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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灵魂仓

    天,就像哭花了的包公脸。

    风卷云未舒,压城的乌云瞬间如同一片片撕烂的荷叶,倒挂在暗黑的夜空。

    远处,一声声闷雷犹如一阵阵破鼓声,似乎怎么也敲不开黎明的彼岸。

    深夜,夏顺看着阴霾的天空,一阵阵亮光随着嗡鸣声忽隐忽现,他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天台上。

    这是一座五层小楼,也是南港城唯一一片没有被拆掉的地方,夏顺住的是阁楼,因楼顶多年未曾修葺,一到雨天便会漏雨。

    南港城是一座小城,虽说是一座滨海城市,但也有贫民区,夏顺所住,便是此区。

    前几年城市搞发展,因为老城区面积太大,没有哪个房产商肯投资拆迁,反而相邻的一片区域被开发起来。

    如今有钱人都搬离了这片老区,住到了新的开发区,最后老区便沦落成了所有人眼中的贫民区。

    夏顺并不是不想继续住在新区,实在是因为现在的他太穷了。

    他并不懒惰,而是因为他的身体现在就是一个无底洞,所有的钱都被吸了进去。

    夏顺在两年前的体检中被查出胃癌晚期,他觉得能继续苟活两年已经不错了。人家的胃吃饭,他的胃是在吃钱。

    近十年的积蓄在半年前因为治病早就花完了,能住到这里,还是因为以前住在新区的房东大妈可怜他,给他在老区房子的阁楼里腾出了一间居室。

    夏顺记得房东大妈说,“人还活着,总得有个住处吧,反正房子都是要等着拆迁的,也不会有人租住。”

    “人之将死,总得有个栖息之处吧……唉,又要下雨了。”夏顺自语道,他吸了一口烟,看了看堆积在角落的一堆空药瓶,将快要灼烧到手指的烟头踩灭,随手抓起旁边的车钥匙起身往楼下走。

    与其在房中接漏雨,不如去海边淋淋雨。

    夏顺很快来到楼下,一缕冷风从残破的街道掠过,一丝寒意涌上心头,他笑了笑,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

    车是一辆桑塔纳2000,多少年过去了,哪怕在夏顺最为风光的时候都没有换掉它。

    夏顺的老家并不在南港,而是在距离南港不远的一个小乡村,十八岁时他考入南港大学,毕业后便留在了南港。

    多年来,他一步步从一个部门职员做到了区域经理,就在他三十岁想更进一步时,却得知自己得了胃癌。

    三十年,如果说他有什么后悔的事,那他最后悔的就是几乎没有一顿饭是按时吃的,为了赶时间赚钱,他总是热饭下肚,为了应酬总是喝到酩酊大醉,吐到胃痉挛。

    夏顺的胃最后歇菜了,得了癌。争取的时间为他换来了更多的钱,同时也叫来了死神。

    以前,他认为努力就是为了风光的活着,为了争口气,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如今,远在家乡的亲人却并不知道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灯光下,雨如同断落的线,拉扯着夜的孤寂。

    黑色的桑塔纳很快开到一个废旧港口,车停了下来。

    夏顺打开车门,然后轻轻将车门关上,就像对待一个老朋友一样拍了拍车身。

    或许这一刻,这辆车,也只剩这辆陪伴自己多年的车,成了他唯一的朋友。

    海风轻轻拂过,夏顺抬头看向港口的高塔,在时有时无的微光下忽隐忽现,如同一柄孤独的巨剑直指苍穹。

    他,突然很想去港口的高塔上看海。

    高塔便是港口的灯塔,虽然多年未用,却依旧坚固。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夏顺很想放飞自己。

    他毫不犹豫的翻过围栏,来到灯塔下他才发现,灯塔的门是被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锁死的,抬头看看,灯塔外围的爬梯距地面大概有七八米高。

    夏顺犹豫了,他伸手拽了拽锈迹斑斑的大锁,仰头看了看高高的爬梯。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转身往回走,接着翻越栅栏向着车停的方向快步走去。

    “对对对,后备箱里有攀岩绳!”他兴奋地自语道。

    攀岩绳,夏顺一直在车里放了好久好久。

    他是个喜欢冒险的人,却从未有过时间让自己去登山、攀岩和冒险。

    他兴奋极了,打开后备箱翻找着。

    终于,他找到了。

    夏顺拿着绳索禁不住摇了摇头,在他手中是一捆带有完好包装袋的绳索,在手电的灯光下可以看到,透明的包装袋早已泛黄了。

    此时,夏顺感到面前的绳索好像也跟着他兴奋起来,隐没许久,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夏顺并没有着急,他掀开后备箱内垫,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皮纸袋,那是他查出胃癌后托人买的一份保险,被保人是自己,而保金受益人是他的父母。

    自己已经无法为父母养老,至少留点钱给父母吧,夏顺边想边将油皮纸袋放在驾驶室内,随即再次轻轻关上车门。

    他从后备箱翻出一双崭新的白色运动鞋换上,接着拿出背包,顺手将一瓶白酒与绳索一同放入包中。

    一切准备就绪,夏顺再次翻过栅栏来到灯塔下面。他打开背包拿出绳索,将带有倒钩的一头抡起,此时此刻,他根本不像是一个病人,而是一个矫健的冒险者。

    “哐啷!”

