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试牛刀初扬名（之四）
且说几日无话，这一日到了孙知府和侯尚邀请之日，早有知府家仆备齐了车马，候在雨村家门。
雨村登车，一路径至府前，早见侯尚候在门口。
侯尚见车马已到，忙迎上来，请下马车，作揖道：“师兄贵驾降临，尚之幸也。”
雨村回礼，笑道：“贤弟言重了。”
二个寒暄几句，侯尚引雨村进了孙府。穿过了一进厅院，进了后厅书房。
书房里早有数人闲坐等待。见雨村前来，迎起身来。
居中一人，大约三四十岁年纪，身着藏蓝锦锻长袍，身量不高，方面阔口，面白微须，举止庄重，眉眼间有威仪闪现，正是侯尚的姐夫、当今姑苏知府，姓孙名纲，字正行。
侯尚紧走几步，上前先言道：“姐夫，人我可给请回来了，看你怎么谢我。”接着回头向雨村道：“师兄，这就是当今姑苏知府孙纲大人。”
雨村忙上前施礼，道：“学生给孙大人请安。”
孙纲上前扶起，细细打量，但见雨村身材高挑、形容出众，剑眉入鬓，目若朗星，粉面朱唇，举止风流，甚为夺目。心中不禁暗暗喝彩，好一个少年风采。
打量片刻，开口道：“是本府孟浪了。乍闻贾先生瘦金体银钩铁划，心里哪还忍得住。知你是子规（候尚字子规）师兄，仓促将先生请来，还请先生莫怪。”
雨村回道：“学生不敢。”
孙纲又向雨村介绍身边二人。左边一人身穿青袍，大约四十余岁年纪，面容枯瘦，眉宇轻拧，似有淡淡愁绪，但目光坦荡，眼神犀利。
孙纲介绍道：“这一位孟固（字良德）孟大人，与吾即是同年，又是多年知交。人称诗书画三绝。现居任江苏省提督学政。”
雨村知道，提督学政又称学政，主管一省学校政令和岁、科两试。按期巡历所属各府、厅、州，察师儒优劣，生员勤惰。这个学政岗位责任、权力很大，非有大学问者不能胜任。可以说是读书人士子们的直管领导。
雨村深施一礼，恭敬道：“学生拜见学政大人。”
孟固伸手虚扶，笑道：“小友不必多礼。今日文人聚论，不叙国礼，只叙学礼，如何？”
雨村又微揖，回道：“学生谨遵孟师令。”
孙纲越看越喜，扶着雨村手臂，转向右边，介绍道：“这一位田公文长，吾早年同门师兄挚友，今在吾府衙入幕，乃吾之幕友。田公浸**法半生，书法造诣非同小可，一会儿你们可以多切磋。”
雨村见那是一位面善的清瘦老者，大约五十左右年纪。雨村知那幕友就是类似师爷的角色，比较出名的就是绍兴师爷。想他即能入幕府衙，定是足智多谋、精明强干、擅理庶务之人士，亦定是那知府孙大人绝对心腹，不可小觑。
雨村又深揖一礼，口道：“学生拜见田公。”
田公似不喜多言，只抬手虚扶，道：“小友请起。”
众人寒暄片刻，分主宾坐定。孙纲使人上茶，众人又品了一口茶。
稍定，只听孙纲开口道：“吾尝闻，昔古圣人仓撷者，于凤凰衔书台造字作书，致使天雨粟，鬼夜哭，概因泄天之机也。自此以降，吾华夏族民，据字而学，著史记事，著书明理，华夏文明传承至今，盖文字之首功也。”
孙纲稍饮了一口茶，看向雨村，接着道：“书法者，书文写字之技艺也。千载以降，吾中华之文字，历经甲骨文、古文（金文）、大篆（籀文）、小篆、隶（八分）、草书、行书、真书等阶段，依次演进。历代读书人，莫有不以书法为毕生之事者。诸位巨擘精英、书法先贤，精思学书，所书文字，风格多样，或高古纯朴，或井沉起伏，或飘如游云，或笔力险劲，与吾辈后人遗留宝贵的精神财富。依我看贾小友之瘦金文字，可入诸位先贤之列矣。”
