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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坚城

    顺军前锋争先恐后冲入宁武关,先锋都是炮灰的存在,他们目标很明确,赶在主力进城前多抢些财物。

    破城之后,可以明目张胆抢劫,所得财物都是自己的。这是闯王定下来的规矩。

    六百多前锋,身上没有佩甲,没有火铳、没有长枪,也只有这样,才能将负荷沉重的战兵抛在身后,自己率先入关,抢夺财物。

    他们的地位,只比填壕流民好些。

    人命低贱,只有银子才能让人觉得安全。

    冲入城后却发现宁武关已变成一座废墟。

    围城数日,成千上万火箭将城中烧成瓦砾。

    房屋没有人,当然也见不到钱,百姓早逃往东边。

    闯王承诺的银子、女子,当然是没有的。

    舍命冲杀的前锋感觉自己被卖了。

    “入他奶·奶的·毛!一粒粮食都没有!狗·日的官军怎么活下来的!”

    “没银子还打个毛!咱退回去,让老营上来打!”

    当然,他们已经没机会回去了。

    宁武关建于宣化年间,规格与寻常卫所无异,面积不大,绕着走完一圈用不到半个时辰。往来宁武关的商旅嫌破落偏僻,都不肯在此歇脚。

    天启年间,建奴从口外频繁侵入,宁武关距离张家口最近,位置变得重要,为了屏护京师,大同镇开始在此驻军。

    有了军队,商铺繁密,物资充沛,宁武因此渐渐兴盛。

    宁武因军而兴,现在也要因军而亡。

    早被朱聿键全部查抄,罪名是和鞑子勾结,还有流贼。

    入主宁武关不久,朱聿键便发现乔姓晋商和李自成有书信来往,乔大爷子给流贼绘制了一份极精确的城防图,连城头垛口数量都有详细备注。

    这位乔大爷不巧碰上朱聿键,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朱聿键比朱由检还凶残,没有任何审讯,直接下令将乔老爷活埋。

    山西境内,晋商被屠戮一空,百姓纷纷逃走。

    炮灰们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大家流血流汗,攻城略地,不是因为热爱大顺,效忠李自成,只是想抢劫金银,带回老家盖房子娶媳妇。

    现在,梦醒了。

    弄不到银子粮食,娶不上媳妇不说,还会在冰天雪地中冻死。

    必须搞到银子,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银子刨出来!

    流贼徘徊在断垣残壁间,像勤勤恳恳的拾荒老人,用沾满鲜血的手,在废墟上刨啊刨,希望能刨到一件女人首饰或是衣裳。

    他们像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很快就来到南街。

    朱聿键手指颤抖,转身对铳手道:

    “流贼靠近,只许弓手射箭,火铳手都不要动!等顺军弓手赶来增援,你们再上,听到没!”

    策略很简单,隐瞒己方实力,给对手造成没有火器的假象,吸引顺军弓手来援,然后突然用火铳给他们最大的杀伤。

    顺军越来越近,朱聿键焦急望向街口,隐藏在南街佛塔上的弓手终于发现敌人。

    佛塔四层,被顺军红衣炮打穿的窟窿里探出半个脑袋和两个手臂,对着下面的明军街垒打起手势。

    这是秦王从皇兄那里学来的手势,进入宁武关后,他便教弓手们使用。

    在这个时代,旗语和打手势是最有效的通讯工具之一。

    朱聿键抬头望向佛塔上的孙小六,想起这个年轻弓手在京师镇抚司门前,连续三箭射中靶心的画面,干裂的嘴角难得挤出了一丝笑容。

    “正北方两千步外,正过来五十多名轻甲,六名重甲,还有,还有四个骑兵,”

    亲兵在旁边紧张的翻译着,秦王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抬头望向北方。

    “轻甲手里有顺刀,重甲有步弓,骑兵,骑兵佩戴有三眼铳。”

    孙小六打完手势,立即缩回塔中。

    朱聿键眉头紧皱,五十个轻甲,六个重甲,四个骑兵,这点兵力可不是普通斥候。

    “弓手杀不了这么多!还得咱们出手!“

    秦王说罢,开始朝火铳里装填弹药,街垒后面,铳手们也在倒铳管内倒入火药,送铅子。

    明军与流贼有血海深仇。前几日迫使百姓填壕的,就是这些轻甲。而那些惨死城外的百姓,不少人是宁武关明军亲戚好友。

    朱聿键手指不自觉颤抖,倒不是因为内心紧张,害怕死亡,恰恰相反,此刻他心若止水,颇为平静。这是帕金森综合征的早期反应,这是老朱家的家族病,当年老唐王就是中风而死。

    “守到今日,流贼不会放过咱们,即便是降了,也会被人杀死!路是大家闯出来的,你们身上搭着好几条性命,惨死的兄弟们在看着!等着你们多杀几个流贼,所以你们不能轻易死,每人!”

    朱聿键嗓音嘶哑,语气却如磐石坚定。

    “每人必须杀死十个流贼!杀满十个人才能死!少一个都不行!”

    “只有这样!李自成才会派更多人上来,咱们才能杀更多人,将流贼拖在山·西,皇上才会嬴,你们子孙才能过好日子!”

    “都再睡,来得是流贼斥候,几个想早投胎的小鬼,这点人马,还不够弓手塞牙缝,等他们大股援军上来,你们再出手!”

    铳手沉默不语,尽管很不情愿,他们还是放下鲁密铳,靠在沙袋上闭目养神。几名炮手将已经点燃的火把熄灭,在炮管上打起了瞌睡。

    朱聿键望向街垒前面的佛塔楼房,弓手已经准备就绪。

    南街路口,一片狼藉,道路被杂物封堵,一些家具还在道路上燃烧。

    众人睁大眼睛望向街口,等待着流贼进入弓箭射程。

    朱聿键呼吸急促,他心中闪过一个极可怕念头,顺军已经发现他们在此地的部署,老营主力正在朝这边赶来。

    秦王对流贼并不畏惧,然而老营精锐却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些人作战勇猛,不死不休,和建奴战甲不相上下。

    他抬头望向佛塔,没有看到孙小六,正要转头时,眼角余光瞥见佛塔上空升起淡淡的光晕,酷似一个弥勒佛。

    “成祖显灵了吗?”

    朱聿键放下大葱,喃喃自语。

    孙小六嚼着大葱,浓重的辛辣让他眼角泛起一片泪花,转身往北望去,一队顺军人马停在街口,一个把总模样的流贼头目指着顺军战甲,隔着太远听不清在说什么。

    “流贼还没发现咱们,我去把他们引过来。”

    亲兵雷大军没有睡,听秦王这么说,连忙道:“不用殿下亲自出马,小人去便是了,”

    朱聿键还要说什么,雷大军已经翻身上马,贴着墙根疾驰而去。

    这匹河曲马,本是留作秦王突围时骑用,现在也没这个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