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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金蝉脱壳

    西侧的山脚下,久不见动静的兀宁筵已开始愈发不耐,“那小子难道被烧死在山上了?还是说他们真的已经逃出鱼峒山了?”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快马奔来,急声禀道:“禀报兀宁少国主,山麓南侧的通道似有动静!”

    “南侧?你确定是山南传来的动静?”他满心狐疑,“此地向南可是百里黄沙,难道那小子真要往那里去?”

    “正是山南!小人刚刚归来,一路之上见到不少将士都朝着南面聚拢,似乎那两个贼人正在闯关!”

    “哼!找死!”兀宁筵冷笑一声,便欲领人往南边截那二人。不过方才走出几步,又顿觉不对。

    “那小子并非愚笨之人,在云烟城生活多年,难道不知向南乃必死之路?那五百里荒漠了无人烟,更无水源,若非准备充足,莫说他们两个,便是只鸟都别想飞出去……”

    想到此处,连忙叫停人马,略作思量,又回到了刚刚的岔路口。

    “众将士听令!没有本公子吩咐,谁也不许离开一步!”

    “少国主,那二人在南面闯关,我们守在这西边却是为何?”

    “那小子甚是狡猾,本公子料定,他不会真的去南边荒漠。西行逃到义瞿国,是他们唯一的生路!此地乃是通往义瞿的必经之地,我们只须守好这里,不怕他不上钩!”

    想到小厮那奸诈狡猾的模样,他心里暗暗冷笑,“想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做你的白日梦!”

    ……

    “啊——”随着最后一声惨叫响起,围攻云天和小妖的二十多名士兵在他们合力之下终于全部倒地。

    兰芯炼化两颗岐珠之后功力大增,竟在短短三天之内突破至大成中境,对付起这些普通士兵自是游刃有余。

    她气喘吁吁,神情冷漠地看着一地的尸体,拭了拭额上汗珠,随即朝云天走了过来。

    一番厮杀,他已多处负伤,汗水混着血水浸湿了破烂不堪的衣服,叫他忍不住瘫坐在地,疼得直呲牙。见小妖朝自己走来,不由心中微凛,暗想,“现在的她……到底是何样人?”

    “还愣着做甚?等着被烤熟么?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见他痴痴地盯着自己,兰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云天回过神,挣扎着站起身来,心有不安道:“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何事?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心道这人真是不知所谓,自己伤成那样还操心别人。随即无意间瞥见他胸前那一片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此刻仍在不断渗着鲜血,想到他刚才将自己的揣在怀里一路狂奔的情形,她不禁心头一软,轻问道:“你那伤……可还撑得住?”

    见她流露出似曾相识的神色,云天心里一松,“看来她除了变得更加蛮横了一点,杀人杀得更加顺手了一点,其他倒也没有太大改变。”

    忍着疼痛,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暂时死不了,赶紧走吧。”话音中难掩虚弱之意。

    二人躲避着四处燃烧的熊熊烈火,向着山下继续前行,兰芯望了他一眼,冷声问道:“你既然怕我性情大变,前几日何不将我一刀杀了?或者刚刚将我弃于洞中,此刻还须忧心么?”

    她虽冷着个脸,云天却感觉亲切,笑着打趣道:“我若将妖祖奶奶丢弃不管,此刻自己不也丧命于乱刀之下啦。”

    兰芯一声冷哼,不愿再与他多言,径自加快脚步朝着山下行去。

    “等一下!”云天突然叫住她,想了想,皱眉道,“不能从那走。”

    “为何?”此处已渐进山脚,很快就能脱离这大火炉,那一身灼烫之意令她十分难耐。

    “刚刚我们搏斗之时,山下的守军定已察觉,此刻只怕有大批人马围住了山脚,我们由此下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些个柴木疙瘩,祖奶奶才不放在眼里!敢拦路,杀了便是!”

