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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行台邸抄

    “这不是先天五雷,”鹤发童颜的常定真人没有再出手,神色有些惘然地瞅着程樟,“贫道险些忘了,鹤州武院之剑圣前辈。不意九天神雷这等绝技,今日竟被贫道亲眼所睹。”

    他皱眉说道:“你既有这等修为,我那徒弟遇着你手中,自然是只能束手就擒,败得不冤。先前是贫道想岔了。”

    程樟没有回话,只遥遥抱拳。

    “徒儿虽好,死了也就全无用处了。可这是他学业不精!并非是你鹤州武院就胜过了我玄天观门。”常定真人忽又恼怒起来,“世人只知钧天派之大罗周天神剑,其实我玄天观之天霜落雨剑,亦不遑多让!”

    “是,晚辈绝无小觑玄天道门之意。”程樟真心实意说道,“不过令徒其实是被大楚皇帝斩首祭旗,并非死在晚辈手中。”

    常定真人觑着他冷笑一声:“本尊是天元,楚天子也是,本尊可没有胜得了他的把握。再者,他是一国之主,身边自然还有护卫之高手,我是吃饱了撑的,要去寻他的晦气?要怪,也只能怪我这徒儿运数太坏,偏生撞在了你们手中。”

    “是,”程樟不再挑唆,“仙尊见事分明。”

    自家徒儿被皇帝杀了祭旗,这终究是莫大羞辱,可见皇帝并未将玄天观瞧在眼中。

    眼前这年轻武官也同样实力深不可测,令这位观主大为忌惮,而北燕兵马又无意南下,常定真人纵然心中恼怒,一时也失了主张。

    “北逾边墙,便是燕国之地。”他沉吟一会,忽然说道,“近在咫尺,本尊却从未涉足,如今既已出关,当效法祖师当年,往北地一行。”

    “燕国以佛宗为国教,其境内只尊僧侣,不见道士。”程樟大觉意外,“仙尊执意北行,并非良策。”

    “当年玄复祖师北来此地,创建玄天观门之时,幽都不过小小一座县城。城外荒林沼泽,野兽出没,绝少人烟,不也令本派香火延续至今?”常定真人陡然豪情万丈,“那北地之民,不识我道门妙谛,本尊正该前往,挑选资质出众之少年,以令本派,发扬光大。”

    不等程樟回话,他便拱手说道:“无量天尊,小将军来了援手,贫道不愿见之,这就去也。”

    说罢,常定真人双袖鼓动,呼地一声,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玄翰恰从城内飞掠来此,眼见老道士凭空消失,不禁骇然:“这,这便是道门之一念千里?”

    程樟点点头,注视着北面黑黢黢的群山:“不错,天元境之大能,方能施展之手段。这门绝技虽号称千里,倒也未必能瞬移如此之远——数百里还是不在话下的。只是极耗真元,须得及时调息打坐,不能与人动手,非十万火急不会轻易使出。这位观主片刻不愿耽搁,也不知往后,是祸是福。”

    张玄翰呆立一会,才思忖道:“天元宗师窜逃北燕,此非小事,咱们还是得赶紧禀报督相。”

    两人转身往城墙而去,程樟又笑道:“倒也不是甚么大不了之事,天元宗师,便是当世之核武器,只可威慑于敌,却轻易不能动用。”

    “请教长史,何谓核武器?”

    程樟语调波澜不惊:“一旦用之,则顷刻之间天崩地裂,城池毁灭,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这也未免太过夸大,”张玄翰打了个寒噤,“便是当年剑圣大人,也未必能有如斯威力。”

    两人低声议论,已行至距通玄门不远处,夜色之中,一个身泛紫光的青袍老道自城头落下,厉声喝问:“常定师兄呢?”

    “尊驾是?”

    老道很是不耐:“某是朱常春!”

