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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如果有前世我可能是姓杨

    夜来骤雨。

    钟离烁就住在距离芒钴山不远处的山林当中,尚且有两件竹屋。

    本来其中一间是用来对方杂物的,现在就成了他们的藏身之所。至于平日里起居的那一间,就变成了两个小姑娘和他们族人的临时住所。

    不过大家都是练武之人,自然不会在意住宿环境的问题。进了屋之后便各自找地方坐下,虽然略显逼仄,但是好歹也能遮风避雨。

    如今外面已经是风雷传响,暴雨倾盆而下,已经看不清远处的树林分毫了。

    苍炎坐下来抖了抖肩膀上的雨水,拱手道了一声谢,钟离烁连连说不用,随后便从屋里拿出了干粮和肉干出来。

    在屋子门口生了一堆火,烧上了热水,三个人便围着篝火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

    等到水开了,各自喝了一碗温开水驱寒,苍炎咂巴咂巴嘴,只感觉十分的寡淡,就剩下了肉干的盐味在嘴里,却少了酒。

    钟离烁似乎并不饮酒,房间里没有任何酒水的存在痕迹,苍炎只好作罢,看了看外面的黑夜和骤雨,这才开口问道:

    “钟离兄本是芒钴圣地的人?”

    钟离烁笑了笑:“哪里算得上是圣地的人?不过是在圣地呆过几天,没几天的时间,没几天的时间……”

    “那钟离兄可知道当初芒钴圣地出事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见今天九平圣地咄咄逼人,那两个小姑娘和她们的父亲所知道的,大概也和芒钴圣地相关。难道当年的事情,竟然真的和其他七大圣地相关?”

    听到苍炎的问话,钟离烁的眼神有些迷离了起来,看着面前摇曳的火光,发起了呆。

    “钟离兄,钟离兄?”一直到苍炎叫了两声之后,钟离烁才清醒过来,恍然道:“啊?哦!哦!不用这么客气,叫我钟离就行了。”

    苍炎点点头:“钟离,实不相瞒,我们两人是为了赴祖上的约定来芒钴山拿一件东西,结果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是否知道当年的事情?”

    钟离烁呆了呆,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你们就是……”

    龙骨和苍炎对视了一眼,心道这人果然知道些什么。一个不灭境的高手,当年就算没有现在境界高深,好歹也应该是个长老之类的吧?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钟离烁也不会一直留在芒钴山附近不走了。

    摇了摇头,钟离烁才开口说起来:“当年的事情,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实话告诉你们,我不过是一个被芒钴圣地收留的落魄人而已。”

    “百多年前,我修为有成一朝出世,既已成不灭,便大有不将天下放在眼中的傲气,于是连番挑战各门派高手。”

    “当时我化名而行,打遍了芒州无敌手,自以为天下无敌,便走出了芒州的山海。结果刚走出去没多久,便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并非是什么闻名天下的武者,也并非是什么少年俊彦、绝世天才,当我遇见他的时候,这人已经垂垂老矣,开了一间茶摊每日煮茶,和普通老者并无区别。”

    “我当时意气风发,在茶摊上与人起了冲突,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结果两个人直接被老人当场镇压,真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说到这里,钟离烁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腾龙大陆高手辈出,像我这样的招摇过市的,总会被人收拾。”

    “我被老人略施惩戒,打断了一条腿和一条胳膊,道韵残存在我的身体里,让我的肉体不能修复。”

    “当时我心灰意冷,也没有了再去中原游历一番的想法,既然一个茶摊上的老头都能够轻松将我击败,而且老头看起来入不灭也相当晚了,可见天赋并不高。”

    “那么腾龙大陆上那些真正天赋称妖的天才到底会厉害到什么地步?我不敢想!于是我转身回到了芒州,结果却没想到招惹到了祸端。”

    “被我打过的那些人怀恨在心,见我受伤竟然群起而攻之,诬陷我是妖邪。我身上带着老头的道韵,实力十成只剩下了三四成,自然是打不过他们。”

    “那段时间也就成了我这辈子最倒霉的时候,每天都在躲避着仇人的追杀,甚至要躲在臭水沟和烂泥塘里面逃避对方的手段。”

    “想想那段时间……”钟离烁说着,便有些悲苦的回忆,突然醒过神来,苦笑着说道:“你看我,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摇了摇头,他继续说起了芒钴山的事情:“当年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几乎要身死的时候,是芒钴圣地的人救了我。”

    “救我的人,是芒钴圣地的大长老,一个十分慈祥的婆婆。婆婆没有什么名号,只是当时的人都叫她婆婆,就算是其他圣地的人也不例外。”

    “婆婆从路边将重伤垂死的我,捡回来,然后带我回了芒钴圣地,为我治疗伤势,改头换面重新开始。我当时心思已经沉稳了下来,便留在了芒钴圣地做了婆婆的随侍。”

