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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亲眼目睹怪物的恐怖

    而除了比哀之外,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占罗的异常。

    占罗依旧顶着原来的那张脸,披着原来的那副皮囊,就连言行举止的习惯也保持不变,看起来就和真正的占罗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不是那天深夜比哀亲眼目睹占罗把掉下来的脑袋安装回了脖子上,他也不会怀疑占罗是完美隐匿于人群之中的可怕怪物。

    比哀也曾趁着占罗不注意,强忍着内心的强烈恐慌,近距离地反复查看占罗的脖子,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裂痕。

    比哀甚至想过,要不要试着推一推占罗的脑袋,看能不能把占罗的脑袋从脖子上推下来。

    但他终究不敢那么去做。

    他怀疑占罗迟早有一天会对自己下手,之所以占罗还没有那么做,可能是时机未到,也可能是需要满足某种必须的条件,而自己一旦乱来,打破那种微妙的平衡,就会加快占罗对自己下手的速度。

    比哀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比哀又不甘心坐以待毙,他依然没有放弃任何自救的机会。

    所以这几天晚上比哀都不敢睡得太死,生怕占罗会趁机对自己下手。

    每当夜深人静,比哀都会被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深深笼罩,仿佛一只被束缚在茧子里的蛹,看不到光和希望,也呼吸不到赖以生存的氧气。

    也许等不到破茧而出的那一天,他就会被活活憋死在这种喘不过气的巨大压力中。

    这也导致比哀因为心理压力过大而睡眠严重不足、食不知味,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幅度迅速消瘦,憔悴不堪。

    今晚,比哀一如既往地警惕着占罗的动静。

    但他发现今晚的占罗和往常不太一样。

    以往的占罗或多或少都还会装作正常人的样子,在寝室熄灯之后躺下来睡觉;但是今晚在寝室熄灯之后,占罗并没有躺下。

    占罗以那天夜里被比哀无意之中撞见的模样,姿势十分别扭又古怪地蹲在床上,仿佛断成了两截的背部几乎弯成了一个极不合理的直角,并且像一尊雕像似的,始终一动不动。

    比哀大气都不敢喘,半睁半闭的双眼一直死死地盯着占罗宛如尸体一般僵硬的身影。

    比哀真的害怕占罗的脑袋又像那天夜里一样掉下来,再被占罗摸索着用双手捧起来,安装回自己的脖子上。

    占罗的反常让比哀隐约意识到,今晚很大概率会发生一些自己不愿看到的恐怖事件。

    “你是在看我吗?”忽然,占罗宛如生锈齿轮互相摩擦一般的嘶哑又难听的声音在寝室里回荡开来,是正常说话的音量,并没有刻意压低,“你一定是在看我,我知道的,从那天晚上开始,你就一直在偷偷看我......”

    占罗并没有点名是在跟谁说话,但比哀直觉占罗是在跟自己说话,因为假装睡觉的比哀眯缝着眼,能够看见原本一直蹲在床上不动的占罗转动脖子,面朝自己的方向,微微俯视。

    走廊里的夜灯和林立在学校里的路灯透过寝室窗户照进来的少许光亮,正好打在占罗的脸上,让脸色苍白到诡异的占罗看起来就像是戴了一张假笑的面具。

    然而奇怪的是——也或许是因为某种不正常的巧合,除了比哀之外,其他熟睡的同学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占罗刺耳的声音,依旧发出频率不一的鼾声,没有一丝被打扰而醒来的迹象。

    集体的沉眠反衬着比哀此时的清醒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如果可以,比哀也希望自己此刻是睡着的,至少不用倾听占罗发出那宛如恶魔一般的声声呼唤。

    有时候,在睡梦中不知不觉、没有痛苦地被杀死,或许是一种称得上幸福的逃避。

    而接下来所发生的惊骇一幕则让比哀本就绷紧到了极限的心理防线彻底失守,连装睡都顾不得了,蓦地瞪大了双眼。

    比哀看见占罗的脑袋和脖子忽然断裂开来,但是占罗的脑袋却并没有掉下来。

    占罗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口源源不断的黑色喷泉,大量的不明黑色液态物质从占罗断裂的脖子里喷溅而出,连接着占罗的脑袋,就像是落在喷泉上的一个皮球,因为喷泉不断涌动的强劲力道而被顶在半空中,不会下沉、不会跌落。

    但这种不明的黑色液态物质却不会四处溅落,反而像粘稠的浆糊一样,以超越地心重力法则的状态凝聚成一小股洪流,顶着占罗的脑袋在半空中游荡。

    这种不明的黑色液态物质像是有生命也有思想,似乎这才是占据了占罗身体的怪物本体。

    一旦占罗的身体因为腐坏而被怪物舍弃,怪物就会从占罗的身体里钻出来,寻找其他人成为自己的下一个宿主,如此反复循环。

    而失去了怪物的生命和思想以作支撑的占罗则会沦为一具死去已久的冰冷尸体。

    显然,这个怪物选择的下一个宿主就是比哀,所以它顶着占罗的脑袋,不明黑色液态物质凝聚而成的那一小股洪流在半空中急速涌动,直奔比哀而去。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仿佛有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正在比哀的背部乱窜,冰冷滑腻的触感顺着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条神经迅速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再猛地钻入心底,让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头皮发麻、寒毛直竖。

    比哀在极度的惊恐之下脑子里陷入了一片空白,整个人也随之丧失了所有求生的本能反应,甚至忘记了呼喊。

    自己会死,这是比哀的大脑在一番艰涩的运转之后,得到的唯一结果,也是噩耗。

    比哀眼睁睁地看着占罗那张惨白如纸的面容猛地贴近自己的面前,那缺乏生气的五官和僵硬的笑容像是被人画在白纸上的一样,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情感波动。

    占罗张开一张血盆大口——真的是一张血盆大口,虽然嘴里没有长着猛兽一般尖锐突兀的獠牙,却比择人而噬的猛兽更可怕。

    比哀能够清晰地看见,占罗的那张嘴被从他身体里面想要急迫钻出的东西迅速撑开,嘴角两边的肌肉撕裂,被夜色渲染成黑红色的狭长伤口一直蔓延到了两个耳根,让占罗的嘴巴不管是在视觉上还是在实际上都变得非常巨大。

    很像比哀之前在野生动物纪录片里看到的蟒蛇进食的画面。

    蟒蛇通过使自己的上下颌脱臼,能够让嘴巴扩张到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可怕角度,能够吞下直径比自己身体宽三到四倍的猎物,不需要把猎物撕咬成块。

    不过,看起来这只怪物并不是要把比哀的整个人生吞下去,而是在做着相反的事情。

    占罗的脖子膨大成了罹患某种怪病的晚期患者一般,那个想要从他身体里面钻出来的东西正在他狭窄的食道里奋力蠕动。

    伴随着占罗越来越剧烈的呕吐动作,大量粘稠的黄色液体从他的食道中涌出,顺着他撕裂的嘴角滴滴答答,浓烈的腐臭味也从他的血盆大口里散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