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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自缢

    常乐天踉踉跄跄的跑回大厅,大厅里的人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而灰败。武青泉凝神看着他,常乐天嘶声涩然说道:“他的门在里边插上了,推不开,我看见......他吊死在梁上了......”众人悚然心惊,一起站起涌向内堂。武青泉在最前边,试着推了推封长平的房门,果然推不动,他微微运气、双掌齐推,门插应声而断,大门推开,果见头上梁间悬着一个人,正是封长平。洪海棠双手掩住口,硬生生忍住没发出叫声。

    封长平的身下旁边有一个凳子倒在一边,何九上前扶起凳子站了上去,将封长平尸身取下。田在山与一木道长上前接过,将其平放在地上。唐青云凑上前问道:“看看还有救吗?”武青泉阴沉着面孔哼了一声,说道:“身子直挺挺的都硬了,还能有救?”唐青云也不理会,仍坚持探了探封长平的鼻息,再试了试他的脉搏,自然鼻息全无,脉搏已停。

    洪海棠叹道:“想不到封长平竟然如此情深义重,封三娘死了,他变得疯疯癫癫不说,现在竟然也殉情上吊自杀了。”唐青云附和道:“是啊,如此痴情的男子也算天下少有了。”徐铁则一脸嫌弃,说道:“女人如衣服,只不过少一件衣服而已嘛,自然会有更多、更好看的衣服,又何必走到这一步?我看他不但是疯疯癫癫,还是痴痴傻傻......”

    唐青云见洪海棠一脸不悦,向徐铁说道:“你这种不懂感情的人,知道个屁......”

    徐铁道:“不是吗?男人老狗,居然殉情、自杀......”

    常乐天说道:“他未必是自杀吧?”何九睨了他一眼,说道:“他插着房门吊死,不是自杀难道还是他杀?”

    武青泉说道:“昨晚田在山给他送饭,我记得当时他说封长平因为饼不够吃而生气,把门给插上了,是吧?”田在山道:“是,我当时还推了两下,门确实是里边插上了。”

    武青泉问道:“之后有谁见过他出门?”----没有。

    武青泉又问何九:“你守夜的时候有没有见他出来?”----没有。

    “那么,你有没有见到别的什么人出门?”----也没有。昨晚上,没有一个人出门。出门最早的是一木道长,那时天还没亮,他顶替何九看了一阵。

    武青泉沉默了。事实上,他原本是对何九有疑心的,可是昨晚上,整整一夜,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何九看,何九却是一直都在他视线范围,确实他没有进任何人房间,任何人也没有出房间,包括封长平。而早上一木道长接替何九看了一阵,同样他没有进任何一个房间,同样一直在武青泉的视线范围内。

    封长平的疯癫是有些蹊跷,但正如洪海棠所说,倘若封长平对封三娘的感情情深意重的话,他变得疯癫、最后上吊自尽追随他娘子而去也说得过去。如果封长平是他杀反而不好理解,谁杀了他,怎么避过何九的法眼进入封长平的房间,吊死他且不发出声音?最重要的是,凶手如何走出封长平的房间不被何九(当然还有武青泉)发现,而且房门在里边插上怎么做到?

    ----所以,封长平只有是自缢身亡才能说得通。

    他忽然想起一事,向何九道:“昨天晚上,封长平的房间里面一直没有任何声响吗?”

    何九想了一会儿,忽然道:“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子时过半的时候我确实听到一点声音,是什么东西倒了的声音......”

    武青泉点头道:“那就对了----咱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凳子是倒在地上的,你听到的应该就是凳子被他踢开、倒地的声音。”

    何九“啊”的轻轻叫了一声,悔恨道:“可惜我当时没想到这个,我听到声音之后走过去,不知道是哪个房间里发出来的,因为之后没有声音了,我就没当回事----我以为谁睡觉不老实,踢掉了什么东西,早知道......”