    云天不禁翻了翻白眼,无奈道:“漳夕国主可是派了整只军队来围剿我们,此刻山下少说聚了上百人,你能杀得了几个?”见她面色不虞,又继续说道,“就算你现在功力大涨,但他们毕竟人多势众,到时被团团围住,必死无疑。”

    “那你说该当如何?”小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后路早已断绝,山上肯定是回去了。

    云天左右看了看,指着林间一处窄小的缝隙,“我们从那向西走!”说话的功夫,山下的守军已开始鱼贯入山,不待多想,他随手拉住她的手腕,迅速朝小道行去。

    那小道十分狭窄,二人穿行其中,身边的火焰几乎已扑到脸上,连衣服都屡屡被点燃。他们边跑边扑打着着火的地方,弄得一身狼狈。

    “从西边下去便没有守军么?”兰芯似乎更愿与那些士兵正面交锋,却被他拉来走了这蹩脚的小路,心里十分不快。

    “当然有!不仅有,很可能还是老相识!”云天嘿嘿冷笑。

    “你是说兀宁筵那臭鸟蛋?”兰芯一听便知他话中所指。

    “正是!我猜他此刻正带着大批人马,守在通向义瞿国的必经之路上!”

    “你既要往义瞿国,直接从西面下山就是,何必大老远向南绕一圈?”

    这时,他们终于穿过了狭窄的小道,来到了一处火势稍小之地。二人站在那里喘着粗气,稍作休息。

    “我们下山之后,欲寻生路只有向西北两地,所以北边定然也有重兵把守,东边绕得太远,所以只能暂且向南,那里守卫想来会稍微薄弱些。”

    “你便断定,是那臭鸟蛋守在西边?”

    “十有八九……西向可至义瞿国……也是最近的逃生之路……臭鸟蛋定然认为……我们会从那里逃跑……此等报仇良机……他岂能错过?”停歇片刻,他周身伤口剧痛,此时面色惨白一片,显然失血不少。

    兰芯觉出不妙,赶忙从腰间掏出那小袋子,随手翻出一堆瓶瓶罐罐,挑了个绿色的瓶子,将其中的白色药粉洒在他伤口上,那药粉很快便将血止住。

    云天看得惊奇不已,明明不大的一个袋子,看起来也是空瘪无物,里面竟然装了这么多东西。那袋子似是用丝叶编制,呈青绿,微有光泽,想来定是个宝贝。

    “你可还撑得住?”兰芯面露忧色,柔声问道。

    “不妨事……”见她居然为自己上药疗伤,云天略有些诧异,勉力一笑,“继续走吧,快要到了。”

    果然,当二人来到西边的下山道口时,远远地便望见下面乌压压地守着数十人,领头一人高骑大马,正是兀宁筵。

    “那臭鸟蛋果真在此!一会冲下去,我第一个杀了他!”

    “莫要冲动!现在冲下去正中他下怀,先等等再说。”

    此刻他们藏身之地火势不大,躲在树丛后面暂无危险。而且来时走的那条小道此刻已被火势吞没,倒也不用担心侧面来人。

    “难道你想等他们自行离开?”

    “今晚不捉住我们,他们岂会甘心离开?”云天无奈苦笑。

    “既知如此,那还等什么?守在此地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下去拉那臭鸟蛋当个垫背!”眼看四周火势渐已靠近,兰芯愈发不耐。

    这时,山脚下有一个士兵快马来报,“禀报兀宁少国主,那两个贼子确从南坡下山,杀了我们二十多个弟兄,此刻连冢将军正带着人快马赶过去!”

    “再探!”兀宁筵面色阴沉,犹疑不定,“难道那他们真的打算逃去荒漠?”转念一想又顿时释然,“若你们当真自愿埋骨荒漠,本公子便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想到此处再无旁虑,只管定定地守在原地。

    “那臭鸟蛋守死了去义瞿的路,我们下去跟他拼了!”兰芯眼中凶光毕露,直欲提剑冲杀过去。

    现在她的修为与兀宁筵相差无几,而那厮少了条胳膊,若真是单打独斗定能将其斩杀。不过兀宁筵身边有重重士兵护卫,要杀他怎会如此简单。

    眼见火势已至,云天心思急转,“难道真要冲过去以卵击石?”

    “慢着!”仓惶之际,他急忙将小妖拉住,想起刚刚那个前去山南探信的斥候,立时计上心来!

    “跟我来!”他再次拉着小妖,小心趟开火焰,轻手轻脚地朝着南边行去……

    ……

    兀宁筵焦虑地等在原地,此刻,他心中依然认定那二人断不会真的向南,即便知晓往西边来也是死路一条,至少也会过来拼死一搏。

    “尤其是那小子,他可不像个会甘愿去荒漠等死之人……”

    “报!”

