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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无声之处

    三卿入殿端坐上位,扫视下方众人一圈,博昊朗声道:“公子少昊,可在殿外?”

    少昊于殿外恭敬道:“正卿大人!少昊在此!”

    博昊朗声笑道:“今日论政,是以公子为题,请公子入殿共议!”

    少昊大步进入殿中,习惯性地朝三卿座下的御阶而去。过去论政,他都是立于三卿之下,诸位国主之上。刚要踏上台阶之时,尚廉固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公子,如今你已非太子之尊,那御阶你怕是登不得吧!”

    少昊停住脚步,回望着众人,歉然笑道:“尚国主言之有理,是在下冒失了。”说完自顾退到一旁,与众国主的侍从们站在了一起。

    博昊对众人道:“有劳诸位国主齐聚集萃宫,今日乃是因刕阳,漳夕,伏獠,异人,还有义瞿五国之请,来此共商王位归属之事,就请诸位各抒己见吧!”

    覃冶是此次论政的倡议者,率先开口道:“此次易储之议,乃是由我刕阳国发起,究其缘由,想必诸位心中有数。

    尚国主这一年来,其所作所为有目共睹。且不说他兴兵入侵异人伏獠两国,对内,他纵容雷公殿残害生灵,对外,他串通北莽险致尾崖重地失守。更有甚者,他竟纵容无拘国夜侵袭筑圩城,危害我西域百年大计!依老夫看来,尚国主确实不堪白帝大任!”

    尚廉固面色阴沉,缓缓说道:“覃国主,你方才所言是真是假尚有待查证,本国主现在只想问一句,先帝遗诏在尔等看来,便如此不值一提么?世人皆知,先帝命我承袭王位,尔等这般朝令夕改,是否太不将先帝放在眼里?”

    鸣渊来忿然抢道:“世人皆知,凡我西域要政,皆集萃论定!当初遗诏宣读之后,不也同样是经我们论政通过,方才使遗诏生效么!我西域百年体制如此,何须你多做狡辩!”

    无拘国向来对异人伏獠两国多有欺辱,见鸣渊来态度如此张狂,厉南殇冷冷道:“你异人国只剩区区一座城池,要我说,似你和义瞿国这等濒亡之国就不该再入集萃宫!试问在西域境内,凭你们又能左右何事?”

    正卿金屋必不悦道:“厉国主此言差矣!西域十国乃是先帝分封,这十座论政台亦是为十国而建。想你无拘国当初也是一城之国,吾等也从未想将你挡在集萃宫外。诸国不论大小,皆有一语之权,此事勿须争论!”

    厉南殇的脾性今日难得有所收敛,正卿发话之后,他只是冷哼一声,并未继续口出狂言。

    尚廉固对陆吾说道:“陆国主,筑圩城一事实属宵小之徒私下妄为,并非我两国之意。如今我已征集数千精壮民夫助你同修十三圩,定不会坏了筑圩大事。”

    陆吾冷冷望他了一眼,暗哼一声,并未接话。

    博昊又道:“为我西域共主,自当有文治武功。尾崖城一战,世人共知,公子少昊智勇双全,仁义无双,既有五国共举,又有万众归心,由他来角逐白帝之位,乃是顺天应命!”

    话音落下,尚廉固的面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沉。而云梦三国之主,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好似对这论政之事漠不关心。

    见三人这般神态,玉瑶心中疑虑更甚,“这三人既不愿见少昊登基,为何不开口争辩?如此淡漠寡言,难道在想什么别的心思?”

    大殿中沉寂片刻,见无人开口,柯浅起身道:“易储之事既已提起,理当照我西域集萃之法而定。想必诸位国主各有思量,既如此,便请诸位好生考虑一晚。宾客已至,大典在即,吾等明日再聚此地,议定王位之选!”

    言罢,众人纷纷离席而去。

    云天和玉瑶跟在众人身后,望着前方人群中那个若隐若现的纤瘦身影,目光闪烁不定……

    回到驿馆后,过不多久,有侍从匆匆行来,竟是给云天和玉瑶送来请帖。她满是疑惑地打开一看,原来是北境黄帝邀他夫妻二人过馆一叙。

    云天讶然道:“瑶儿,黄帝怎会邀我们前去叙话?难道,是那女人想见你?”

    “那不是正好,我也正想见见她!”

    二人随侍从来到北境驿馆内,入得大厅,只见一人端在上位,正是黄帝公孙澈。下方还坐着一人,却不是那疤身女人,而是正卿淳安休。二人与黄帝见礼之后,便落座一旁。

    玉瑶环视一圈,未见那女人,心中微有些失望。对上淳安休那阴鸷的老眼,不禁凶恶地剐了他一眼,各自暗哼一声,懒得多言。

    云天开口问道:“不知陛下邀我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公孙澈淡淡笑道:“冒昧邀二位过馆,乃是想向二位打听一个小妖。”

    “小妖?”云天心中一凛,“陛下要打听的,是兰芯么?”