    “原来是常春真人,”程樟已来北地三年,早闻其名,便拱手笑道,“贵处观主心志广大,欲往燕地弘道收徒,另造一座玄天观,如今已动身离去矣。”

    常春真人张口结舌,半晌作声不得。

    “刘常定去了燕地?”行台衙署之中,祁存道得知消息也是大觉意外,他拈须沉吟,来回踱步,末了却只叹息一声,“随他去罢。”

    不过此事仍需禀报行在,使者出城不久,阿塔忠的妻女苏勒朵和阿塔兰两个,也在这一日终于返回了幽都城。

    阿塔忠那处位于崇效坊中的宅第,早在他当初出逃之时,就遣散了仆役,又被徐天朗的手下人洗劫一空。跟随祁存道回来之后,只得重新置办家什,收募仆佣,部伍将官们自然也送来不少器物,待母女两个返回之时,这处宅院多少恢复了些往日的气象。

    统领夫人和独女回城,留守幽都的将领们都来相贺,阿塔忠遂于宅院之中设筵款待。周知望、薛崇厚、骆承业、张继远,陈孝德、拓跋俊,自然也不能少了程樟和常玉琨两个。

    如今程樟年未三旬,就与一干师将、副师将们平起平坐,人人对他面露恭敬之色。阿塔忠更是视他如异姓兄弟,十分亲厚模样。

    那位昌州城的卢员外,也携着厚礼从百余里外赶来,向阿塔忠道贺。他向着夫妇两个,深深作揖行礼:“统领大人否极泰来,小人真是说不尽的欢喜。”

    “何须如此大礼,快快请起。”阿塔忠连忙上前将他扶起,“酒水才备,就请员外入席。”

    两人彼此对视,都是许多感慨,尽在不言之中。

    大鱼大肉,大盏吃酒,觥筹交错之际,阿塔兰悄悄挪至程樟身旁:“听说你如今做了行台长史,不再是武将了?”

    “不再是了,”程樟放下酒盏,扫视一眼这个胡人血统的美貌少女,“不过贵女便是称某一声程典尉,亦是不妨。”

    阿塔兰点点头,她本想说,你本事这般了得,往后可愿意指点于我?可是瞅着程樟英俊却冷漠的面容,一时生出怯意,竟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还在搜肠刮肚地寻思着话题,坐在程樟身侧的卢员外,已经在跟常玉琨滔滔不绝:“却是巧了,卢某也是武举出身,早年便在元城府昌乐县城之中,做着兵房主簿,管着百余个团结兵。那时节,某也是府城境内,极有名气的一条好汉!后来卢某本可往府衙之中擢升,到底受不得拘束,自家又有祖业的资财,便索性辞了官,回昌州府城,做起了这行商的买卖。”

    常玉琨嘿嘿直笑:“某是个穷汉,比不得员外家中豪富。如今只跟定了程典尉,鞍前马后奔走便了。”

    “便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常主簿抱定程长史这颗大树,往后必定发迹也。”

    阿塔兰听得心烦意乱,坐在丈夫身旁的苏勒朵早就瞧见,连忙支使侍女,将女儿唤了回来。

    酒筵散后,常玉琨跟着程樟返回行台衙署,他兴致勃勃说道:“亲卫营王营将弄来了几只细犬幼崽,要不要给阿塔统领这位女公子,也送一只去?”

    “不去,不送。”程樟断然说道,“往后咱们少去统领宅邸。”

    “这却是为何?凭咱们与阿塔将军的交情,便是每日前去叨扰,想必也不打紧。”

    “瓜田李下,咱们得避嫌,不必再说了。”程樟大步迈入衙署大门。

    很快便有一名书吏过来,说是督相大人正在议事厅,有请长史过去。

    “今日休沐,祁公也不歇息?”程樟暗自嘀咕,独自往议事厅去了。

    祁存道正在观看今日送来的邸报,见程樟进来,便将邸报递给他:“你且瞧一瞧。”

    “是。”程樟接过邸抄,翻开首篇,见是一份天子诏令,以临海军统领韩阔为金紫光禄大夫、检校侍中、曹山郡公,召入京师。另以临海军师将杜元理,为检校行军统领。

    “全是虚职,此为明升暗贬,夺其兵权。”程樟一面翻阅,漫不经心说道,“韩统领凭恃军功,有养寇自重之意,这也是他咎由自取。”

    蓦地,他瞧见一篇不起眼的小文,不禁微微色变。

    这条消息写的是,临海道齐平府卢县县丞魏平真,强逼婢女不成,怒而杀之,已经锁拿下狱,秋后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