在你需要的时候，却能挺身而出，慷慨相助，不计回报。
这场海星危机，为钟璞检验出了真朋假友，虽然被那么多见利忘义的公司高管抛弃，他却幸运地得到了七位患难与共的挚友。他相信，他们将是自己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其价值胜过了海星公司的全部资产。
友谊的小船并没有翻，翻的是假友谊之船，真正的友谊之船，是永远不会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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