    “正是,此妖不仅侵扰姬姓宗祠,抢走祠中禁物,还在黄邺郡残杀我公孙氏族十余子弟,她现在是我北境的头号通缉要犯!”

    云天心中暗暗冷笑,“芯儿在哪你们会不知道?你们通缉她,只怕不光是因她杀了人,更是因为忌惮她那驭兽的本领吧!”于是淡淡说道:“她现在澄脐山,此次正卿大人领兵前去天子畿,应该见过她了。”

    “老夫当然知道她在澄脐山!”淳安休怒哼一声,“陛下之意,是希望你们将她交予我北境处置!”

    玉瑶听得嗤笑不已,“正卿大人是在说笑么?你可知她是我妹妹?你觉得我们会将她交给你么?”

    淳安休怒声道:“她大肆残杀我北境氏族,圣女若要包庇她,便是与我北境为敌!”

    “我才不管她杀了谁!告诉你,这小妖我包庇定了!与你北境为敌?你当我不敢么!”

    云天冷声说道:“正卿大人,那些公孙氏族之人对兰芯心怀不轨才会被她所杀,这可怪不得兰芯。我们无意与你北境为敌,但你若想打兰芯的主意,就是与我澄脐九寨为敌!”

    淳安休听得恼火不已,阴着脸说道:“云公子,圣女,你们当真觉得凭你九寨之力,可与我万里北境相抗衡?”

    “够胆子你只管试试!”玉瑶愤然起身,“只不过下次再来,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你……你当老夫怕你不成!”

    云天也站起身来,“正卿大人,你万里北境志在万里,我们这小小的澄脐山值得你耗费多少精力,你自顾盘算清楚。”

    又看向公孙澈,抱拳道,“陛下,兰芯是我夫人,想让我将她交给你那是绝不可能!陛下若要派兵前来,我们候着就是,告辞!”说完二人便拂袖离去,叫对面的淳安休看得暗恨不已。

    公孙澈目光深沉,默然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多时,一个面容姣好,身形纤弱的女子来到他身旁,轻笑道:“看见了吧,这夫妇二人都不是等闲之辈。若他们诚心襄助少昊,将来定是后患无穷。”

    公孙澈冷笑一声,“将来?先看他们能否撑过眼下吧!”

    ……

    二人回到驿馆时,只见石夷还有一众侍从全都安静地候在厅外,厅门紧闭,里面似乎正有客人造访。

    “石夷大哥,里面是谁啊?”云天压低了声音问道。

    “是青帝陛下和洛玥公主。”

    石夷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云天恍然一笑。东土之人已于昨夜到达白帝城,之前曾听闻,洛玥公主有意嫁到西域。此刻青帝携公主造访,定是与少昊商谈联姻之事了。

    静候片刻,厅门被打开,里面走出三人,正是少昊,青帝晏穹,还有洛玥公主。相互道别之后,青帝领着公主径自离去。少昊一脸笑意地目送他们离去,看样子,联姻之事应是谈得非常顺利。

    “洛玥公主准备嫁给谁?少昊么?上次联姻落得个惨淡收场,也不知这回……”望着洛玥公主那动人的背影,不知为何,云天心里隐隐升起一丝难言之意,“她和宓妃……”

    同时心里又始终有个疑惑,“为何青帝执意要助少昊平定西域?还要助他力压南疆北境,甚至……登上天子之位?”

    见他盯着洛玥公主的背影发呆,玉瑶凑近他耳畔冷声问道:“公主好看么?”

    云天猛地回过神来,急忙道:“你莫要瞎想!我只是在想,她和宓妃到底是何关系。”

    “我瞎想什么了,你慌个什么?”玉瑶白了他一眼。

    她当然也看得出洛玥公主跟宓妃音容相似,也曾想过这二人之间有何关联。只不过宓妃身上的谜团太多,她也懒得一一追问,径自转身回房去了。云天无奈一笑,赶紧跟了上去。

    ……

    夜色降临,君子国驿馆内此刻正端坐四人。尚廉固坐于上位,兀宁筵随侍再侧,下面坐着正卿柯浅还有北境那位浮游姑娘。

    尚廉固一脸焦虑道:“明日便要议定王储,可到现在都无法确定驿馆中那少昊到底是真是假,二位可有何计策?”

    柯浅轻抚胡须,缓缓道:“此地乃是王畿,不比那小小的迟绩城,在没有探清虚实之前,国主断不可贸然动手。不过,想要辨出少昊真假,其实也很简单。”

    “哦?正卿大人快快说来!”

    柯浅微微笑道:“少昊乃是我看着长大,他资质浅薄,修为常年难有寸进。那个在尾崖城英勇杀敌之人,定不是真的少昊!国主若能令其出手,一眼可辨真伪!”

