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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十三 白袍

    小宫女清儿没有看清老人的长相,可只是单单看到那一袭白色长袍她就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没有人的白袍能够那么白,除了他。

    因为猜到那人的身份所以她心头忧愁更甚,所以哭的更厉害了起来。

    三千明显察觉到小宫女情绪的变化可是他没有说只是看着白袍老者消失的方向,又看向王宫那满天的花雨。

    那天,南宫白命令阵师和念师联手布下结界,将那朵被唤作九色的花放在了一座高高的如同烟囱一样的大台子上,南宫白说是要让王朝都城里的所有人都能看到这朵祥瑞之花。

    经过阵师与念师的通力合作,很快那朵开出了七种颜色的花散发出七彩的光照耀在都城当中。

    那花在夜晚里显得格外绚烂美丽,整座都城都能看到这朵奇花。

    也是从那天起,小宫女像是傻了一样,经常一个人仰着头看着那朵花,泪眼婆娑,小声地说着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话。

    若是有人能够听到一定会大吃一惊,一个宫廷当中的小宫女竟然会古时贵族的正统语言。

    陈三千自然不会懂,就算懂也不会在意,小宫女仍旧只是那个小宫女,一个路痴而又不懂礼仪直呼人名的小丫头。

    永寿宫里的人不算多,但大抵还是有好些个,衣食住总归是要有人在服侍。

    只是相比于那些已经麻木而机械的奴仆,小宫女更有些人味。

    只是那些个嬷嬷太监却是与小宫女格格不入,他们总是想要把小宫女立在规矩里,让他困在那些条条框框里。

    对此陈三千有些不理解。

    相对于那些居住在王宫里的其他贵人们,陈三千的身份太过于尴尬,一个不是王族的人竟然可以居住在王城当中,当然曾经也有过那么一个人,可那是天生的贵人,一个命中注定的王后,陈三千怎么可以和那个人比。

    然而其他贵人又都对于这个外来者极为抵触,虽然从各方消息得知陈三千是天诅地咒的不祥人,可是他们仍然觉得陈三千的存在对于他们有威胁。

    而他们对于这个威胁的处理方式很可笑或者说很幼稚就是暗中派人打压永寿宫的那些人。

    “你想要那朵花吗?”有一天陈三千看着清儿轻声问道。

    小宫女一愣却是摇了摇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知道那朵花是南宫白的一个陷阱,用来引出一些人,看似简单的阵法结界背后是凶险的杀机,她不想让陈三千这个傻子去冒险。

    三千轻轻抱着她,就像是一只温柔的小狗。

    他没有问清儿为什么会认识那朵花,甚至于会因为那朵花而泪流满面,也许是她真的喜欢那朵花吧。

    清儿或许是哭累了,竟然在少年的怀里睡着了,只是那双漂亮的眉头却像是打了结怎么也解不开。

    第二天清儿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雕塑一样正襟危坐的少年,只是他的脸上却是泛着热气。

    小姑娘壮着胆子伸手想要去触碰一下那张俊秀的脸,却在触碰到那脸颊的一瞬间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吓得赶紧收回了手,却是察觉到他脸上的温度热到让她的手都感觉到了疼痛。

    “他,好像是生病了。”清儿心里想着。

    果然,当少年将清儿慢慢放开,自己起身的时候,随着“砰”地一声,三千倒地。

    清儿惊呼一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有心想去叫人,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永寿宫里就只剩下清儿和三千两个人了,这里仿佛是成了一片禁地,没人愿意来。

    瘦弱的小宫女想要抱起这个看起来同样瘦弱的少年却发现他重得出奇,根本难以抱起,更难的是他的身体像是被烧红的铁块,自己的手触碰上去都会被灼烧的发出滋滋的铁板烧牛肉的香味。

    可是小宫女倔强得不愿意松手,就那么抱着他一步步走向屋子里。

    等到御医来了,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是布满了血泡。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三千总是会拉着她的手说她傻,而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关于永寿宫成了一个禁地这件事,三千知道应该是那个便宜舅舅的意思,只是每个月御医黄芝都会来一趟替他把脉,然后每天都会有一碗药放在门口。

    药很苦,像所有少年人一样三千不喜欢喝那苦苦的汤药,可是他不喝小宫女就会皱着眉头,若是执意不喝的话,那个小宫女还会哭。

    让一个小姑娘哭实在不是一个男子汉应该做的事,于是乎,端碗,屏息,仰脖,咕嘟咕嘟……

    三千和清儿之间的对话还是没有变多,更多的时候依旧是:“陈三千……”