话音方落，孟良接道：“不错。以吾之见，精研字体，或篆或楷，或草或行，持之以恒，以水磨工夫，终有书法大成之望。然，深耕书法易，新创字体难。贾小友的瘦金体，吾辈闻所未闻，必将于吾华夏文史中留得青名。依吾看来，小友之功，更胜先贤。”
雨村大惊，道：“当不得诸位老师盛赞。雨村愧不敢当。”
田文长师爷手捋长须，跟着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贾先生以弱冠之年，创出史书留名的瘦金体，实令吾辈汗颜。吾等有此机缘，实见其字，亦吾辈之幸也。”
雨村又起身拜辞。
孙纲笑道，“小友不必过谦，还请小友留下墨宝，不知妥否？”
侯尚跟着叫道：“对啊，还请师兄手书一篇，饱吾眼福。”
孙纲遂使人备上纸笔。
雨村也不推辞，执了笔，略想一下：“那赵佶《楷书千字文》、《闺中秋月帖》等名帖，自己前世是临摹惯了的，加穿越金手指暖流之功，眼手协调能力更胜往昔，那就作《楷书千字文》吧。“
便运笔如飞，盏茶时间，千字已得，但见结字至瘦而具筋力，体疏端正，下笔尖而重，行笔细而劲，撇捺出笔锋而利，横坚收笔顿而钧，整体道丽瘦硬。整篇看来，间架开阔，笔划劲利，清逸润朗，别具一格。
孙纲等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待到酣浓之处，以手代笔，在空中随画，身随之舞，似狂似癫。
雨村与众人评说文字，叙述诗词，气氛越来越热烈，相处越来越融洽。待到天色渐晚，孙纲摆起酒宴，众人酣饮达旦，酣畅淋漓。席间又请出《楷书千字文》，轮流赏鉴，孙纲借着酒劲，手书八个大字送与雨村，“千古奇字，遗世无双。”雨村忙拜谢了。
孙纲是主家，《楷书千字文》自然由他所得。孟良、田师爷、侯尚自不肯依，雨村又一一写得一篇，送于众人，方还罢了。
此时天已大晚。孙纲等人送雨村，至得前厅时，与孟良二人拉着雨村手，走到一边，低声问道：“你的事，想怎么办？”
雨村一惊，抬头看向二人，只见二人目光烁烁，精气逼人，哪里还有醉意。雨村知他们说的是被贾氏京中宁国公一房族长、贾氏金陵一房族长合谋夺产之事，略沉吟一下，回道：“二位老师，学生的事现下还办不了，只得等学生长得再高些，声音再壮些，才有力气去掰手腕。”
孙纲二人对视一眼，略点头，对雨村道：“你的事，还得在京都办。这是固德兄（孟良字固德）与吾同写手书，书至吾们恩师李师讳守中。李师本金陵名宦，素有贤名，现居京中国子监任祭酒是也。待你今后进京时，执吾等手书寻李师，李师自当视你为子侄。你但有所事，李师自当周全一二。”说着取出一封书信。
雨村这才知道孙纲二人的座师是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也是《红楼梦》中贾珠遗孀李纨的父亲。那宁国公府权势滔天，在金陵谋产案中可见一斑。这孙纲、孟良仅初次见面，便不惧危害，出手襄助，实在是经过这一番书法交流，对雨村视若自己人了。那国子监祭酒李守中，虽在红楼书中不显声名，但也是国字号单位一把手（相当于今日教育部长），虽不能直接势压国公府，但递上话、对上夹，还是有能力的。
雨村忙伸手接过，长揖道：“蒙老师不弃，不避危害，鼎力襄助，学生铭感五内。”
孙纲二人扶起，叹息不语。众人送出雨村，大家依依惜别。
正所谓，
仓撷造字神鬼哭，雨村瘦金在姑苏。
士子痴狂齐声赞，只在筋骨不在肤。
