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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八角遇故人

    哗啦--哗啦--,耳边响起一阵阵急促的流水声,卫缺仰卧在一艘小船里想用尽力气转身却动弹不得,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几颗星星在闪烁。

    “卫缺,你为何要杀害你的师傅贺泉?”一个声音突然说道。

    卫缺分辨不出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他努力去寻找声音的方向,不久,眼前慢慢出现一个白须老人,头戴紫金冠,继而,面目狰狞的指着卫缺说道:“你师傅培养你多年,你为了一己私利,谋害与他,恩将仇报,还挟持了他的女儿,快说,贺泉的女儿在哪里?”

    卫缺想开口说话,支支吾吾的张不开嘴,半天只挤出几个字:我没有,我没有,贺菁不在我这里。后半句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说出来。

    “哼,兴许是被这小子早就杀害了,恩相,快些处置这厮吧!”卫缺一惊,这明明是那刺客会条那纤细的嗓音,仿佛是用手夹着嗓子发出来的,会条不是在小圩台被柳心泄一击毙命了吗?但是容不得他多想,周围一群人随声附和道:“请丞相发落,速斩此贼!”

    卫缺眼光一撇,包括郑忠在内,会条、书系、赵骥、严方夏一行人等都在此列,仿佛只身于小圩台中,而正中间的白须老人正是丞相冯祯,只见他怒目圆瞪,拍案而起,指着卫缺骂道:“国贼卫缺,你谋害忠良,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手段极其残忍,还拒不认罪,如今本相就顺应民意,诛此贼以告天下,传我令,推出去,斩立决。”

    卫缺的手上脚上早已挂满了镣铐,沉重的枷锁压得他抬不起头,两个彪形大汉抬着他将他仍在了行刑台上,台子下面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一边骂着一边朝台子上面砸着手里的烂菜叶和泥巴,卫缺朝下面看去,任由他们发泄心中的愤恨。

    他突然注意到柳心泄拉着贺菁站在人群里,两人不断的被人群推搡着,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卫缺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向上一扬,他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只能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侩子手迈着沉重的步伐,口含烈酒朝着手中大刀浇过去,随而,手起刀落。

    卫缺猛然惊醒,但他直不起身,只感觉身子下面空空如也,仿佛在下坠,急忙伸手往上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半晌间右手才抓住一只柔软的小手,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紧紧的攥在手里,睁开眼却看见一张被冻的红扑扑的鹅蛋脸,一双深眸看着自己,原来自己已经躺在薛银序的怀里,顿时身体没有了坠落感。

    卫缺粗粗的喘着口气,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卫哥,你的身子好烫。”薛银序担心的说道,同时耳边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分不清是在梦中的小船里还是在赶路的马车上,半晌才从牙缝挤出几个字:“薛--妹,我刚做了个梦,梦见我去黄泉见我师傅去了。”

    “卫哥你生病了,我们到个地方赶紧找个郎中吧。”薛银序左手摸着卫缺滚烫的额头,右手被卫缺火烧般的右手攥着,仿佛在抱着一个烧着火的炉子。

    转头对着驾车的车夫问路还有多远,车夫回道:“客官莫急,大约一个时辰就到八角镇了,我争取天黑前赶到。”一边说一边加鞭驱车。

    “我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卫缺艰难的坐起身,这才意识到他和薛银序两人是坐在马车里。

    两人待到雪停时便在红莲山庄内取了些御寒的衣物,雇了辆马车一路向镇墟派赶去,马车走官道多处关卡有很多官兵盘查,卫缺化身叶原,简单的易容,再加上薛银序身份的掩护,所以一路安顺并未引起怀疑。

    薛银序喂了卫缺些水又吃了点干粮,情况似乎好转了一些,身上有了些力气,便拿出画纸递给卫缺看,卫缺看着这幅薛银序的新作,正是自己躺在薛银序怀里睡觉的模样。

    “薛妹,你的画作又精进了不少,你天赋如此之高将来一定能成为书画大家。”卫缺赞叹道。

    “可惜我不想成为书画大家。”

    “那你想成为什么大家。”

    “我不想成为什么大家,我想学烧菜给你吃,嘻嘻。”

    卫缺耳朵一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停顿了片刻才说:“那书画的天赋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没有啊,画画和烧菜这两件事互不冲突,我可以一边学烧菜,烧菜之余呢就画画给你看,而且又不用每天都画,只是想把一些有趣和值得珍藏的瞬间记录下来,没有必要去刻意成为名家什么的,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说的太好了,薛妹,你想学烧菜将来我就给你开一个酒楼,请几个师傅来教你,你要是想画画我们就办个画室,把你的作品都挂起来观赏。”