    等了半晌,终见斥候归来,兀宁筵急急问道:“南边情势如何?”

    斥候翻身下马,跪地禀道:“那两个贼子已然沿小路冲下南坡,连冢将军正带兵追赶!观其动向,似是正朝此处而来!”

    “果然不出本公子所料!小小伎俩,还想骗我?哈哈哈!”兀宁筵心中大快,对众人道,“众将士听令!刀剑出鞘!箭上弓弦!见到来人,格杀勿论!”

    “得令!”

    明晃晃的刀剑唰得一声齐齐出鞘,在漫天火光的映衬下,寒光粼粼!

    “兀宁少国主!国主有令,请务必留二贼活口!”就在这时,跪地的斥候又大声说了一句。

    “什么?!”兀宁筵蓦地提高声音,甚是不解道,“国主何时又要留二人活口了?”

    “国主有言,说少国主死得蹊跷,定要亲自审问那一人一妖!”

    听得此言,兀宁筵顿时大惊失色,暗道,“看来即便断了条胳膊,那老鬼还是不信我!”

    他此刻焦急万分,“若真让那二人活着回到云烟城,鱼峒山谷之事岂不都要露馅?刀剑无眼,一定要在连冢抓住那二人之前先将其斩杀!”

    打定主意,他倏地抽出长剑,大喝一声,“绝不能让两个小贼跑了!”随即率领众人朝南边冲杀而去!

    见众人踏马走远,跪地的斥候也即刻起身,翻身上马,不过……却是朝着西边一路狂奔!

    行不多时,冲在最前的兀宁筵突觉不对,回头望去,只见那斥候已然反向跑出数百丈开外!

    “那……那是……”

    待见他摘下头上铁盔,依稀看清其形貌,俨然正是那可恨的小厮!这时小厮也将胯下战马带着的面罩摘下,竟露出一对尖尖的犄角!

    “停!停!快停下!”

    兀宁筵疯狂叫停人马,奈何这狂奔的战马岂是说停就停,众人惊慌之下乱做一团,不明白为何急急叫停。等他们稳住阵脚,再回头望去,远处那狂奔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夜色中。

    “啊——”

    兀宁筵震天怒吼,高举长剑,双目血红!猛地挥剑一砍,竟是将胯下战马的首级斩飞于前……

    待连冢率大队人马赶至,只见兀宁筵正神色可怖地瘫坐在地,旁边断首战马的鲜血将他的衣衫完全浸透。见此情形,连冢哪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少国主还请息怒,那二人向西而行,一路大道之上皆有守军,他们定然走小路前往义瞿国。不过,他们要入义瞿国境,必经我漳夕西陲要地波页城。那里有国主次子习沐真君重兵把守,他们想要过境,可没那么容易!”

    兀宁筵一脸阴霾,目光噬人。他身份尊贵,平日也自认足智多谋,却被一个藉藉无名的小厮屡次戏耍,叫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就在这时,远处云烟城的方向快速奔来一骑,待那人来到跟前,在场士兵无不惊叹。

    只见来人身高八尺,肤色黝黑,发须皆张,怒目似铜铃,阔鼻似小山,大口一张如黑洞,阔臂一抡似生风。他跨骑一头虎面狮身的巨兽,此刻正目泛凶光地扫视着众人。

    连冢虽未见过来人,却是认得他座下兽骑,正是一界岐兽,狱交。当即抱拳道:“想必阁下便是君子国御师乎连弃?”

    “正是在下!”乎连弃抱一抱拳,连忙跃下兽骑,对兀宁筵跪拜道,“小师见过少主!”

    见到来人,兀宁筵终于暂时压下了心中火焰。乎连弃本是君子国国主的御手,因勇武有力擅长驭兽而受封为师,专为国主牵骑执凳。其修为已至无庸初境,坐骑为凶兽狱交。传言,乎连弃专以囚犯之血肉喂食此兽,因而凶性大增。

    “国主收到少主传信,立即派下师前来,听凭少主差遣!”

    “御师请起!”兀宁筵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乎连弃和他那头张着血口,滴着馋涎的狱交,森冷说道,“让狱交饿上一晚,明日……我带它去吃顿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