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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斑马蝶

    诗云:“光锋摇曳数百千,千株缭绕互钩连。宝刀残齿噙清泪,仰天长叹心茫然。钱谷峥嵘似鬼魅,羸弱小仙虎口填。”

    只见跌跌撞撞行走在白茅地里的绿仙女们,被剧烈摇晃的光锋白茅疯狂报复。仙兵们惹的祸,绿仙女偿还,疼痛却不敢发声,无处可躲,每一片草叶的抚摸都刻骨痛楚。低沉的喘息声像一波波流动的气浪,疼痛与恐惧令她们更加慌乱,你拥我挤,互相踩踏,纷纷滚到白茅丛里,发出一阵阵更加凄厉、悠长、一波三折、痛不欲生的哀鸣,她们想从刀锋般的白茅地上爬起来,殊不知越挣扎越痛苦,白茅越发疯狂,身上的衣服被搜刮一空,嗜血的白茅叶子浸染鲜红,风中弥散着一股股绿仙女血液中的兰香,一把把雪亮的钢叉无情的刺进她们奄奄一息的身体,然后被插起来甩到车厢里,那里面堆积着倒下去的绿仙女,谁也不知道她们身上究竟有多少道伤痕,浑身皮翻肉裂,面目全非。

    异哲新绿望着前面不断发生踩踏,示意美昭慢慢行走,一遇到拥挤,异哲新绿就会拉着美昭巧妙避开,几波下来,美昭与母亲蒙楚,以及在她们后面的几个绿仙女都从极端惊恐的心情里逐渐平静下来,一见慌乱情形,立即遵循异哲新绿的引领巧妙地闪避危险,虽然也会被白茅叶割伤几道,却已是最小的代价了。

    异哲新绿边走边在美昭耳边密语一番,见她逐渐掌握行走技巧,就故意走走停停,逐渐偏离队伍,不再跟在她们后面,而是钻进白茅深处,那些负责监督的观察仙兵,时刻紧盯铜牛眼睛,在它那双橘红色明明灭灭闪烁着的眼神中,读取隐晦的光波信息。铜牛车不会落下任何一个偏离队伍的人,通过牛头感应的定位,很快就能找到遇险者位置,无论是失血过多不能行走的绿仙女还是刚才被拉进草丛的仙兵,都毫无遗漏。但对于异哲新绿的偏移消失却无任何反应,可不奇怪了?

    慑魄懒洋洋的坐在长椅上,看着关山骊摘下面具,脱掉护甲,那模样真叫一个惨!浑身纵横交错的长伤口,额头一道划痕割了半张脸,其余几个仙兵的伤势也不比他轻,一个个咬牙隐忍,慑魄叹了口气,从身上掏出一瓶伤药扔给关山骊,一句话也没说。

    关山骊接过药瓶,心里一阵温暖,但是感觉伤口却更疼了。或许,哪怕是慑魄长官骂他们几句都不会这般难受。这时,他想到慑魄的话,“闻香无缘,听曲有份。”或许只有站在顶端的人,才有资格去享受那些美好的事情,而他一个小仙兵就只能是个旁观者。

    铜牛车队在绿仙女的哀鸣声中缓缓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受伤的绿仙女越来越多,斑斑血迹绵延数十里。慑魄抱着银枪,倾听着后面铜牛车队观察员,敲击牛头的清脆声响,长长短短,停停顿顿,那是燃灯阁特殊的语言,是观察员在向长官汇报,那些奄奄一息,已经失去行走能力被插上车的仙奴人数。

    慑魄也用银枪敲击着铜牛头,但他却是在询问美昭跟异哲新绿的情况,这已是他在一个多时辰里的第三次问询了,那边的回复依然如常,“她们走的很慢,从不去拥挤,虽然受伤仍在前进。”

    慑魄询问:“她们伤势如何?”

    “美昭手臂有些伤痕。”观察仙兵的回答如出一辙,对于异哲新绿只字不提。或许觉得小仙奴跟押运无关,微不足道。

    鉴于美昭与异哲新绿同行,慑魄虽有疑惑却不好追问,毕竟不能显得过于紧张此女才行,尤其在下属面前。铜牛车的细节阅读,观察与寻踪,掌控在观察员手中,它们实时变化,需要仙兵记忆分辨,费时费力。虽然慑魄是长官,掌控全局,却不能事无巨细,每个环节都亲力亲为。