    “哈哈,那样的话就太忙啦,又是酒楼又是画室的,而且我只想给你一个人烧菜,我才不想让别人吃我做的饭呐。”

    “薛妹,你为何对我这么好?我卫缺一介平民何德何能受到你这样神仙一般的人青睐,唉,如果现在,我不是大训国人人喊打的恶贼那该多好。”

    “莫叹气,人生之路未可知,谁也不能左右将来发生的事,无论你能够平反昭雪还是一辈子都被当作恶贼,我都不会离开你,卫哥,你答应我不要将我送回衍阳公府,你发誓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不害怕风餐露宿,我只害怕,只害怕一旦离开你,和你发生的一切什么都没有了,就再也找不到了,所以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你怀里。”薛银序一度说到哽咽,抱着卫缺的胸脯不肯撒手,卫缺揶揄,腮帮子猛然一阵酸痛。

    “等我们找到你师傅的女儿,我们三个人就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隐居起来,谁也找不到,好不好?”

    “隐居?这,我当然想和薛妹一直在一起,可我身负命案和家仇如何能够平安过日子。”

    面对薛银序的请求卫缺有些犹豫,理想中他当然想安安稳稳的找个地方过日子,但是他不知道冯祯对他会不会手下留情还是赶尽杀绝,而且拐走衍阳公的薛衡的侄女势必也会跟薛家结怨,这样与世隔绝的当缩头乌龟躲起来对谁都不好,他心下的打算是最好将薛银序送回薛家,然后查清楚贺泉被害的真相,揭露出冯祯的真面目,还自己一个清白,只有这样和薛银序才有未来,否则只能一时安稳。

    薛银序当然知道卫缺心中所想,她不是对卫缺没信心,只怕一旦回薛府,就身不由己被家族应了与皇室的亲事,此中原由不便与卫缺细细商讨,只求着卫缺不要将她送回府,只要不回去,家中定认为已遭不测,慢慢便会解除和皇室的婚约。

    “卫哥我不逼你了,我们一起去镇墟派找贺菁,到时候你若想再送我回衍阳府也不迟。”她心中已做了一番打算,于是说。

    “薛妹,你放心,我一定能查清真相,手刃幕后黑手,到时堂堂正正的去提亲。”卫缺义正言辞的说道。

    “好的,我一定等着那一天。”薛银序破涕为笑说。

    正说着,殊不知两个人的对话已经被听了个完完全全,突然车顶一晃,传出来一个声音说道:“哎呀呀,你们两个真是的,真是麻烦,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谁?谁在说话?”卫缺大惊,拉着同样惊讶的薛银序往后躲,车夫也被吓了一跳,差点将马车驾到路边的树林里。

    这时车顶翻出一个脑袋出来,白发倒垂在空中,甚是吓人,那人嘿嘿一笑,翻进了马车内,卫缺定睛一看叫道:“窦前辈?你什么时候在上面的。”

    这人衣衫褴褛,满头白发,正是窦文用。

    “嘿嘿,好小子,你还记得我,我已经搭在这马车上面多时了,你们两个的谈话我是一字不拉的听了个明明白白,嘿!你小子居然打扮成这样,我也认得出你哦,卫缺。”窦文用高亢的嗓音说道,一边用手摘下了卫缺脸上帖着的假须。

    “什么?那个杀人魔头卫缺?”窦文用这声卫缺喊得声音很大,正好被驾车的车夫听个正着,吓得赶紧勒马,丢下马车还一边喊一边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哎!不是那个保卫的卫,你听错了。”窦文用走下马车朝着马夫大喊,但是马夫慌不择路,根本不理他,“你的马和车都不要啦。”不一会,车夫就已经跑出老远看不见了。

    “唉真是的,胆子这么小,好歹送到地方再走嘛。”窦文用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到卫、薛两人面前,还不等卫缺开口说话就抢着说道:“你这个小子也真是的,好不容易遇到一位红颜知己,却只想把人家送回家,我都听出来了,人家不想回家自是有不能回去的理由,一定是有不可抗拒的事情阻碍着你们的团聚,你这个傻小子居然听不出来吗?”