    “随侍并非是正式的弟子,所以说,我到底也不算是芒钴圣地的在籍弟子。不过我本来是能够成为芒钴圣地的正式弟子的,甚至可以当上长老。如果那件事情没有发生的话……”

    说道那件事情,钟离烁的脸上便有些沉痛:“就在我跟随婆婆来到芒钴圣地的一年多以后,眼看着而我的考察期就要结束,芒钴山却突然发生了一些诡异的事情。”

    “先是芒钴山最偏僻的一座山头,从来都不允许人过去的山头上,接连三天晚上出现了落雷。当时圣地的弟子都以为,是那座山上出了妖孽。”

    “众长老一起前往探查,我却从婆婆的口中得知,那座山上存放着一件宝物,一件芒钴圣地代代相传,却从不允许动用的宝物。”

    “至于为什么不能够动用,已经不清楚了。不过芒钴圣地的人向来崇尚德行,对于组训自然是丝毫都不愿意违逆。”

    “若不是那座山头上出现了落雷,恐怕他们也不会声张。实在是因为那些晚上的落雷太过显眼了,几乎方圆千里的人都能看见,一点都隐瞒不住。”

    “但是那一次探查,最终却以十分惨烈的结局而收场。三位长老带着十几名弟子前往那座山头,不出半个时辰,山上便电闪雷鸣,最后三明长老只回来了一个。”

    “那名阴阳境的长老已经身受重伤,身上满是雷电的焦糊,几乎奄奄一息,但还是坚持着让弟子送他到了婆婆门口,告诉了婆婆一句话。”

    “他说,我们压不住了,他们来晚了。”

    “当时我很好奇,什么压不住了?谁来晚了?”钟离烁看向了苍炎和龙骨:“从那之后,这个问题就一直环绕在我的心里,也是我留在芒钴山的重要原因。”

    “当时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时候,婆婆当机立断就要遣散宗门弟子,让我带着她门下的弟子先行离开。”

    “但是我带着几十名弟子离开之后,却再也没有听到任何来自芒钴山的消息了。因为婆婆嘱咐我照顾好这些弟子,我也脱不开身,只能是等在了约定好的地点。”

    “这一等,就是五天,人没等到,却等到了噩耗。”

    “我这才知道,就在我们前脚离开芒钴山之后,九平圣地和其他的两个圣地就找到了芒钴山,想想都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去了那边。”

    “不过就是想要那件宝物吧?”钟离烁冷笑了一声:“那些人上山,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等到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芒钴山便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

    “那天晚上电扇雷鸣,无数的紫色雷霆从九天坠落,落在芒钴山的方向,整个芒州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场灭世的雷暴。”

    “从此,八大圣地变成了七大圣地,芒钴圣地的人,还有当初前往芒钴圣地的人,全都陨落在了这场雷暴当中。”

    “唯一不同的就是,芒钴圣地的人都留下了全尸,让人毛骨悚然的死状当时甚至也吓了我一大跳,但是当初前往芒钴山的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苍炎皱着眉头问道。

    钟离烁点头:“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别说尸体了,半个影子,连个灰堆都没有。山上的建筑和植物,好歹都变成了飞灰一堆一堆,但是却没有找到那些人的兵器残留。”

    龙骨看了一眼钟离烁,现在事情已经十分清晰了。

    显然当年的那次雷暴,就是因为芒钴圣地存在的一件宝物暴动。这件宝物可能是芒钴圣地的人在一直镇压的,终于在百年前镇压不住了,突然爆发了起来。

    本来芒钴圣地可以遣散弟子离开那片那片雷区的,结果因为九平圣地带人堵门,目的当然是想要获得那件能够引起天地异动的宝物。

    为了保护那件宝物,芒钴圣地留下来,只有提前带走的钟离烁这一批人残存了下来。

    之后山上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可能知道了,在山上的人都已经死了,剩下的都是不明所以的。

    钟离烁继续说:“当时我们都傻眼了,这么大的一个圣地,宗门说没就没了呢?”

    “包括九平圣地在内的其他四个圣地很快就将这次的事情给镇压了下来,他们都在说,是蒙古圣地出了妖邪,才导致圣地被上天雷罚,成为了最后这样。”

    “再后来,当初跟着我一起离开的那些弟子都受不了了,不想留下来了。圣地都没有了,但靠着我们这些人又能做什么?难道还能复兴吗?”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有人也劝过我,但是婆婆救了我一命,如果不是芒钴圣地,我现在已经死了,我还能去什么地方?”

    “我发誓,一定要弄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于是便一直隐居在这里,暗中调查九平圣地当年为什么要来芒钴山,可是依旧收获甚微。”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钟离烁抬起头来看着苍炎和龙骨,眼神闪烁着火焰的光芒,伴随着门外沉闷的雷响:“九平圣地一定知道当初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苍炎和龙骨也陷入了沉思,苍炎忍不住看向了龙骨,如果说还有谁知道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的话,毫无疑问就是这小子了。

    他忍不住问道:“所以,首师有没有跟你说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龙骨看了一眼苍炎,却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闭上了眼睛:“明日上山!”

