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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张氏奁产案(1)

    一周后。

    汴京。

    欧阳修服丧期满,从颍州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抵达汴京。

    他稍作休整,换上干净的衣服进宫面圣。皇宫内,欧阳修缓步前行着,曾经熟悉的建筑映入眼帘,不知不觉已过去九年。

    这九年,他先是被贬滁州,而后辗转扬州、颍州、应天府等地为官。

    长女欧阳师幼年早逝,母亲郑夫人、岳母赵夫人病故,一群志同道合的官员、朋友相继病逝。经历了太多官场失意与生离死别,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欧阳修了。

    他抬头仰望苍穹,往事仿佛历历在目……

    庆历五年。

    欧阳修返回汴京时,范仲淹、富弼、杜衍、韩琦等参与庆历新政之人已相继被贬离开。

    他虽向宋仁宗上书力谏不应罢免韩琦等人,但也无济于事。

    反对派对欧阳修同样深恶痛绝,恨不得他马上步范仲淹等人的后尘,终于机会来了……

    一日。

    虔州司户欧阳晟任期满,携妻张氏与家仆们回京述职。

    张氏与家仆陈谏私通,被欧阳晟发现后一纸诉状将二人告到开封府。

    刑狱之事归开封府右军巡院管,开封府府尹不管审案之事,所以府尹杨日严对一桩寻常小案并未记挂于心。

    谁知欧阳修是欧阳晟的堂叔,瞬间提起了杨日严的兴趣。

    当年他任益州知州时,欧阳修曾弹劾他贪婪恣肆,虽已过去数年,但他对欧阳修的恨意并未消减。

    他命狱吏对欧阳晟好生询问,对张氏严加审讯,定要查出欧阳修的把柄来。

    一审讯竟然发现原来张氏与欧阳修不止侄媳这么简单。

    当年,欧阳修妹妹欧阳氏丧夫,膝下无子,仅有一女,年四岁,乃亡夫张龟正与前妻所生。

    欧阳氏带着年幼的张氏回到兄长欧阳修家生活,等到张氏及笄,欧阳修将其嫁给族兄之子欧阳晟。

    欧阳晟所住之处与欧阳修家相隔千里,张氏出嫁后与欧阳修家鲜有联系。

    狱吏将他们此事告知杨日严,杨日严震惊不已,思忖着原来他们还有这么一层复杂的关系,不好好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岂不可惜,于是命狱吏对张氏严加审讯。

    在狱吏的威逼利诱下,一份写满欧阳修罪状的供词被呈送给杨日严,供词上污言秽语直指欧阳修与幼年的张氏有染。杨日严看着供词大喜,准备将此事上报,以定欧阳修之罪。

    然而右军巡院判官孙揆对此予以反对。他认为张氏狱中所陈之事有待考证,在没有找到确凿证据之前不能仅凭其一面之词就定欧阳修的罪。

    两人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最终在孙揆的一再坚持下,杨日严只得作罢,对张氏与陈谏以私通定罪,并未牵连欧阳修。

    宰相贾昌朝等人听闻此事大喜,于是深夜将谏官钱明逸唤至家中。

    贾昌朝将听闻来的事告之众人,随即对钱明逸道:“你改日上书弹劾欧阳修。”

    陈执中道:“弹劾容易,若是官家不信呢?”

    钱明逸心中忽生一计,对贾昌朝道:“大人,下官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昌朝道:“但说无妨。”

    钱明逸道:“欧阳永叔这些年所做诗文甚多,不如我们从其诗文中找找线索,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

    陈执中抚掌称赞,道:“不失为一个办法。”

    贾昌朝眉头深锁,长叹一口气,道:“问题是欧阳永叔早年的诗文数量何其之多,要找出一篇文章佐证,工作量不小啊!”

    钱明逸保证道:“大人放心,这件事只管交予下官,就算不眠不休也定找出把柄来!”

    贾昌朝、陈执中满意地点点头。

    几日后。

    朝堂之上,宋仁宗和诸位官员就一些时政问题进行了探讨,这一环节刚一结束,钱明逸便出列启奏道:“启奏皇上,臣要弹劾!”

    宋仁宗问道:“弹劾何人?”

    钱明逸义正言辞高声道:“臣要弹劾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按察使欧阳永叔!”

    话音刚落众人皆惊,他站直腰板,继续道,“欧阳永叔令妹欧阳氏其亡夫张龟正有一女张氏,张氏乃张龟正与其前妻所生。

    张龟正死后,欧阳氏带着张氏寄居于欧阳永叔家,张氏有奁产由欧阳氏保管。

    期间,欧阳永叔私通于张氏,且侵吞其财产买田署名其妹欧阳氏名下。

    此二事,可谓天人共怒、令人发指!”

    宋仁宗素知欧阳修品性,对于钱明逸此番言论自然不信。

    钱明逸见宋仁宗面露疑色,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道:“臣有证据!臣手中这首词正是欧阳永叔所写,官家请听!”

    说着读了起来,“江南柳,叶小未成阴。人为丝轻那忍折,莺嫌枝嫩不胜吟。留著待春深。十四五,闲抱琵琶寻。阶上簸钱阶下走,恁时相见早留心。此词记录的不正是他垂涎张氏时的心境吗!”

    此词一经读出,满堂哗然。大家窃窃私语着欧阳修竟做出如此荒诞绝伦、有违伦常之事。

    宦官走下去接过钱明逸手中的纸,交予宋仁宗。

    宋仁宗又读了一遍,勃然大怒,将纸扔于地上,对欧阳修喝道:“好你个欧阳永叔,枉朕如此信任于你,不料你竟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

    欧阳修急忙出列辩解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与张氏并无私通,还望圣上明察!”

    宋仁宗问道:“这词不是你所做?”

    欧阳修回禀道:“正是臣所做。”

    宋仁宗怒喝道:“那你还有何抵赖!”

    欧阳修理直气壮道:“此词虽为臣所做,但那时春意正浓,臣与好友饮酒作乐,作词一首,赠予歌伎赋曲唱和,以助雅兴,与张氏并无关联。

    而臣的妹妹当年寡居在外,穷困潦倒,臣作为兄长焉有不管之理,遂与娘子商议将妹妹与张氏接回家中。张氏虽居于家中,但与臣交谈甚少,私通一事更是子虚乌有。

    至于张氏的资产,他们孤儿寡母无以为生,臣用张龟正遗留给张氏的奁产购置田地以保证她们母女的生计,何来侵吞一说!还望官家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