雨村登车，一路径至府前，早见侯尚候在门口。
侯尚见车马已到，忙迎上来，请下马车，作揖道：“师兄贵驾降临，尚之幸也。”
雨村回礼，笑道：“贤弟言重了。”
二个寒暄几句，侯尚引雨村进了孙府。穿过了一进厅院，进了后厅书房。
书房里早有数人闲坐等待。见雨村前来，迎起身来。
居中一人，大约三四十岁年纪，身着藏蓝锦锻长袍，身量不高，方面阔口，面白微须，举止庄重，眉眼间有威仪闪现，正是侯尚的姐夫、当今姑苏知府，姓孙名纲，字正行。
侯尚紧走几步，上前先言道：“姐夫，人我可给请回来了，看你怎么谢我。”接着回头向雨村道：“师兄，这就是当今姑苏知府孙纲大人。”
雨村忙上前施礼，道：“学生给孙大人请安。”
孙纲上前扶起，细细打量，但见雨村身材高挑、形容出众，剑眉入鬓，目若朗星，粉面朱唇，举止风流，甚为夺目。心中不禁暗暗喝彩，好一个少年风采。
打量片刻，开口道：“是本府孟浪了。乍闻贾先生瘦金体银钩铁划，心里哪还忍得住。知你是子规（候尚字子规）师兄，仓促将先生请来，还请先生莫怪。”
雨村回道：“学生不敢。”
孙纲又向雨村介绍身边二人。左边一人身穿青袍，大约四十余岁年纪，面容枯瘦，眉宇轻拧，似有淡淡愁绪，但目光坦荡，眼神犀利。
孙纲介绍道：“这一位孟固（字良德）孟大人，与吾即是同年，又是多年知交。人称诗书画三绝。现居任江苏省提督学政。”
雨村知道，提督学政又称学政，主管一省学校政令和岁、科两试。按期巡历所属各府、厅、州，察师儒优劣，生员勤惰。这个学政岗位责任、权力很大，非有大学问者不能胜任。可以说是读书人士子们的直管领导。
雨村深施一礼，恭敬道：“学生拜见学政大人。”
孟固伸手虚扶，笑道：“小友不必多礼。今日文人聚论，不叙国礼，只叙学礼，如何？”
雨村又微揖，回道：“学生谨遵孟师令。”
孙纲越看越喜，扶着雨村手臂，转向右边，介绍道：“这一位田公文长，吾早年同门师兄挚友，今在吾府衙入幕，乃吾之幕友。田公浸**法半生，书法造诣非同小可，一会儿你们可以多切磋。”
雨村见那是一位面善的清瘦老者，大约五十左右年纪。雨村知那幕友就是类似师爷的角色，比较出名的就是绍兴师爷。想他即能入幕府衙，定是足智多谋、精明强干、擅理庶务之人士，亦定是那知府孙大人绝对心腹，不可小觑。
雨村又深揖一礼，口道：“学生拜见田公。”
田公似不喜多言，只抬手虚扶，道：“小友请起。”
众人寒暄片刻，分主宾坐定。孙纲使人上茶，众人又品了一口茶。
稍定，只听孙纲开口道：“吾尝闻，昔古圣人仓撷者，于凤凰衔书台造字作书，致使天雨粟，鬼夜哭，概因泄天之机也。自此以降，吾华夏族民，据字而学，著史记事，著书明理，华夏文明传承至今，盖文字之首功也。”
孙纲稍饮了一口茶，看向雨村，接着道：“书法者，书文写字之技艺也。千载以降，吾中华之文字，历经甲骨文、古文（金文）、大篆（籀文）、小篆、隶（八分）、草书、行书、真书等阶段，依次演进。历代读书人，莫有不以书法为毕生之事者。诸位巨擘精英、书法先贤，精思学书，所书文字，风格多样，或高古纯朴，或井沉起伏，或飘如游云，或笔力险劲，与吾辈后人遗留宝贵的精神财富。依我看贾小友之瘦金文字，可入诸位先贤之列矣。”
话音方落，孟良接道：“不错。以吾之见，精研字体，或篆或楷，或草或行，持之以恒，以水磨工夫，终有书法大成之望。然，深耕书法易，新创字体难。贾小友的瘦金体，吾辈闻所未闻，必将于吾华夏文史中留得青名。依吾看来，小友之功，更胜先贤。”