    被甩出去的绳索一下子便倒挂在悬梯上,夏顺兴奋极了,他先放开绳索,然后背起背包准备攀登。

    他一步一挪地从绳索攀上悬梯,如同一只矫捷的灵猴一般,很快从悬梯爬到灯塔上方。

    “哈哈哈哈!”

    此时,他站在灯塔上大笑起来。

    此刻,他觉得自己到达了人生的高点,而并非人生终点。

    他看着远处汹涌的大海,他听着海水拍击岩石的声音,如同生命澎湃的乐章,涌动着他的灵魂。

    夏顺忽然觉得,眼前的夜好美,美的让人心醉。

    夏顺坐了下来,他看着与苍穹相连的海,黑黝广袤,神秘深邃。

    他将背包脱下,从里面拿出那瓶在后备箱放了两年多的白酒,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两年了,夏顺再次尝到酒的味道,不再是辛辣,不再是苦楚,而是豪爽,对自己的豪爽。

    他举起酒瓶,面向大海,道:“夏顺,敬你!”

    他笑了,笑得很洒脱,笑得双眼湿润,笑得肝肠寸断。

    ……

    夏顺突然想家了,他从口袋中摸出手机,他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十三分。

    两年了,自从化疗开始,他便再也没有回过家,就是电话都很少打回去,他担心父母的担心,他想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消失。

    他看着手机,呆滞良久。最终,他拨出了一通电话,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妈妈。

    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是顺顺吗?”一个女人的微弱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妈,是顺顺,妈,我想您了。”夏顺看着大海平静地说道。

    “顺顺呀,你是不是刚忙完工作,都这么晚了,忙完了就早点休息,好好注意身体。还有呀,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妈只期望你平安快乐的活着。”

    “好的。妈,您和我爸都还好吗?”

    “好好好,我们都好。”

    “大哥呢?我也好久没有联系他了。”

    “他和你大嫂都很好,还有你的侄子也上学了,你就放心工作吧……”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顺顺,你的路很长,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此刻,夏顺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好的,妈您也早点休息吧,那我挂了。”

    “好,赶紧去吧。”

    “好。”

    夏顺慌忙间挂断电话,眼泪却如同决堤之水汹涌而出。

    他记得母亲每次都会说,“未来不可知,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平安快乐活着就好。”

    此时此刻,他,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什么时候雨也大了起来,夏顺拿起酒瓶又灌入胃中两口酒。

    “一个人走,独上孤舟,一壶老酒,夜半醒愁……哈哈哈哈,夏顺,再喝!”

    ……

    就在夏顺半醒半醉间,突然,电话响了起来。

    夏顺扭头看向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七彩鸟”来电。

    七彩鸟,是夏顺的一个病友,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名叫戚彩。

    戚彩,是夏顺化疗后住院时认识的,认识后经常在一起聊天,两人从病友慢慢成了无所不聊的好友。

    半月前,病房中。

    “戚彩,如果有来生,你想做什么?”夏顺歪了歪光秃秃的脑袋,扭头看着旁边病床上,同样光溜溜脑门的女孩正看向窗外。

    戚彩眨了眨大眼睛说道:“我想做一只快乐的小鸟,你不是总说不要被身外之物所牵绊吗,我想过了,自由自在是属于自己的,就做小鸟吧。”

    “小鸟,自由自在的小鸟……戚彩,那来生你就做一只七彩鸟吧。”夏顺笑道。

    “嗯,那我就做一只七彩鸟。”

    “你呢?你来生想做什么?”戚彩扭头看向夏顺,眼睛里充满好奇。

    “我?”夏顺抬手指了指自己,吊瓶被扯得微微晃动着,他看了看正在一滴一滴注入身体的药水,说道:“我,我来生只想健健康康的活着,不如……我还是做一个人,只要平安快乐,一直活着就行。”

    “嗯嗯,一直活着。”戚彩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担心地说道:“如果我真的做了一只七彩鸟,万一被人杀了,岂不是很短命……”

    “放心吧戚彩,到时候我一定会找到你,我会保护你的!”