    岳丛峰安慰他道:“谁也想不到的,你无需自责。”

    一木道长亦说道:“是啊,他如果存了殉情自杀之心,你看得了一时,看不了一世。”

    何九摇头道:“但是,始终我心里......是我的错,没及时发现----”

    众人见何九自责,都开始纷纷安慰,何九被劝解了一阵,心情方好过了一些。

    武青泉沉默片刻,木然说道:“把他尸体用被子裹着,放棺材里吧,我来开门。”他从怀里摸出钥匙,走在前头去开那间装棺材的屋子的门锁。众人有的跟去看,有的便回去大厅。

    洪海棠从常乐天身边过去,见常乐天正呆呆看着悬在梁上的青色粗绳,问道:“怎么?”常乐天道:“这是他床上的床单,撕成两半,拧成一股绳。”洪海棠皱眉道:“那又如何?”常乐天默默的出神,没有答话。洪海棠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跟随他人去看着封长平的尸体被放进了棺材。

    洪海棠回来时看见常乐天还站在封长平的房门口,一动不动的低头出神,手里拿着一小块木头----那其实是封长平门上的门插,刚才被武青泉掌力震断,断的一截儿在他手里。常乐天见到田在山在洪海棠身后,便向他道:“田大哥,你昨晚给封长平送饭,他有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田在山盯着他看了一眼,耐人寻味的说道:“自从他娘子死了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异乎寻常----所以你说他哪里异常----他根本就是处处异常。”

    常乐天又问道:“你给他送饭的时候,门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田在山想了想,很肯定的说道:“门是关的----但是没有插上,我敲了几声门,封长平在屋里问了一声是谁,我就说来送饭,一推门就推开了。”常乐天又道:“他当时是躺在床上还是站在地上,还是......”田在山犹豫了一下,说道:“没有,他没有躺在床上,他是坐在床边。”常乐天道:“你拿饼给他吃,他飞快的就吃完了?”田在山道:“对,他应该是饿极了,吃得狼吞虎咽----也难怪,他一整天也没吃多少东西......嗯,他吃完还嫌不够,还想要吃,但是没有了----你也知道,粮食越来越少,大家都尽量省着点吃,多吃点鱼啊什么的。”常乐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洪海棠原本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这时忍不住插言道:“常公子,你还认为封长平是被别人谋杀的?”常乐天皱眉道:“我也不确定,我只是在想这个可能性......”洪海棠叹道:“可是这样根本说不通啊----谁能把他吊死?首先,凶手怎么进的门?----何掌门一直守在门口没合眼,他不可能看不到谁进去?第二,凶手怎么出的门?同样是这个理由,关键是,凶手杀了他,怎么把门在里边插上呢?----房间里没有窗户,难道挖地洞?或者封长平的房间里有秘密出入口?”常乐天吁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叹道:“你说的没错,这个解释不通,那么,封长平只能是自缢身亡了。”

    洪海棠也松了口气,说道:“你别整天瞎想了,我都担心你这么胡思乱想,别跟封长平一样变得疯疯癫癫的才好。”她比常乐天不过大一两岁,却像一个长姊教训幼弟般,半哄半拉他道:“肚子饿了,咱们出去吃饭吧。”常乐天无精打采的道:“天天死人,一天死一个,我都吃不下去了。”洪海棠道:“傻瓜,吃不下去也要吃----‘一日杀一人’----你不吃饭饿死了,不用杀直接就死了呢,现在我们最重要就是活下去----我还要去广东找我的生母,你这个逃婚的新郎倌也总得要回家吧?”

    常乐天凝神看了她片刻,洪海棠脸上一红,用手摸了摸右边脸孔,说道:“怎么啦?我脸上有脏东西?”常乐天鼓足勇气轻声道:“咱们要是能活着离开这个风火岛,我陪着你去广东找你母亲好不好?”他见洪海棠眼波流动,欲语还休,心中一动,柔声道:“路那么长,有人陪着说说笑笑做个伴儿,总比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好。”

    洪海棠脸上红得更厉害了,她摆弄着衣带不出声,过了一会儿才爽快说道:“也好,我们要是能活着回去,没有别人陪伴,有你这么一个好弟弟陪着,也是求之不得呢。”忽听一人在身后使劲咳嗽一声说道:“你们两个当真当我不存在啊?”却是田在山。他瞪眼说道:“我还在这里呢。”洪海棠“哎呀”一声捂住脸孔,急急忙忙向大厅跑去。常乐天瞪大眼睛转向田在山,田在山干笑道:“小子,别想太远了,谁都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着。”常乐天沉默片刻,说道:“是----所以,有些话要趁来得及就说出口,免得没机会说。”他说罢,轻轻转身而去。

    田在山细细品了一下他说的话,暗暗点了点头,嘴角微微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