    “你是打算看看当初存放宝物的那个地方?”苍炎眼前一亮:“对啊!不管当初他们到底为什么出事,九平圣地为什么要来,总之看看那件东西到底还在不在,一起就都明了了。”

    “你们果然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的!”钟离烁看向了苍炎和龙骨,突然掉下泪来:“可是你们为什么来的这么晚呢?为什么?”

    苍炎摊开手,表示他也没办法。

    百年前,龙骨的父亲怕是都还没出生呢!上哪找来?

    屋外的骤雨掩盖了沉默,门口的火堆摇晃着,静静地看着周围的这三个人。

    风雨越来越急促了起来,苍炎有点担心,明天的时候这场雨到底会不会停息?要是那样的话,出去属实的不爽利。

    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得不出门去了。

    龙骨陡然睁开了眼睛,便是已经察觉到了外面不断接近的气息。

    并非是圣地的人,气息驳杂混乱,但是胜在数量更多。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向了苍炎。

    但是就在苍炎起身的时候,两道更加凌厉的气势便直冲而来,仿佛隔着千里万里,又仿佛就在他们的眼前。

    苍炎不由得冷笑:“准备的倒挺全!”

    钟离烁放下了手里的酒壶:“这就是芒州的豺狼,最擅长捕猎虎豹咬伤走脱的猎物,坐收渔翁之利。”

    “呵!”苍炎说道:“你我可不是那只蚌!”

    龙骨罕见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苍炎和钟离烁离开了竹屋消失不见,自己也踏步走了出去。

    天地灵力汇聚在他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层遮风挡雨的护罩,所有的风雨都阻隔在了龙骨身边一米开外,而面前从树林中走出来的人,已经不过十五步的距离。

    十五步!

    惊雷乍响!

    龙骨手中的下场单刀竟然闪过了一道紫色,仿佛映照着九天之上的雷霆,速度更甚往日,一眨眼便冲进了这群江湖散人的人群中。

    “不要慌!他只有一个人!”不知道是谁在乱战中喊叫了一声,话音刚落便捂住了喉咙,鲜血从指缝和嘴里溢出来,瞬间便躺倒在了地上。

    但是已经没有人去注意他了。

    疯狂的暴雨,喷涌的天地灵力,就连周围的树木都被掀翻了一大片。尸体倒下之后,马上就被无数双脚踩进了泥水里,脸都看不见了,血也看不见了,谁会在乎你是谁?

    江湖散人!龙骨的眼神凌厉起来,这些人大概是以为九平圣地已经削弱了他们的实力,便被撺掇着蜂拥而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既然为利而来,那么便可以为利而死吧!

    龙骨手中的长刀连连挥动,在雨夜中划出一朵有一朵带着鲜红的花,伴随着九天之上雷霆的霹雳,杀得对方胆战心惊。

    便有人开始逃跑了,后面还没有到龙骨面前的人,转身就要悄悄离开。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一道电光在身边闪亮。

    落雷?他们的心头都是狐疑起来,但是马上,便知道这并非是什么落雷。他们痴痴地转过了身,看着那个身上缠绕着雷霆的青年,这才想起来——

    他似乎从未展现过自己的属性!

    “雷!”龙骨的喉咙里似乎住着一只恐怖的巨兽,发出的声音都令人心神剧颤。

    随着这一声响起,缠绕在龙骨身上的雷霆,便如同潮水一般,朝着他手上的长刀汇聚而去,越来越亮,越来越响。

    “跑啊!”一个武者连刀都不要了,随手扔下只为了减轻浮肿,腾空而起就要离开。

    “轰咔!”

    紫色的雷霆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那人的胸口,从龙骨的刀刃上劈出的雷电,竟然贯通了上天的雷霆,将这人上下劈了一个通透。

    一具焦黑的身体从空中坠落,掉在了人群里面,周围的武者吓得赶紧后退了三四步,那块地方竟然形成了一片真空,只剩下还在冒着青烟的焦尸躺在污水里面。

    雷!在这个环境里面,他几乎就是无敌的!

    这些人的脑海中瞬间便明白了过来,他们到底做了一件什么样的蠢事。竟然在雷雨天围攻一名掌控雷电的武者,而且还是阴阳境的高手。

    死定了!

    就在他们转头看向龙骨的一瞬间,雷光照亮了他们的脸,一道雷龙终于积蓄完全,从了巩固的刀刃上横劈出来,瞬间便到达了他们的身前。

    雷龙在空中蜿蜒徜徉,天空的雷电与之沟通呼应,一片惨叫顿时惊醒了竹屋当中的少女,她推开门来,便看到了一道顶天立地的背影。

    龙骨转过身来,雷霆转瞬消散不见,面对这个眼神中充满了惊奇和畏惧的女孩,他定定地看了一眼,沉默地收刀,沉默地离开。

    树林中一片的寂静,只剩下了九天的雷霆还在传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