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武侠仙侠 » 月下拔剑曲 » 章五 所有人都在等

章五 所有人都在等

    阿瞒是这么多年来先生所收的最后一个弟子,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会是先生的关门弟子。

    所谓关门弟子,那自然是宗师开山创派除了那第一位开山大弟子之外他所收的最得意的弟子,就像是那些书画大家画了一幅可以传世画作之后,终此一生都无法超越,所谓封笔之作。

    虽然嘴上不说,可是阿瞒对于能够成为先生的弟子还是颇为自豪的。

    所以先生压了他这么多年把他困在这座山里的行为,阿瞒实际上并不是多么反感,先生已经老了,在很多年以前先生便开始老了,可是先生的那些弟子们有哪一个能够跟着先生来到这里,能够亲眼看着先生的死亡呢?

    阿瞒嘴角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先生,您的弟子早就超越您了。”可是当他察觉到古老头还要收徒的时候,破天荒的他竟然有了一丝嫉妒,他以为自己不会有这种情绪,实际上他也不应该有这种情绪,阿瞒的来历除了古老头没有人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很小,当时的古老头只是看着他,看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阿瞒只是在笑,他能够感觉得到先生的犹豫是在犹豫要不要杀了他,可是最终古老头也没有动手,所以阿瞒对这位先生的感情很复杂,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终究会杀死眼前的老头又或者被眼前的老头杀死,可是他还是成了先生的弟子,照顾他那么多年,人也许真的会习惯某件事吧,就像他叫了古老头那么多年先生,竟然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弟子。

    “您为什么还要收徒呢?您老人家在这里安安稳稳度过几个春秋以后再稳稳当当地死去,难道,不好吗?我说了,您的仇我来报。”

    阿瞒似乎很伤心,他允许先生收养长安,甚至还不止一次劝过先生收养那个孩子,可是先生不肯,现在先生却又反悔了,这让他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他不喜欢被骗或者说他不喜欢这样一个欺骗学生的先生。

    那天晚上阿瞒没有入睡,

    看了很多年的那本书第一次没有了看下去的耐心,窗外是死一般安静的夜,阿瞒终究还是起了身,长袍干净得一尘不染,他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所以每年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冬天,当大雪开始下,阿瞒就会站在院子里,那个时候他会穿一身白色的长袍,雪慢慢飘落,把他也把人间染成白色。

    被大雪覆盖的世界才是最干净的,他舍不得自己把脚印踩在那雪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鼓舞着的是满心的欢喜,可是这欢喜终究是会变成失落,因为雪终究会融化,人间又会变得污浊肮脏。

    “先生您说为什么要有雪啊?”阿瞒幽幽的说道,“在看见它之前我本是可以忍受这污浊的啊。”

    ......

    对于半村里那户陈姓人家,阿瞒始终没有太多的接触,一是因为他很少出门,另一个原因是他对陈家很了解,他知道陈良为什么会走那么远的路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一个没有什么前途的铁匠,也知道古老头心心念念守了那么多年的半村究竟有什么秘密,所以对于呆在半村他并不怎么反感,所有人都在等,等那个时间到来,等那件事情发生,阿瞒也在等,他在等古老头死,在等陈良也在等的那件事。

    阿瞒觉得自己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因为他有很长时间可以等,可是古老头没有时间了。

    年纪大的人总是容易慌,即便是如古老头这样的人也不例外,而人一慌就容易犯错。

    古老头犯了一个错,他起了念。

    一个念师起念其实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古老头不同,很多年前他把自己的念力封印了,而那个封印同样封印了半村这个村子,阿瞒轻笑,因为从今天起,他就自由了,古老头以为只是刹那间的解封自己便不会察觉,可是他不知道阿瞒在变强,如今这道封印再也困不住他了。

    可是阿瞒并不打算立刻就远遁山林,事实上即便古老头实力全复又如何,阿瞒已经不再是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了。

    今日阿瞒看着村口那户人家突然起了念,作为古老头的弟子他自然也是一个念师,当念师起了念那么便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止念,一条是顺念。

    阿瞒的身形突然开始改变,不仅仅是脸而是整个气质都在改变,首先变的是肤色从一开始的白变成了黝黑,接着是脸型,就连身高也开始改变,片刻之后,一个瘦削清秀俊逸的文弱书生变成了皮肤黝黑的粗糙大汉,他没有开口说话可是想必声音也是改变了的,而在这些外表之上他还给自己披上了一件黑色长袍。

    对于这种易形换貌却又加上一件夜行衣遮住面目的画蛇添足行径他却是觉得极为得意。

    阿瞒如一阵黑色风,在夜里飞行。

    只是眨眼便来到了陈姓人家的所在,

    此时的陈三千躺在床上像一个即将溺亡的猫,张牙舞爪的打了一套完整的王八拳。

    他的额头,他的身上青筋毕现,汗水如浆,身体在一套眼花缭乱的王八拳之后开始颤抖。

    那就像是一只脆弱,可怜的野狗,痛苦而努力地为了想要活下去的最后挣扎。

    在他的旁边有一个比他还小的少年,少年看起来很是壮实,那一双眸子也是明亮得如同原野上的星辰,在长安很小很小的时候,阿瞒甚至还见过他的亲生母亲,那也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人。

    陈三千的怪病是不知何时便会入睡,而一入睡便大概率的会做噩梦,并且浑身冷热交替,热的时候如同火炉,冷的时候又如坠冰窟。

    当三千开始浑身颤抖,长安才察觉到不对劲,他想要去唤醒三千,可三千始终是眉头紧皱,如坠梦魇,无法醒来。

    但是很显然长安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因为他迅速起身,去院中打了一盆冰冷的井水,浇在了三千身上,泼下去的水却如同浇在了一块被烧红了的铸铁一样,瞬间就发出滋滋的响声,随着一阵白烟蒸腾,长安被惊得道了句哇塞之后,才去唤醒旁边屋子里的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