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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没收官船

    八月初。

    皓月当空。

    苏轼等人所乘的官船已抵达南康军地界(今江西省)。船只行驶在波光粼粼的彭蠡湖上,苏轼伫立船头,晚风托起衣衫下摆,随风飘荡。他轻合双眼,感受着秋风拂面的凉爽之感,忽闻身后传来苏过的声音:“爹,都三更天了,您怎么还不睡啊?”

    苏轼回头对苏过说道:“我不困,你先睡吧。”

    苏过见船只正驶向岸边,疑惑道:“我们要靠岸吗?”

    苏轼点点头:“船夫有些累了,想在岸边休息一下,明早再行赶路。”

    苏过指着岸边闪烁的火光:“这么晚了,岸边竟然还有人。”

    苏轼揣测道:“也许是渔船吧。”说着继续朝那边看去。

    随着船身逐渐靠岸,火光开始多了起来,且到处游走,好像在相互点燃火把一般。苏轼、苏过遥望岸边,火光之下黑压压一片似是涌动的人潮,只可惜天太黑看不真切。

    船夫停止了航行,声音颤抖地对苏轼说道:“官人,我们要靠岸吗?您看那火光处不会是劫船的贼寇吧?”

    苏轼道:“应该不会。若是贼寇应该悄声埋伏,等我们停靠后再伺机而动,而不是现在这样公然举着火把。”

    岸上之人见船只近在咫尺却不再前行,只得反复高声呼喊着:“前方可是苏子瞻的官船?”

    苏过仔细聆听后震惊道:“爹,他们好像在叫您。”

    苏轼道:“是在叫我。”然后对船夫道,“船家,靠岸吧。”

    船夫再度起航,此时岸上之人手中的火把被尽数点燃,火光通天。一名官员身着官服站在最前面,身旁跟了几名手举火把的小吏,身后五百名官兵整齐排列,或举着火把,或紧握兵器,皆神色困倦地站立着。

    船只停靠岸边,苏轼、苏过站在船头,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一种不祥的预感再度袭来。苏过低声道:“爹,看这阵仗,不会是朝廷又下了什么旨吧?”

    苏轼保持神色从容,低声回应着:“静观其变。”

    为首的官员对身旁的小吏耳语片刻。小吏上前一步高声喊道:“这可是苏子瞻所乘的官船?”

    苏轼一听此人连“大人”都不再称呼,想必惠州安置的消息已经传遍各处。苏过见苏轼点了下头,高声回应着:“正是。”

    为首的官员右手一挥,众官兵一拥而上,将船头团团围住。舱外人声鼎沸,惊醒了已经睡着的王朝云、小惠、小善。三人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冲到船舱口,只见苏轼、苏过已经走下夹板,站在岸边和一人对峙。

    小惠担忧道:“情况不妙啊!”

    小善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低声道:“怎么来了这么多官兵,难不成要缉拿我们?”

    “咱家官人已经沦落至此,还有什么可缉拿的?”王朝云说着走出船舱,朝船头走去,小惠、小善紧随其后。

    苏轼面前的那名官员面色一沉,语气冰冷地说道:“苏子瞻,我奉发运使之命前来收缴官船!”

    苏过震惊道:“收缴?为什么!”

    那名官员道:“我也是奉命行事,你们若有异议,可去发运司与发运使当面对峙。”

    苏轼语气客气地说道:“此船乃官家所赐,没有见到朝廷收回的诏书,恕我不敢随意弃船,还望将诏书明示。”

    官员一愣,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出来时,发运使只交代让他每日在此蹲守,一旦遇到苏轼所乘的官船就予以拦截收缴,并没有交代诏书一事。

    他沉吟片刻,回答道:“发运使只命我们分头行事,并没有给我诏书,许是在其他人或者发运使手中。我只负责收船,你快些将行李搬下来,我们好回去复命!”

    苏轼听其如此一说便知发运司肯定派了几路人马在各处河道、湖泊经停处蹲守,所以即便今晚没有在此处靠岸,早晚也会被另外一拨人拦截。对方带了数百人,收缴官船势在必行,就算自己不搬行李,只怕对方也会强行驱离。

    苏过低声道:“爹,现在怎么办?”

    “我再想想办法。”

    那官员带人蹲守了几天,疲惫不堪,眼看就要完成任务,但见苏轼父子小声嘀咕而不行动,极其不耐烦地催促道:“别磨磨蹭蹭,赶紧回去搬行李!你若不搬,我让人给你们扔出去!”

    苏轼强压心头怒火,抓住情绪激动即将爆发的苏过的胳膊,对其摇摇头,然后收起往日的骄傲,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那名官员说道:“你看这附近荒无人烟,无船可换,还望行个方便,宽限半日,让我们行至星江人口聚集处,租了船再归还此船,可好?”

    “不行,不行!我们既然遇到了就得收船交差。”

    苏过情绪激动地要和那人理论,被已走到他身边的王朝云一把拉住。

    王朝云走到那官员面前,将一袋钱递到他手上,笑道:“晚上湖边风大,大人想必冻坏了吧,这点心意您收着,买点酒暖暖身子。您看彭蠡湖这么大,我家官人身体不好,步行走到可以租船处,没个两三天自是走不到的。朝廷下旨命我家官人前往惠州,若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人没有到,上面一旦追究下来,您也负不了这个责呀!”

    她见那官员若有所思,继续道,“发运司让您收船,您最后收了船交差不就行了,何必拘泥于时间、地点。您看这样行不,您就宽限我们半日,我们租了船平安离开,您也能顺利交差,岂不两全其美?”

    官员颠了下手里沉甸甸的钱袋,道:“那就宽限半日,明天中午你们若到不了星江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王朝云赔笑道:“多谢大人。”

    苏轼百感交集,他一辈子受人众星捧月,骨子里的傲气让他即使落魄也很少求过谁。若不是王朝云出面解围,他真的很难确定自己是否能放下脸面再求一次。王朝云对苏轼微微一笑,道:“轼哥哥,我们上船吧。”

    苏轼点点头,朝甲板走去。官员带领部分官兵上了船,随苏轼等人一同前行,以便明日中午收船。船夫扬帆起航,苏轼站在船头,看着浩瀚湖水,抬起右手,感受着湖面的风力。

    苏过担忧道:“湖面无风,半日肯定抵达不了星江,若是能来场大风助我们南下就好了!”

    苏轼突然跪倒在地,把苏过吓了一跳。“爹,您干什么?”

    苏轼双手合十,闭眼祈祷着:“顺济王,我苏子瞻往来江湖之上三十年,您与我也算是故人了,如今故人流离失所,望您哀怜之。明天清晨让我抵达星江,中午之前顺利抵达豫章(今江西南昌),那么我的事就成了。”

    苏过、王朝云、小惠、小善也急忙跪地祈求顺济龙王保佑他们能顺利抵达。

    突然湖面之上狂风大作,船只以最快的速度顺风南下,有如神助。苏轼等人急忙叩谢顺济龙王大恩。

    次日中午,官船抵达豫章,苏轼交还官船,另租私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