    白茅地的环境就像一个巨大的白雾之海,每一瞬都是生死,目力所及之处甚为有限,一开一合,摇曳之间的一个转瞬,眼前人就消失了。

    慑魄握着银枪的手,停了下来,他一定要坚持到最后,让异哲新绿饱经磨难,奄奄一息时再出手相救,那时,她才会感激涕零,誓死效忠。他望着车外挣扎在白茅丛里的绿仙女们,想象着若他现在伸手拉她们其中一人上车,免除她的死罪,或许,她的做法,会对小孩子有指导意义,那个异哲新绿简直就像一个未经驯化的野猴儿,连生死都可儿戏。

    观察仙兵集体装傻充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原本清晰可见的小仙奴,莫名消失在铜牛眼中,讯息全无,他们派出去打探的仙兵受伤而返,鉴于长官频繁追问,他们心存侥幸,一边搪塞,一边找寻,他们不信,这白茅地里能藏下个人。

    异哲新绿去哪了?她潜入白茅深处,小小的身体夹在茂盛的茅草丛里,就像一根针沉入大海,何处寻觅?只见她两只小手沿着笔挺的茅草逆势一推,顺势就坐了下去,那可是无数展开的小刀片,若是坐下去小屁股可不开花了?不料白茅草一反常态,所有叶片如含羞草般闭合,温顺的充当了她的蒲团。

    这时就见她小手在头发上一夹,两串如米粒般大小的麻虱沿着她的手指爬下来,听不懂她小嘴里念叨的是什么?声音细微而古怪,麻虱震动着微小的翅膀扑灵灵飞走,无声无息的钻进铜牛车里。

    异哲新绿嘴角微翘,低低自语道:“来藏猫猫呀。”她瞅着那些下车寻找她的仙兵,对着他们做鬼脸,故意用小脚划动白茅草发出声音,挑衅他们前来捉拿,但他们实在太不济了,根本听不到,也看不见,仅仅走了三五米,就被割的鲜血淋漓,狼狈不堪的退回去。

    异哲新绿小手理理被风儿吹乱的发丝,想到那些麻虱此刻已经钻进铜牛眼睛里,在它的视觉神经线上拉屎,咬断对应的人名设置,从而关闭监视。却又不影响其他功能,这样悄无声息的捂住大铜牛的眼睛,看不到她的行踪了。

    而且她知道这些观察仙兵都没有检测修复铜牛车的能力,这顶尖技术只有铜牛车的设计师与跟他们朝夕相处,一起研发制造的算力蜘蛛才知晓,算力蜘蛛是设计师们培养的制造工匠,它们一生非常辛苦,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与待遇,一旦受伤就会被抛弃杀害,异哲新绿却热衷解救它们,作为回报,算力蜘蛛会分享给异哲新绿一些最有趣的技术。

    异哲新绿看着观察仙兵们返回铜牛车,才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把黝黑的小弯刀,刀鞘材质柔软富有弹性,拔下刀鞘,刀锋洁白轻薄,只见她两手一握刀柄,倏然分开,竟是两把弯刀,异哲新绿如划桨一般用刀柄轻磕两下白茅草茎叶,白茅迅速合拢叶锋,异哲新绿反手挥刀“刷刷”割下闭合叶锋的白茅草,双足踏着白茅根部飞快的编织起一条草带,就在她刚才割下白茅草的瞬间,那些闭合叶锋却没有被割到的白茅草,已经重新张开叶片,剧烈的摇晃起来。

    异哲新绿口中低低的发出一些规律的节奏,像是某种神秘的咒语,她游走在摇曳的光锋白茅之间,一片片白茅倒下,被编织成一条条草带,缠在胳膊及双腿上,一只未及逃脱就被裹在草叶里的小虫被困在草带里,发出一阵阵细小的鸣叫,那鸣叫声尖锐怪异,细听竟像小马嘶鸣,异哲新绿侧头看了一眼缠在胳膊上的草带,低声道:“嘿、嘿,别叫了。”弯刀在草带上一划,小虫摆脱束缚,一下跳到异哲新绿的手指上,异哲新绿盯着它,只见这瘦弱的小飞虫乍看平淡无奇,细细打量却令人震惊,它竟是一只年幼的斑马蝶,就像一个微型的黑黄条纹的小斑马,长了一对金黄的蝴蝶翅膀,显然它被卷在茅草叶里损伤了羽翅,异哲新绿怜惜的用指尖抚摸一下它的头,道:“你还是个小宝宝呢,怎么会在这里?”

