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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留云借风绛府地

    上回讲到的故事暂且告一段落,却说那日申鹤父自庄观返回家的途中所遇见的奇异男子,一路跋山涉水,走关渡桥,既不打尖亦不住店,凡人不识妖兽退散,优哉游哉,投西北方向群峰连岭间一高山顶而去。

    那座山,唤作“奥藏山”,相传早在数千年前,岩王帝君率领众仙人护法开创璃月基业之时,此山便得了此名。岩王帝君何许人也?遂古之初,天地常生异变,洪涝干旱频繁,更兼妖魔鬼怪猖獗作乱,苍莽黄土延绵万里一片水深火热,民不聊生。值此危急存亡之际,天生君神力挽狂澜,乃雕九丈地龙若陀以为麾将,又召四面八方之仙人灵兽及护法夜叉为随从;身披棕绸银肩金丝甲,手执一柄黄琮玉岩枪,英姿飒爽,威风凛凛;有狂风巨浪亦难摧之坚韧挺拔,长驱星陨昭天理之盖世神通,投山填海伏魔祟之勇武果敢,故而世人亦尊其为“武神”!此君博爱仁厚,性温而明,以自身之伟大不朽而知苍生之渺小衰微,乃攘八荒邪夷而定中原,积磐岩疏河道以治水患,随从众仙家亦施法术展神通,降甘露,取明火,使黎民远饥寒而得温饱,是以荒年遂去,新天伊始,时时风调雨顺,岁岁五谷丰登,先民居有定所,勤事劳作,繁衍生息。时天下忽然有变,帝君乃谋远虑,携民众南下另辟新地。行至沿海,见有平原,倚靠群山,川流不息,道路通达,以为最宜,于是垒岩筑土,命能工巧匠将所画图纸依制建造,下有海湾,上有高阁,飞桥纵横连通,房屋鳞次栉比,树木丛生,泉池清冽,乃得璃月港之雏形。新城既定,即思明治,法布律行,名为“契约”,毋论常人,当权经商者尤须注意,“契约既成,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帝君曾如此对众人说道。往后数百年,“仙治”逐渐转为“人治”,璃月港在一代又一代的璃月人手中变得愈发繁荣昌盛,成为沟通天南地北的重要文化经济枢纽,而被人们尊称为“岩王帝君”的那位大人物以及众多的仙人们,他们的故事与行踪,却渐渐地隐没在历史的层层云雾之中,只留下青史数卷,偶有轶闻几则而已。有诗云道:

    混沌初开降厄灾,苍壁黄琮礼四海。

    德泽宇内拂尘去,瑞雪新梅望君来。

    言归正传,时近正午,且说此人登上奥藏山山顶之前,沿崎岖山路行至琥牢山脚下,忽见一块澄黄色的巨型琥珀石立于一侧水泊中,及至近处细看,其中竟封着一人,双目圆睁,神色惊恐不已,手脚作逃跑状,却丝毫动弹不得。

    “震天撼地!”

    只见此人走到河岸边距琥珀石五步远处站定,将双臂交叉于胸前,随即迅速向外伸展开来,英武而不失雅致,收尾处,身体若泛金光,一股强劲的气浪应声四散爆开,推开冲击水浪一尺余宽,将钟鸣般厚重的震颤感从他的脚下传递至巨石处——说来亦是神奇,只消眨眼的工夫,那块七尺余高的琥珀石自下而上裂开了一道树状的长缝,“咔啦咔啦”,整个儿瓦解成了一堆碎石块。

    “多谢仙师搭救!”封在石头里的男子即刻活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请起,阁下误会了,我并非什么仙师,不过偶然路过此地而已。”

    “可是刚刚……”

    “哦,一点家传秘术,不足挂齿。不知阁下为何受困于此石之中?”

    “说来惭愧,我听人言此间乃仙人修炼之地,或可寻得至宝,遂生贪念,贸然闯入山中,不想却被一丛怪花吐出的琥珀黏液缠住身躯,挣脱不得,竟滚落山崖坠于此水泊中,已过一天一夜。幸得呃……幸得先生出手相救,不然……我命绝于此也!”

    其人复行礼再谢,那男子却抬头向高山望去。

    “我素闻仙人钟爱清静自在,不喜外界搅扰,尤其是心怀不轨之人,故设陷阱屏障以作惩戒警示。今日得见,看来不虚。”

    “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小人知错矣,日后定然改过。”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已无事,应尽早离去,告辞。”言罢,男子转身欲行。

    “敢问先……”

    未及将话说出口,此人忽觉眼前天旋地转,四下俱寂,待神志清醒时,发现自己竟已出了身后群山地界,立于大路一旁,白日正当空,远处水边,望舒客栈真真切切地映入眼帘!此人方知刚才救他之人确是世外神仙,内心又惊又喜,双腿发软,跌倒在地,不必多言。