    夏顺看着手机来电,他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他擦了擦手机屏幕上的水珠,接起了电话,打了个酒嗝,道:“七彩鸟,你好。”

    戚彩微弱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来——生——再——见……”

    突然,一条亮彻黑夜的巨大闪电犹如一条巨龙从天而降,直直落在灯塔上。

    闪电消失了,夏顺消失了。

    医院中,病床上的戚彩也消失了。

    ……

    “这是哪里?”夏顺看着周围互相交叉闪烁的光线,脚下的灯塔和眼前的海都不见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个由光线组成的盒子,像一个电梯厢。

    “这是灵魂仓,正在前往时空平行驿站。”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

    “驿站,我……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夏顺伸出双手看看自己,手和身体都是透明的。

    难不成这就是去往地狱的路?他看了看自己周围的彩色光线,不,这么绚丽的光线应该是通往天堂才对。

    “你没有死,只是你的灵魂被强大的能量传送到了灵魂仓中。”同一个声音回应了他。

    “时空平行驿站,是不是从那里可以去往天堂?”夏顺还是略带紧张地问道。

    没有死吗?没有死为什么只剩下灵魂了?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应该不会被打入地狱才对,夏顺再次担心起来。

    “时空平行驿站,是宇宙中时间和空间平行存在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选择进入另一个世界,你所说的天堂我并不知道是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夏顺马上就懵了,明明他前一刻还在灯塔之上,如果自己没有死,那为什么自己只剩灵魂了。还有,另一个世界是什么地方?

    “另一个世界?是投胎吗?”夏顺脱口问道。

    “比投胎好点。”同一个声音回答道。

    比投胎好点?难不成是夺舍?不对,应该是梦才对。他使劲地搓了搓脸,都怪这一年多躺在医院里没事就跟着戚彩看话本,自己是话本看多了,怎么净瞎想。

    夏顺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地掐了下去。

    “疼,疼,疼。”

    的确很疼。

    难道灵魂也会疼?他费解。

    “灵魂是可以感觉到疼痛的,只有梦中灵魂产生的电波才没有疼痛。”同一个声音说道。

    灵魂电波?夏顺不解。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脑门。

    有头发?!夏顺惊喜。

    惊喜之余,他还是试探地问道:“在另一个世界中,有没有癌症,有没有白血病?”

    “有。”

    夏顺哑然。

    他想了想,继续问道:“能不能治?”

    “能。”

    夏顺欣喜,如果这不是梦,等到了另一个世界中,自己先把癌症治好,然后将治疗白血病的药拿回地球。

    夏顺想到这里,他接着问道:“世界与世界之间,能不能运输物体?”

    “不能。”

    夏顺沉默。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除了精神上的东西可以携带,物质上的只能被重塑。”

    “重塑?”

    “对,重塑。”

    夏顺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道:“是不是我的身体也能在另一个世界进行重塑?”

    “是在平行时空驿站中重塑,然后进入另一个世界。”

    “还真能重塑?那被重塑的身体是不是健康的?”

    “当然。”

    夏顺惊喜,他接着问道:“那来自同一个世界的灵魂会不会去往同一个地方?”他再次想到了戚彩。

    “自己决——”

    声音突然中断了,灵魂仓停了下来,所有的光线消失了,一张透明的屏幕出现在夏顺面前。

    屏幕显示:“欢迎来到灵魂准备室,请按提示操作。”

    夏顺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透明的屏幕,呆滞片刻,就在他扭头左右看去时,竟完全呆住了。

    在他左右两侧都是隐隐发光的灵魂体,最让他瞠目结舌的是,那些灵魂体都奇形怪状,有的像电影里的外星人,有的像怪兽,有的大的如大树,有的小的……至于小的,如果灵魂不发光,根本无法用肉眼观察到。

    夏顺抬起右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幸好灵魂能够感觉到疼痛,不然他恐怕都无法清醒了。

    这时,他看到右手边一个形似眼镜蛇的灵魂,正诧异地看着他,随后摇摇头向他吐了吐蛇信子。

    夏顺向他嘿嘿一笑,还好每个灵魂之间都有能量墙隔开,即便如此,他还是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夏顺赶紧打起精神,看着眼前的屏幕。

    第一项:请选择一件携带物品。

    夏顺点击进入。

    出现在屏幕上可供选择的只有三件物品:桑塔纳2000,背包,登山绳。

    在三件物品的图片下方,还有其他多件物品,但每件不可选物品上都有一个问号。

    夏顺随即点了一下手机图片上的那个问号,问号跟着变成一行字:因所有可选星球中没有相同的信号源可用,故排除此物。

    夏顺无奈的摇了摇头,此时他想到了母亲的话,没有选择任何物品,而是毫不犹豫地直接点击下一步。

    这时,屏幕忽然间刷新了一下,接着弹出一个新的对话框:恭喜!你中奖了,不被身外之物所牵绊,奖品如下,可选择一件随身携带。

    夏顺禁不住瞪大了眼睛,他看着屏幕。

    突然,夏顺惊诧间发现左手边一只更大的眼睛正在瞪着他,那是一个脑袋如同西瓜大小的灵魂体,而那只大眼睛完全撑满了整张脸,正直勾勾地盯着夏顺面前的屏幕。

    夏顺被那只硕大的眼睛吓了一跳,他缓了缓神,目光落在那张属于大眼的屏幕上。

    他看不懂,显然这不是地球上的文字,但明显没有出现“中奖了”的对话框,分明那只大眼已经选择了自己要携带的物品。

    夏顺回过神来,心中窃喜:“看来这奖品不简单!”

    他得意地向着大眼吐了吐舌头,而那只看似可爱喜人的大眼睛,一条缝突然从眼球中间裂开,一排排如同鲨鱼的牙齿朝着他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