    陈三千小手一指,小宫女哒哒哒跑过去。

    日子仿佛变得平静而一成不变,除了三千多了一个爱好,种花。

    也不知道上任的王是喜欢附庸风雅还是真的博学多识,偌大的永寿宫里藏书却是极多。

    衣食无忧的三千穷极无聊的时候总是会挑上那么几本,也不知是真的看懂了还是尽挑着图画绘本看,总之陈三千看起来有些不是那么的傻了。

    别人无法进入永寿宫可是并没有人限制陈三千不出去,于是从某一天开始王宫里出现了一位采花大盗。

    后宫里那些被悉心照料的花朵都被无情连根拔去,尸骨无存。

    久而久之关于这位采花大盗的传说变得更加骇人听闻,有人说这名采花大盗行走于黑暗当中,其身形如同鬼魅,以夜为眸,采花为食,是一位夜魔花鬼。

    也有人说那是被关在冷宫当中某位孤苦而死的妃子,因为受不了花朵岁岁年年开,美丽娇艳,而自己却逐年老去,因此心生歹毒心思,便要把这世间鲜艳尽数夺去摧毁。

    于是乎,整个后宫里便笼罩在一种艳丽恐怖当中,平日里那些个打扮娇艳的小宫女妃子们都开始穿得极为朴素。

    不明真相的民间女子竟也相继模仿,再后来竟然引领了一波时尚潮流。

    而现在那位真正的采花狂魔正在永寿宫前的那片小田地里锄着地。

    在他的面前是各种各样的花,或肥或瘦,或高贵冷艳或朴素无华,各种颜色汇集,各种香气弥漫。

    只是少年似乎有些不满意,对着站立在一旁的女孩说道:“好像是没有那朵花漂亮。”

    小宫女捧着毛巾轻轻为这位人人闻风丧胆的采花狂魔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轻声说了句:“已经很美了。”

    三千只是静静坐在那片花田,没有接话,清儿便也安静地坐在一旁。

    那天晚上,被视作祥瑞的那朵九色花竟然消失在了王宫当中,那些重重结界和杀阵都没能阻止那个采花大盗,他就像是一阵风,无声无息地跨过那些禁制,采花之后扬长而去,而直到此时关于那个采花狂魔的事情才算是终于被捅到了南宫白的面前。

    事情很容易去查清,因为那些被采走的各色花株都被安安稳稳地种在了永寿宫的那片花田当中。

    所以当有人终于看到那片盛开的花时,所谓的采花案终于算是告破。

    那一天南宫白第一次走进了永寿宫,舅甥二人终于见面。

    南宫白看着仍旧不跪不拜的三千,虽然明知道他是一个傻子可是莫名的他就是对这个傻子很忌惮。

    “为什么拿那朵花?”南宫白终于开口,可是最终也只是用了一个“拿”字而非“偷”。

    “我没有拿。”三千的回答很干脆,因为回答的干脆而显得极为敷衍。

    南宫白没有生气,至少是没有表露出来任何恼怒。

    “你知道吗?”南宫白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和你的父亲很像,你们总以为自己没有错,一样的倔强,一样的……自以为是。”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陈三千被限足,从那天开始永寿宫真的就成了一个相对大一点的牢狱。

    因为陈三千始终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这让南宫白很是生气,他觉得这孩子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太让人失望了。

    可是他又不能真的去处罚陈三千,因为哪怕是打了这小子一板子自己那位护犊子的姐姐估计就会直接杀到王宫里来了。

    甚至于那道禁止三千出门的命令也只是象征性的表示一下,永寿宫殿外负责把守的侍卫也是像得了某种指使,对于把守这件事极为随意。

    奇怪的是当天夜里,那朵花再一次出现在夜空当中,陈三千有些疑惑地看着那朵绚烂的花,偏了偏头,却是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他知道那是一朵假的,一朵依靠阵法念力所勾勒出来的假花。

    可是三千却是更加少出门了,依旧陷入那片花田当中,如果说从前王宫当中最多奇花异草的地方是御花园,而经过三千的一顿祸祸之后,此时永寿宫的那片花田才是真正的御花园。

    甚至于南宫白有时都会来到那片花田赏花,只是不知道是真的那么凑巧还是如何,两个人从来没有相互遇见。

    小鱼被丢进了鱼缸当中,闲极无聊地吐着泡泡,小宫女托着腮帮看着它,它也看着小宫女,大眼瞪小眼,最后都把目光偷偷转向那道身影。

    三千手里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小鱼吐了个泡泡,钻进了水底,然后又猛地跃出水面,小宫女安安静静地看着它,突然想起来还有衣服没有洗,于是拿了盆搓板衣服,在那个路口开始徘徊。

    “陈三千……”

    一个手指向着某个方向指了一下,于是,哒哒哒,小宫女蹦蹦跳跳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