    尚廉固大喜道:“若当真如此,那个受民间盛赞之人,根本就不是少昊了!”

    “正是!国主只需将他当众戳穿,那刕阳国推举他的理由,就全然成了空话!”

    浮游说道:“可是,论政之议已经开始,即便尾崖城的少昊是人假扮,但也定是受他指派。只怕,这样依然阻止不了论政。”

    “阻止不了论政,却能将真的少昊逼出来!明日四境宾客都会到场,他总不能派个替身去参与论政吧。”

    浮游冷笑着点头,“正卿大人说得对!和迟绩城一样,只要他真身一露,我们就有办法对付他!”

    三人相视一眼,笑意渐浓……

    ……

    如今已是夏季,天气逐渐变得炎热。房间里,春情刚刚退去,二人皆是大汗淋漓。

    待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淡淡的忧虑又涌上心头,玉瑶只觉一阵燥热,起身披上薄衫,走到窗边吹着凉风。云天也起身来到窗边,夜风一吹,顿觉神清气爽。

    夜色已然深沉,道路上只剩稀疏火光,行人零星可数。四周寂静无声,只闻蝉鸣蛙叫,一片安宁祥和之景。若非玉瑶脸上带着忧色,真就像是游玩散心来了。

    “瑶儿,你是否觉得……太安静了?”

    “是啊,我们到了白帝城已有两日,诸国之人竟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也觉得奇怪,来的路上还碰到点像样的伏兵,怎到了这龙潭虎穴的白帝城,竟没出现半点危机?”

    “难道,和在迟绩城一样,他们将所有手段都放在明日的论政之上?”

    云天细细斟酌一番,摇头说道:“集萃宫跟怡琼阁可大不相同,西域王宫内,谁有胆子像那般胡闹?依我看,他们或许就没想杀少昊!若能在集萃论政中将他击败,又何须费劲杀他?”

    玉瑶沉思一番,喃喃道:“是啊,集萃宫不比怡琼阁,白帝城不比迟绩城,集萃论政也不比东西联姻……”想着想着,眉头渐渐紧蹙起来。

    云天将她轻轻搂入怀中,相拥片刻,又问道:“瑶儿,你说明日论政,少昊能赢么?”

    她点了点头,“若没有些把握,他怎会来白帝城。”

    “可是今日你也见到了,匈安黎和尚廉固他们都戴着玉佩。这就说明,他们很可能已经勾连一气,没了漳夕国支持,少昊如何能凑得七数?”

    玉瑶淡淡道:“戴着玉佩,未必就是一条心。而且你别忘了,那论政台……可还空着一个呢!”

    “你是说青丘国?”云天听得一愣,“他们的两位国主,一个下落不明,一个在苗寨带孩子。难道……那位千面国主,明日会出现么?”

    “下落不明?谁告诉你他下落不明的?”玉瑶嗤笑一声,“说不定,你我这些时日,每日都见着他呢!”

    “你是说……那个假少昊就是他变的?”

    “八九不离十,除了那千面狐狸,谁能将一个人模仿得这般惟妙惟肖。”

    见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云天轻抚着她脸颊笑道:“你不是不关心少昊能否登上王位么?怎么,就为和北境那女人斗一口气?”

    玉瑶白了他一眼,将他手拍开,没好气道:“我当然要和她斗这口气!她害得常兮孤苦伶仃,我还未与她算账,这次竟又主动挑衅,我若不与她分个胜负,只怕她日后还会去澄脐山寻衅!”

    云天恍然道:“难怪今日黄帝与我们商讨芯儿之事,其实就是个试探!倘若这次那女人能胜过你,她有可能就会派兵去澄脐山逼我们交人。若是不能胜你,那她就得再好生斟酌一番,对么?”

    玉瑶点了点头,“北境意在西出,澄脐山就像一块绊脚石。是跨过去,还是将它铲平了,就看那女人是否有把握胜我!”

    “原来如此……”云天叹了口气,心里暗暗感慨,“瑶儿所思所虑,终究比我长远……”

    二人相拥凝立窗前,静静遥望着夜景。这时,有四人高骑大马滴滴答答从远处缓缓走来,定睛一看,竟是云梦四国的四位国主。再仔细一看,他们身上仍都挂着那块玉佩。

    “这几人想干什么?”云天看得不解,他们既未蒙面也未带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玉瑶轻蔑一笑,“凭他们几个,能干得了什么。”

    尚廉固等人自也看到了他俩,一个个冷眼相视,目露凶光。这时,馆中的其他房间隐隐响起一阵骚动,显然,有其他不少人也注意到了并驾而行的四位国主。

    “大半夜的,他们这般招摇过市,难道是想吓唬我们?”四人经过驿馆前,并未有丝毫异动,直至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凝望着几人消失的方向,玉瑶似有所悟,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说对了!他们就是想吓唬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