雨村大惊，道：“当不得诸位老师盛赞。雨村愧不敢当。”
田文长师爷手捋长须，跟着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贾先生以弱冠之年，创出史书留名的瘦金体，实令吾辈汗颜。吾等有此机缘，实见其字，亦吾辈之幸也。”
雨村又起身拜辞。
孙纲笑道，“小友不必过谦，还请小友留下墨宝，不知妥否？”
侯尚跟着叫道：“对啊，还请师兄手书一篇，饱吾眼福。”
孙纲遂使人备上纸笔。
雨村也不推辞，执了笔，略想一下：“那赵佶《楷书千字文》、《闺中秋月帖》等名帖，自己前世是临摹惯了的，加穿越金手指暖流之功，眼手协调能力更胜往昔，那就作《楷书千字文》吧。“
便运笔如飞，盏茶时间，千字已得，但见结字至瘦而具筋力，体疏端正，下笔尖而重，行笔细而劲，撇捺出笔锋而利，横坚收笔顿而钧，整体道丽瘦硬。整篇看来，间架开阔，笔划劲利，清逸润朗，别具一格。
孙纲等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待到酣浓之处，以手代笔，在空中随画，身随之舞，似狂似癫。
雨村与众人评说文字，叙述诗词，气氛越来越热烈，相处越来越融洽。待到天色渐晚，孙纲摆起酒宴，众人酣饮达旦，酣畅淋漓。席间又请出《楷书千字文》，轮流赏鉴，孙纲借着酒劲，手书八个大字送与雨村，“千古奇字，遗世无双。”雨村忙拜谢了。
孙纲是主家，《楷书千字文》自然由他所得。孟良、田师爷、侯尚自不肯依，雨村又一一写得一篇，送于众人，方还罢了。
此时天已大晚。孙纲等人送雨村，至得前厅时，与孟良二人拉着雨村手，走到一边，低声问道：“你的事，想怎么办？”
雨村一惊，抬头看向二人，只见二人目光烁烁，精气逼人，哪里还有醉意。雨村知他们说的是被贾氏京中宁国公一房族长、贾氏金陵一房族长合谋夺产之事，略沉吟一下，回道：“二位老师，学生的事现下还办不了，只得等学生长得再高些，声音再壮些，才有力气去掰手腕。”
孙纲二人对视一眼，略点头，对雨村道：“你的事，还得在京都办。这是固德兄（孟良字固德）与吾同写手书，书至吾们恩师李师讳守中。李师本金陵名宦，素有贤名，现居京中国子监任祭酒是也。待你今后进京时，执吾等手书寻李师，李师自当视你为子侄。你但有所事，李师自当周全一二。”说着取出一封书信。
雨村这才知道孙纲二人的座师是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也是《红楼梦》中贾珠遗孀李纨的父亲。那宁国公府权势滔天，在金陵谋产案中可见一斑。这孙纲、孟良仅初次见面，便不惧危害，出手襄助，实在是经过这一番书法交流，对雨村视若自己人了。那国子监祭酒李守中，虽在红楼书中不显声名，但也是国字号单位一把手（相当于今日教育部长），虽不能直接势压国公府，但递上话、对上夹，还是有能力的。
雨村忙伸手接过，长揖道：“蒙老师不弃，不避危害，鼎力襄助，学生铭感五内。”
孙纲二人扶起，叹息不语。众人送出雨村，大家依依惜别。
正所谓，
仓撷造字神鬼哭，雨村瘦金在姑苏。
士子痴狂齐声赞，只在筋骨不在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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