    话说这边,过了大约半刻钟,闲游漫步的男子已经来到了奥藏山山顶,乃见洞府前池水碧绿,芙蓉常开,清香四溢。顺着往日的足迹,他径直走到莲花池前一株古树下的圆形石桌旁,桌面西南方的位置处放着一只酒壶,正北方的位置处摆着一副碗筷,而东南方的位置处什么都没有,三把石椅上分别有字刻道:

    此处居留云;

    此处坐归终;

    此处借帝君。

    未假思索,他在位于东南方向的石椅上坐了下来,闭目沉思,不知不觉已过去了半个时辰。

    “我道是谁有如此闲情逸致,原来是帝君来了。”

    忽然,那山顶洞府前走出一只白羽蓝翼的仙鹤,六尺高,须臾化作人形,踩着祥云石墩过了莲花池,也来到石桌旁,坐在西南方向的石椅上。

    “打搅留云清闲了。”

    “喝酒?”说着她左手端起酒壶,右手中变出了一只酒杯。

    “有茶更好。”

    “好,那便喝茶。”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白玉壶,随即各斟了一杯碧绿透亮的浓茶,茶面尚冒热气,“帝君请。”

    “清香温润,味有余甘。”

    “果真有此般滋味?啧,依我看,还是不如美酒佳酿香醇。罢了,帝君今日特意来我府地,想必不仅仅是为了喝茶叙旧吧?”

    “确有他事。”他放下茶盅,目光移向远处山间的浩瀚云海,问道,“不知留云如何看待当今之璃月?”

    “昔日帝君与众仙商议,将治理璃月的权利交付给所谓的‘七星’,皆愿服从。现已过去数百年,虽无大乱,可凡人终是命不过百岁,目不察天机,且智术浅陋良莠不齐,纵使一时有所成效,恐难以维持长久之治。”

    “此言不无道理,然我步尘游历已有百余年,遍观人间种种变数,思有所得,乃觉此事或有我等不能尽知之妙。”

    “哦?留云洗耳恭听。”

    “混沌之初,万物一体,力分为二,始有世界。轻而清者升为天,重而浊者沉为地;独尊于高天之上者,自可将世间万物尽收眼底,知其轮回奥妙,或颂其至明高尚,然若非亲自踏足行走于大地之上,以耳目闻春雨察秋毫,通晓人事因缘,亦不能全其善也。”

    “帝君总是这般弯来绕去,令人捉摸不透,还请直言其中深意。”她又轻轻晃了晃手边的壶,从中倒出一杯酒来。

    “咳……简而言之,我观人间之事,众人虽未皆有圣人之能,亦无超越生死之命,但不乏贤明之士常怀赤诚之心,为人扛旗掌灯,彼此又能携手与共,互为督促,砥砺前行,记功过而明赏罚,摒邪念而守大义,薪火相传延绵不息,此亦可称之为‘无穷’也。况且,久事操劳,即便强如我等魔神,也难逃年月‘磨损’侵蚀,于事不利。”言毕,他端起茶杯,缓缓饮尽。

    “帝君之意,留云已知晓一二。但是,众仙家之中,难免仍有对此心存疑虑者,是否需要一一告知?”

    “此事不急,日后自有贵人相助。”

    “贵人?”

    “留云,昔日‘毁灭灾厄’之事虽已过去数百年,其中恩怨纷争却远未结束。不久之后,危机将接踵而至,这对于新的璃月而言,亦不失为一项极具考验的挑战。”

    “什么……到那时,帝君是否仍需出战?”她盯着石桌正北方空落落的位置,转头向此人问道。

    “未可知。”他闭目沉思,随即亦望向那处座位,坚定言道,“不过,若此战在所难免,我当尽全力保众人无失。”

    二人不语,留云为帝君再斟了一杯。

    “帝君请。”

    “咳……好烈的酒啊。”

    “比茶如何?”

    “宝剑之于竹笔,长枪之于画扇,未可比也。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何事?”她收了脸上笑意应道。

    “来此途中,我曾在清虚浦以东遇见一人,察其颜色,其家人似为邪祟所扰。”

    “多年不见,帝君亦乐于亲自为凡人解忧?”

    “人之命数,岂能妄加干涉,只是,我算得那地界处有一人上结仙缘,故而稍有留意。其事究竟如何,未能详查。”

    “好,此事就交予本仙吧。”

    “嗯,有劳了。”

    稍作停留,云海渐渐染上红霞,此人向留云借风真君告辞,准备离去。

    “帝君。”

    “留云还有事情相告?”

    “下次,把众仙家都叫到一块吧,大家很久都没有好好地聚一聚了。”

    “也是。好吧,待此间事平定之后,便邀请大家一同来璃月港,我做东。”

    “嗯。”

    橘红色的余晖下,清风徐徐,水波微漾,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眼前这位良师兼益友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