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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疯狂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武青泉默默回到了山庄。

    晚饭他没有吃烤鱼,直接把鱼放在那口锅里就那么煮了。海水又苦又咸,武青泉就那么用手撕下鱼肉吃了。这么吃最省事,可是实在太难吃了,简直难以下咽,明天再也不能这么吃了。

    煮海水蒸出来的淡水,这一天下来也没能让他畅饮一口,最多只是润了润嘴唇和喉咙,所以一天下来,他还是又饿又渴。

    他的客房里躺着成守剑的尸体,他是不能在自己的房里睡了,何况还有几具尸体在隔壁,他无法想象自己能在这样的地方安睡。他走到走廊尽头,看了看常乐天与洪海棠的房间,他最终进了常乐天的房。

    他点着了一根蜡烛。好几晚没这么早点上蜡烛了,反正现在又找到一堆。

    武青泉有些心烦意乱,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起身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唉声叹气。他知道自己烦躁什么----终于,他抬起头做了一个决定----走出门,去停尸房又点亮了两根蜡烛,然后他推开了几个棺材盖,他大步流星走进自己的房,床单一裹,他卷着成守剑的尸体给扔在了一口棺材里。然后,他拿着这床单又把封长平、封三娘、吴通等人的尸体先后给弄进了棺材里。

    他头先撕了一块布遮住口鼻,天色已晚、看得不那么清楚----他也不愿看清楚,终于,他屏住呼吸把这几具尸体都给扔进了棺材里,再盖好棺材盖,他总算长长吁了一口气。

    回到常乐天的房里,他扯下了掩住口鼻的那块布。好了,这下他舒坦了。

    插上门,再把桌子拖过来挡住门----为什么要插门,还要用桌子挡门?这岛上不是只有他一个活人了吗,而且自己的武功最高,普天下也难有对手,自己在怕什么?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在怕什么。

    他呆坐了一会儿,想要睡下了,正欲吹熄蜡烛,忽然改变了主意,他决定由得这枝蜡烛自己燃尽。刚刚吹出口的一点气流让烛火跳动起来,他忽然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

    他和衣躺下了,闭上眼睛。

    这一天很累,他只想好好安歇。他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他困了......

    不知过了多久?灯芯跳动两下,蜡烛熄灭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做梦了......

    在梦里,烈日炎炎,自己身处沙漠。没有一滴水,没有食物,他饥渴难挨。他踉踉跄跄、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个人转过身来,却是一木道长。武青泉丝毫没意识到一木道长已经被自己杀死了的事实,还想和他打招呼,一木道长却转了一个圈子,仰面倒在了地上----他死了,渴死的。

    武青泉蹲在一木道长的旁边发了会儿呆,他目无焦点的看着远处,然后直勾勾的看着一木道长的尸体。他慢慢卷起了一木道长的袖子,摇了摇头,喃喃说道:“不,不要,不要......”

    他忽然发狂一般抱着一木道长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他使劲的吮吸着,一木道长的血液汩汩的被他吞了下去。他使劲的吮吸着,身上一阵血脉贲张的快感......

    他心满意足的喝饱了,从腰间拔出剑来,挥剑就要砍下一木道长的手臂,忽然,一个身影站在了他面前,他呆呆的抬起头----原来是田在山。田在山目无表情的看着他,武青泉恶狠狠的叫道:“你看什么?”挥剑便将他斩为两截儿。田在山跌落在地上,可是怎么转眼又变成了常乐天了呢?

    武青泉扔下一木道长的手臂,喋喋笑道:“来得正好,我正嫌一木老道这老儿的肉太老,不好吃,常公子可就不同了,又细又嫩啊......”他拿起常乐天的手臂,张口咬了下去......

    这一口下去,却和想象中大不相同,他一怔,仔细看时,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根白骨!武青泉大叫一声,将那骨头扔在地上。

    武青泉猛的就这么醒了。屋内一片漆黑,他身上有些酸软、乏力。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不是躺在床上,他是躺在地上。背部冰凉僵硬。

    武青泉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的手中抓住的,冷冰冰不知是什么,摸了摸,好像是一只手,他急忙甩开扔掉,跳了起来。

    这不是常乐天的房间,这像是......那个密室,凉亭下的密室。

    他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刚才摸到的是什么?他忍不住再摸索起来----他摸到了一个人的身子,他想都没想就下手点了他身上的要穴----虽然是在黑暗中,他认的穴可半分不差。

    那人没有动,也没有声响。

    武青泉起了身,伸手入怀----昨晚他点蜡烛之时特地将火刀火石和半截蜡烛放在了怀里。嗒嗒声响过后,蜡烛点着了----果然,这还是那个密室,打着火的那一刻他已经看到了供桌上的灵位和蜡烛了。

    他的心怦怦跳着,忽然想起刚刚摸到的人体,他慢慢的转过头。一瞬间,他浑身僵住,惊得几欲魂飞魄散----

    地上整齐的摆着一排尸体:封长平,封三娘,成守剑,一木道长,岳丛峰,吴通......除了岳丛峰身上还缠着绳子,像一个粽子一样,其他每一个人都摆得平平整整;而一木道长和成守剑之间则是空着的,那应该就是自己刚刚躺着的位置。

    武青泉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他有一种喘不过来气的窒息感,双脚偏偏像灌了铅一样走动不得。他虽然武艺高强人胆大,可是像这样和一排尸体睡在一起的事,实在是太让人疯狂了。

    一木道长的尸体竟然也在。武青泉和他决战时杀了他,然后他的尸体就扔在沙滩上,可是现在,他的尸体竟然也在密室......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右手手背有些痒痒,左手下意识的抓了一把,摸到软软糯糯的虫,他用手拂去了。接着他的额头上也一阵痒,他又是抹了一把,直接把那条小虫抹成了汁,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虫?天是暖和了......

    忽然,他看见距离他最近的吴通脸上蛆虫乱爬,他忽然意识到了,爬在自己手上、自己脸上的,也是蛆虫啊!

    他大叫一声,身上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活动起来。他跑上台阶,掀开顶上的钢板一跃而出。

    外边阳光四射,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和刚刚的阴冷、黑暗完全是两个世界。他的身子如在筛糠一样的抖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一阵一阵的干呕......

    武青泉喘息着跑进了山庄里。停尸房的棺材依旧排得整整齐齐,甚至连盖子也盖得好好的。他推开一个看看,又推开一个看看,然后他跑回客房,看了一间,又看一间......

    他多希望那几具尸体还在棺材里,或者在客房也好,那么他刚刚看到的就是做梦或者是幻觉了----然而不是,棺材里空着,客房里也空着......

    他像一只斗败的公鸡,颓然回到了常乐天的房间。他拿起桌上的剑,慢慢要走出去。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了下来----昨晚他插了门,还推了一张桌子顶住了门,可是今早起来他却躺在凉亭下的密室,现在桌子还在正常的位置;那些尸体自己昨晚明明已经放进了棺材,现在却也在密室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昨天这样,他还以为是一木道长捣的鬼,不知他什么时候下了什么药令自己失去了知觉,可是一木道长昨天已经死了,这岛上只剩下自己一个活人了呀。吃的与喝的都是自己动手弄的,不可能有谁能在他的食物里下药呀......

    武青泉打了一个寒颤。

    ----莫非是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