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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回军营

    苏容的祖母名白冰,是当地有名的大夫,她在世时一直带苏容出诊。苏容现下虽年轻,但其实已随祖母行医多年了。

    凭着祖母的名头,苏容在家乡也有些名气。但这正阳街她还初来不久,没人敢相信她是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她只能替一些出不起诊金的穷苦人家做义诊。

    其实,苏容的祖母不仅专攻医术,对毒药也颇有研究。她的医术传到苏容手中,就有点变味了,苏容天生对毒药比对医术更感兴趣,特别对于那些失传已久的奇毒,更为痴迷。

    自从苏容祖母被楚江国的“毒西施”女将军独孤雾用诡计害死后,这几年来,苏容心中怀着巨大的愧疚与泼天的仇恨,她一直觉得未能救回祖母是自己的无能。

    自那以后,她对各种毒药更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在心中发誓此生定要找到独孤雾为祖母报仇。但自己现在能否胜过那毒将军,她尚未有十足的把握。

    祖母放在秘处的几本古籍中的篇章都有残损,苏容想将那残损之处的药方一一补上。即使在深夜,还时常在头脑中反复推敲那些解药。

    此刻,苏容听到祖父的厉声责问,她心里从一数到五后,才敢偷看祖父铁青的脸色两眼。

    嗯,脸色虽青,却带着红。这是三分生气,七分关心。

    还好,还好,雷霆之下仍有余温。

    她心里虽一松,但害怕的样子也不全是装出来的,她低下头去,回道:“祖母留下来的几个古方,因字迹残缺,容儿看不到全部的用料,就自己研究了一下,想试试药效。不过请祖父放心,容儿刚才只是脚麻了一下而已,没有其它大碍。我现已知道怎么改进才是最好的了。”

    程凌志听得此话,马上关切地向苏容走了过来,着急地劝道:“容儿,你试药干嘛要自己试?你找几只小兔子先试试,如果没事,再在几个仆人身上试一下不就行了吗?”

    苏容抬起头来,盯了程凌志一眼。瞧瞧!这杂乱的眉毛连在一起,像墨黑的蜈蚣,现在这蜈蚣还扭动着身子,就是这么不好看!

    程凌志被她看得摸不着头脑,问:“容儿,我说错什么了吗?”

    苏容脱口而出:“黑蜈……程叔叔,容儿想请问您,您所守的每一寸热土,到底是在替谁守?”

    程凌志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是替朝廷和百姓们守的啊!”

    苏容奇怪地说道:“仆人们难道不是百姓之一吗?”

    程凌志虽不是出生于世家大族,但父亲也小有官职,他和军中同袍们常会聊起保家卫国这个话题,大家从来都只说是为了保护老百姓,但从来没有具体想过仆人算不算老百姓。

    程凌志有点嗫嗫地说:“那不一样的,仆人们很多是签了卖身契的嘛!”

    苏容抿了抿嘴,轻声说道:“祖母传我医术时,只教我尊重生命,只要是活人,在医者眼里就是一样的。”

    程凌志第一次听闻这个观点,细细想来,这些年“老百姓”在他心中都是一群模糊的形象,但要将这个词落实到活生生的每一个人身上,特别是落实到“仆人”这群人身上,他心里突然感觉一阵阵失落,半晌无语。

    苏景承没空理会程凌志的失落,他对苏容说道:“容儿,我马上就要与你程叔叔去军营。此次流寇众多,我不知几时能回来。你一个人在家,我很不放心。我会派胡叔送你到你二祖父那里。到时我再接你回来。”

    苏景承口中的这个苏容的二祖父就是当朝兵部侍郎,也是明博书院的山长---苏文庭。此人文成武就,在朝野之中颇负盛名。

    “但是,我不允许你再亲自试药,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切不会再允许你出去行医!你祖母与我说过,你是她生平罕见的医学与毒学的奇才,你万莫再以身试毒,断了你祖母的绝学。你听清楚了吗?!”