    说完转头又看向薛银序,“姑娘你也理解一下,设身处地的站在他的角度想想,他也是想明媒正娶将你过门的吗。”

    “唉,不如这样,我有一个好主意,既然你们两个如此相爱,谁也离不开谁,不如我给你们做主,就地成亲如何?”窦文用灵光一现。卫缺和薛银序都吃惊的看着他。

    窦文用凑近卫缺耳边轻轻的说:“喂,这个姑娘真的很不错,能嫁给你当老婆你简直撞大运了你,比那些个绝世武功还要强不知道多少,你小子运气真好。人家姑娘一直跟着你总要有个名分不是,快表示表示。”

    卫缺点点头,看了看旁边的薛银序,只见薛银序的一双眸子泛着蓝光,含羞的看着他。

    窦文用又凑到薛银序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薛银序的脸更红了,避开了卫缺的视线。

    “好好好,特别好,真是一双有情有义的璧人,那就算商量好了,这个亲事就算定下来了。哈哈哈,在这个地方成亲还不行,周围什么都没有,也没有酒没有菜,等老夫准备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给你们办一场像样的婚宴。”窦文用十分开心,不断的冲着两个人发笑,看的卫、薛二人很是扭捏。

    “前辈,你这是要到哪里?”薛银序问道。卫缺给她提到过这么一位活泼的白发老人,而且还有武功心法相赠,顿时心生好感,适才在耳边劝说两人成亲,自是欣然的接受,他能主持自己的婚礼也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是这八角镇了,这八角镇盛产一种叫铅浆的美酒你们可曾听说过?”窦文用一边说着一边吞了吞口水。

    “当然啦,天下四大名酿,月观独堪、算州陈蠡、胭脂湖的桂瑙红还有就是这八角镇的铅浆,名扬天下。”薛银序回道。

    “小姑娘有见识,那你能说说这四大名酒分别都有什么特点吗?”窦文用又问道,他一手牵着马车,旁边卫缺拉着薛银序的手,三个人就这样并排向前慢慢走着。

    “独堪产自月观镇,性情温润,入口微甜,饮之助眠,适合独饮;陈蠡,产自河历郡算州城,历史悠久,回味悠长,仅供皇家之用;天楼山下的胭脂湖畔盛产一种赤红之酒,口味独特,为葡萄所酿,醉意晚来;铅浆是高粱酒,又叫两杯倒,性情热烈,汹涌澎拜,多饮烧心,八角镇以前是铅国故地,所以叫铅浆。”薛银序侃侃而谈,卫缺倒是听的有些呆滞了,这些酒他虽能叫得出名,但是个中特点他却不甚了解,没想到一个女孩平日并不饮酒居然说的头头是道。

    “不错不错,王公家的子女们果然都博学多才,说的一点没错,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偿一偿这正宗的铅浆,嘿嘿。”

    “前辈是在云游天下吗?”卫缺问道。

    “是是,云游天下,尝遍天下美食美酒,嗯...但也不算这样,我是迫不得已才离开星序派那个鸟地方,其实我也不是迫不得已,我是看窦载那厮不顺眼才走的,哼。”窦文用一边气愤的说道。

    “前辈你和窦载是什么关系?”卫缺继续问。

    “我是他叔叔,这小子从小就没了爹妈,还是我一手拉扯养大的,自从当上了星序派的掌门,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整日的花天酒地,也不理帮派事务,不听众人劝阻,还将自己的孩子都赶出家门,没人管得了他,他武功倒是还不错,我一个当叔叔的也管不住他,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我就离开了星序派,任由他在那里瞎折腾好了,索性我也好好观赏一下这天下大好的风景,没有乱七八糟的事,一身轻轻松松,多好。”卫、薛二人任由窦文用讲着。

    “别光说我,你小子的武功练的怎么样了,我让卞煦转交给你的那本心法可有收到?”

    “收到了,多谢前辈相赠,近几日一直不断练习,已经烂熟于心,可以将书还给前辈了。”卫缺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那本《崇阴阳法经内疏》。

    窦文用没有接,而是推开卫缺递过来的手,说道:“很好,书呢先不急着还,回头我再陪你练练,内功这个东西重在根基,你说烂熟于心说明你只是记得牢,并不代表你练的透彻,越是根基的东西越是要练的更加透彻才行,直到你觉得,你的熟练程度已经达到你不在需要这门心法的时候甚至觉得它成为你的累赘的时候才是极度的透彻,所以还早呐,你练的还不够,即便是罕见的天才,没有个两三年基础内功的积累,是根本不可能达到最高境界的,更何况你的资质只是略强于普通习武之人,还不能称之为天才。”

    “对于你来讲,你所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一般程度的二流高手,你只有成为天下当中独树一帜的高手,像洛冠宁、贾驱邪,甚至如西海剑神车鹊那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顶尖高手对你来说才有用,否则,都无法抹平你的冤屈。”窦文用激昂的说道。

    “多谢前辈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