    斑马蝶竟像能够听懂她的话,满脸委屈的眨着眼睛,小小的眼珠里,竟流下泪滴,挣扎着一只未被白茅叶割伤的翅膀,发出阵阵声响,异哲新绿耐心倾听,然后轻轻将它放在头发上道:“可怜的宝宝,黄袍人也太坏了,居然把你骗到这里来找母亲。”

    斑马蝶趴在异哲新绿的头发上,震动声更加频繁,像是跟她倾诉自己的身世,异哲新绿一边倾听,一边手上加快速度,长长的白茅草带缠在身上一层又一层,只见她俯下身子,在白茅草丛里采摘了几颗嫩绿的仙鹤草揣在怀里,然后,边走边寻找那些隐蔽在白茅丛里能够止血疗伤的草药,收集完备后,又采了一把药草放在口中嚼着,双臂拨开密密麻麻的白茅丛,抄近路追赶上去。

    斑马蝶看着异哲新绿口中的草叶,挣扎着爬下来立在她手腕上,萌哒哒的抬起它的小脑袋,眨着一双渴望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异哲新绿见状,口齿不清道:“你也认得这止血治伤的仙鹤草?”

    斑马蝶眨着眼睛,又发出一阵阵声响,异哲新绿吐出一些汁液细致的涂抹在它的翅膀及身上的伤口上,然后将它放回头发里,叮嘱道:“你好好休息,不要再动了,出了白茅地,就可以回到家人身边了。”

    斑马蝶在异哲新绿头发里懒洋洋的伸长了小胳膊小腿,舒服又温暖的打了个哈欠,它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这样安全惬意了,虽然,它又在这女孩的头发里发现一只大黄蜂,一条花蜈蚣,样子丑陋,伤的比自己还重,大家弱弱的打了声招呼,独眼大黄蜂被这新来的小斑马蝶吸引了目光,它那专注的眼睛紧紧盯着小斑马蝶脖颈上一圈圈漂亮的黑黄条纹,兴奋的颤动着翅膀,道:“你是第十七世飞天斑马王吗?”

    “第十七世飞天斑马王?天呀,就是这个小可怜?哈哈,蜂老兄,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这一只眼睛就是看啥都大·····”花蜈蚣言语刻薄,好奇的跑过来,一尾巴就把斑马蝶给掀起来,斑马蝶小腿勾住异哲新绿的发丝才没掉下去,疼的呲牙咧嘴道:“宝宝就是十七世斑马王,丑蜈蚣你敢欺负我,小心本王治你得罪。”

    花蜈蚣摇着脑袋假装惶恐道:“斑马王恕罪、恕罪,小民无意冒犯,只是您怎么会跑到光锋白茅叶上来逍遥呢?”花蜈蚣摇着尾巴,花枝乱颤的笑到骨节抽筋,她实在无法想象威猛庞大的飞天斑马王就这副德行,还不如一只蚂蚁大?

    “呜呜·····你以为我想到这里来吗?我是被骗来的····”小斑马蝶竟伤心的哭起来。

    花蜈蚣一见小斑马蝶哭泣,立即母爱泛滥,管它是不是什么斑马王呢?它就是个可怜的小宝贝呀。

    “宝宝不哭哦,你还有我们呢······”花蜈蚣一扭腰肢就把小斑马蝶圈抱在怀里,雨点似的亲吻它的小脑袋,大黄蜂吐出一根长长的蜂蜜糖丝送到小斑马蝶嘴边,小斑马蝶吸吮一口蜂蜜,精神为之一震,落难的朋友在一起,话题自然不少,它们兴致勃勃的交谈起来。

    异哲新绿嘴角微微上翘,笑容洋溢在眼梢,她为小斑马蝶遇到两个热情的大朋友而高兴,这样小家伙就不会孤单了。她身上缠满白茅草带,奔跑的速度却并不慢,不用担心被割伤的感觉真好,温暖的草带散发着清香,这样的草带子,异哲新绿居住的仓库里,铺满了阁楼间的小石头床,对于她来说,想要知道割下白茅草的方法实在太简单了,只要装一瓶新鲜的鱼血,请造币司割草员身上的麻虱们饱餐一顿,就能一字不漏的打听出来。

    而且,她从麻虱那里知道,那些绿仙割草员跟算力蜘蛛一样悲催,不同的是,算力蜘蛛一旦失去劳动能力就会被屠杀,割草员虽不会被屠杀却比死亡更悲惨,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一旦入职,他们永远见不到家人,造币司曾付过高薪酬金给他们家族,然后就不想再额外支出了,对于他们的生活环境与待遇,可谓压榨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们居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得不到充足的食物,身上生满麻虱,个个面黄肌瘦,虽然手里每天都有数不尽的财富,却没有一条白茅束属于自己。白茅束是什么?在割草员眼中,不过是霸权者制定的游戏道具而已,一切金钱本质莫不如此。