    话说到后来,几乎有凄厉的咆哮之声。

    苏容一听,深知祖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自己必须要答应,既然答应了就肯定要做到才行。自己虽没七尺高,也非男儿身,但这五尺有余的女儿身,也需一诺千金。

    她忙回道:“祖父,容儿答应您,我以后不会再冒失了。不过,我要过几天才能去长安,街头一个老人家的病这几天正在关键期,她的病是经我一手治的,她没有钱可以请别的大夫。我等她的病有所好转就马上出发,可以吗?”

    苏容就是这点好,心里虽大有主意,但在长辈面前说出来的话,却总是柔柔弱弱,有商有量,谅是谁也听了,都得会跟着柔和几分。

    苏景承想了想,他明白这个孙女的脾气秉性与自己的亡妻很相似。他沉默片刻,只能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

    邻居小姑娘听闻苏容要去长安,很是舍不得。她跑回家与父母哭闹着要与苏容一起去,但她父母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经她这一闹,邻里四坊都知道苏容马上要去长安了。

    苏景承明白军情紧急,不容耽误。他将管家胡叔叫来交待了进京的事宜,又写了一封亲笔信给弟弟苏文庭,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了长安。

    苏容祖母离世时,苏容如受万箭穿心。现在三年多了,她还没从悲痛中释然出来。

    现下这么匆忙就要与祖父告别,苏容没有终获自由的痛快感,满心升起惶惶然,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悲戚,以免不祥。她竭力抑止住眼泪,快速替祖父收拾好了行囊。

    她将祖父送至驿站的长亭外,祖父再三让她早点回去,她深知祖父性格疏阔,他向来不喜凄婉的告别,只好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家中。

    苏容一人在庭院里静坐了许久。夕阳温柔地抚上她的肩,庭院里飘落下来几片金黄的银杏叶,如翩翩飞舞的蝴蝶。凉风拂面而过,带来丝丝寒意。秋天,是真的来了!

    青州城中无宵禁,这富庶安逸的水乡之城,到了晚上更是流光溢彩。今夜最热闹的地方还是在淮王府。府内悬灯结彩,繁花满庭,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

    在王爷与王妃的盛情挽留下,白天的宾客们大多还没有散去。

    林谨这一整天几乎都跟在父王与母妃身边招待众宾客,现见父王与母妃正与宾客们相谈甚欢,他终于能悄悄抽空离开了正厅,径自往小花厅走去。

    他虽是一副随意四处走动的样子,看到来往的宾客们也会笑着招呼,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此刻想找的人是随身小厮刘松。刘松跟随他多年,自然懂得他的心思,远远地就大步跟到了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小花厅门外的亭子里走去。

    林谨在小亭子里刚坐下,刘松就迫不及待地将今天打听来的消息献宝上来:“二公子,今天那姑娘确实如她自己所言,并非腿疾。等您走后不久,她就自行回家了。我跟了她一路,她就住在正阳街的巷尾,宅院上无匾无名,估计只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我打听到姑娘芳名叫苏容,与她祖父才搬来此处,家里无其他亲眷。听说姑娘略通医术,近期会去长安。我因想着府上今儿事情多,来不及再向邻居细细打听,就先行回来了。您看我明儿还要不要再去问问什么?”

    林谨思量片刻,含笑回道:“我让你留下来看着那姑娘,本就只是想让你护送她安全回家而已,并无它想。”

    刘松忙弯弯腰,笑道:“是,小的明白了。”

    林谨笑着问:“你明白什么了?”

    刘松愕然地答道:“您刚不是说我不要再去打听什么了吗?小的听明白了。”

    林谨不接话,他轻皱一下眉头,似乎自言自语道:“长安可是个好地方啊,什么时候我也能去那里玩玩。”

    他们正说着,林谨一抬头才猛然发现亭子旁的长廊拐角处,林复不知道何时就站在那了,刚才因急着问话,他们居然都没看到。这些谈话,不知林复是否听到。

    林谨赶紧随意地向兄长嘻皮笑脸地打个招呼道:“兄长,好巧。你也在这里看风景吗?”

    林复看他一眼,不作声。林谨不等他回话,欢快一笑,就马上脚底生风般离开了。

    黑灯瞎火的,这风景可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