    异哲新绿远远望着美昭正扶着步履瞒珊的母亲,她们衣衫褴褛,血迹斑驳。美昭满眼泪水,不住回头张望,寻觅着异哲新绿的踪迹,还是没有小姑姑的影子,失望再次让她心如刀割,小姑姑真的离开了她,美昭眼泪一串串流下来。

    母亲望了她一眼,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揽住她肩膀,心里完全能体会她的感受,她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铜牛车,也试图搜寻异哲新绿的踪迹,或许她已经受伤被叉上车子了,美昭见状更是泪如泉涌,心中自责,若非顾念自己,小姑姑根本不会死,正在美昭泪眼朦胧伤心不已之际,异哲新绿蓦然从草丛里钻出来。

    “小姑姑。”美昭揉着眼睛,仿佛不能相信所见真实,一下扑上去,想拥抱异哲新绿,异哲新绿一闪避开,美昭一怔,只见异哲新绿满身缠着厚重的白茅草带,小脸通红,气喘吁吁,额头上汗水滴滴答答的淌下来,嘴里不知嚼着什么?满口绿色的汁液,妇人闻到一缕缕仙鹤草的清香,急忙指着小婴儿,示意她先救孩子,异哲新绿吐出草叶涂抹在婴儿身上,又从怀里掏出几把仙鹤草交给她们,才将腰上厚重的白茅束拿下来,分别缠在二人身上,最后将一片白茅草带围在小婴儿身上。

    这时,后面有几位从她们身旁经过的绿仙女发现她们身上居然缠了白茅草带,不由惊怖万分,纷纷捂着嘴巴才没叫出声来,异哲新绿将身上的白茅草带又分给她们,直到身上一根白茅草都不剩。

    美昭涂抹好伤药将剩余的仙鹤草都分给其他人,绿仙女们尽量少的含住几片仙鹤草叶子,就将这珍贵资源传递给下去,感激的双手合十,频频向异哲新绿揖谢,虽然前方死神在招手,但只要当下这一刻,大家一起共度时艰就足够了,绿仙女的字典里没有未来,都活在当下,即使在这样的时刻,大家仍是展颜一笑,互相鼓励。

    铜牛车继续前行,观察仙兵们却越来越焦躁,非但异哲新绿没有出现,就连美昭和那怀抱婴儿的妇人也离奇消失在铜牛眼中,会不会还有其它人也无声无息消失了。

    异哲新绿不想让铜牛发现白茅草带帮助绿仙女渡过难关的情形,所以,阻断了铜牛车关于涉事人名字的传输神经,麻虱列队观察着异哲新绿等绿仙女的动态,调整着需要隐蔽的信息。

    这是千年未遇之事,铜牛车乃是绿仙宫最厉害的仙术制造师打造,品质无可挑剔。这些人无故消失,难道是这片光锋白茅开始食人了,观察仙兵怕被割伤,不敢再下车寻找,只能如实汇报。

    慑魄正在想象着异哲新绿不知被白茅草割成了什么样子,身上可还有寸缕衣衫?就听观察员汇报异哲新绿等人失踪的消息,不由勃然大怒,拿起银枪对着铜牛耳朵“哐哐”狠敲几下,十几辆铜牛车上的观察员一片惨叫,他们迅速捂住耳朵,鲜血沿着指缝滴答滴答流下来,然后纷纷跳下铜牛车去寻找线索,不是不恐惧光锋白茅,而是他们知道在车上会更惨,再敲几下,就全部变成聋人了。

    关山鹂从没见过慑魄长官这样震怒过,拎起受伤同伴的钢枪就想下去寻找异哲新绿,被慑魄拦住道:“等他们一会,难道这片光锋白茅地真开始食人了?你可发现什么异状?”

    关山鹂刚想说出那红棺白茅的经历,以供慑魄参考。就听轰隆一声巨响,仿若天塌地陷般整个地面都剧烈的摇晃起来,白茅被连根拔起飞到空中,一时间天昏地暗,两条咆哮的巨龙从地下钻出,身上鳞甲如锅盖,乌黑闪亮,布满星辰状图案,阵阵龙吟声震耳欲聋,它们从地下钻出腾空盘旋几圈,尾巴狂扫白茅地,击落大片白茅穗子,转眼之间,又钻下地面,倏然又窜出来,一片片白茅被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