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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夜探(三)

    任舟当然知道南宫大盗。

    非但知道,一个多月前,他还利用这个名字撒了一回谎。

    如今,这个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让任舟不由得有些心虚。

    “嗯……”任舟干咳了一下,规规矩矩地抱拳行了个礼,“原来是南宫前辈当面,失敬了。”

    南宫大盗这个名字首次出现,距今已有二十三载,恰好是任舟出生的那一年。

    所以现在任舟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句“前辈”也是理所当然的。

    由防备到赧然,任舟的这种态度变化,南宫大当然是看在眼中的。见任舟行了一礼,南宫大摆了摆手:“好说好说,只要别再冒我的名去骗人就是了。”

    任舟的脸又红了红。

    对于南宫大如何知道此事、又如何认识自己,任舟当然很好奇。

    只是他现在不好解释,更不好询问,只能岔开话题,试探着说:“前辈深夜造访,莫非这百花苑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前辈的法眼?”

    百花苑是花清的生意,花清又是张一尘的属下。

    按理来讲,花清就算有什么稀世的珍宝,也总比不上张一尘的收藏。

    所以,南宫大要是冲着钱的话,直接去燕京山的收获只怕更大。

    “一边喊着‘前辈’,一边又拿话来探我的底。放心好啦,我可不像你,肯为了那群当官的卖命。”

    南宫大的言语中不无调侃之意,可任舟却不肯罢休。

    “我身为护院,职责所在,还请前辈赐告。”

    “嘿,嘿,嘿。”南宫大冷笑了几声,转而以一种不屑的语气反诘:“那我要是不肯说呢?你是否要大呼大嚷地喊人过来?又或者,你就这么有自信能把我拿下?”

    对于南宫大言词间的挑衅之意,任舟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答道:“无论是哪一种,总归是不能叫前辈轻易脱身就是了。”

    南宫大冷哼一声,用脚狠狠地往地上一踩,飞身向任舟冲去。

    同时,他的右手在左胳膊上一抹,发出一声机括弹动的声音,紧接着反手一挥,一柄一尺多长的短剑便向着任舟的脖子削过来。

    连行动带出剑,南宫大的动作一气呵成,不可谓不快。

    最难得的是,他出剑的时机与脚下的行动配合得天衣无缝。一眨眼的功夫,人与剑便一齐到了任舟的眼前,有些难以招架。

    不过,二人之间毕竟有段距离,所以在任舟看来,南宫大的这种“快”,比起张一尘来说还是差了一截。

    任舟应对起来很是从容,把头略略向后仰了一下,身形向右一闪,便躲开了。

    眼见一击不中,南宫大的身形一顿,右手的剑换为反握,一旋身,短剑又刺向了任舟的腰窝。

    刚才任舟本来就是向右闪,南宫大换招之后,正从他身子的右侧刺来,倒像是任舟迎着剑撞上去一样。

    两人相距不过咫尺,南宫大的这一剑又借着身子旋转的力量,速度竟比刚才又快了两分。

    此时任舟想再停身后退,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用右手迎着剑挥过去,似乎是想弃卒保车,拼着失去手掌也不愿受重伤。

    南宫大看见任舟的动作,不由皱了皱眉头,有心收招。

    但这一招是他全力施为,仓促间也只能收回一二成的力气。

    然后,他又把剑稍微偏了偏,以确保就算剑掌相交,也最多只是削去几根指头,而无断掌之虞。

    眼见任舟的手迎着剑锋而来,即将接触的时候,南宫大轻轻闭上了眼睛,似乎是起了恻隐之心,不忍见血。

    “当”。

    金铁交击之声。

    南宫大再睁开眼时,任舟已经退出了一丈外,站到了亭子的边上,身形稳健,全无受伤的迹象。

    他又摸了摸剑身。

    冰冷而干燥。

    “掌中刀?”

    南宫大打量着任舟,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任舟也不藏私,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南宫大眯起眼睛,仔细地盯着任舟说道:“上一个用这种武器而能名动江湖的人,十几年前就死了,后来也没有再听说有什么人用这种兵器。我看你不过二十多岁,那个人死时,你应该还是个不记事的孩童,应当和那个人没什么关系吧?”

    “我虽然无缘得见许大侠,但他的为人,我一向仰慕得很。”

    说着话,任舟面露神往之色,似乎真的对这位“许大侠”仰慕非常。

    但任舟的这种仰慕,南宫大显然是不能理解的。

    他冷哼了一声,以一种不屑的语气说道:“一介江湖散人,发了疯要去掺和帝王家事,只怕是想当官想瞎了心了,死了也是白死。许沉这种人,不提也罢。”

    任舟轻轻摇了摇头:“许大侠这样胸怀天下的豪杰,自然不能用常理揣度。”

    南宫大又哼了两声,看见两人对许沉的态度截然不同,也不再纠结,转而问道:“这么说来,你当时在燕京山上,也是用掌中刀割了那个老头的胡子?”

    任舟没有否认。

    “当时没有人问过你师承来历么?”

    任舟摇了摇头:“没有。或许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陆龙头的死因上,倒没有太在意这些。”

    “嗯……”南宫大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当时刘……刘慎之也在场,他也没有多问什么?”

    “前辈难道与刘家主有旧么?”任舟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他这么问,只因为觉得实在有些奇怪。

    当天在靖县的小院里,刘慎之特意要问自己与南宫大盗的关系,却宁可暴露自己家传武学的秘密,也不肯解释发问的原因。

    现在,南宫大盗也特意地关心当时刘慎之的反应。

    “哈哈哈,我和他的旧,要牵扯到二十多年前了。”南宫大盗笑了起来,似乎很是畅快,“当年我刚出道,便从他家偷了玉笏——就是你前些日子抢走的那一板,把玩了几日后,才被他从永春典赎走。按理说,钱货两讫,也不该有什么恩怨……你不必奇怪,我在永春典标的赎金,往往不到其真实价值的一半,他那板玉笏也不过是几百两银子而已。像他这样的大户,本不该把这点小钱挂在心上。可他却好像认准我了,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揪着我不放,到处打探我的踪迹。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他虽然没有抓到我,但是也烦人得很,所以我也不时地逗逗他,从他家偷些东西出来玩玩。”

    “一来二去,梁子也就结的更深了?”

    “不错。”

    任舟摸了摸嘴巴:“但是前辈也犯不上关心他的举动吧?”

    “唉,你不懂。”南宫大的神情由得意变为了苦恼,“这么多年来,我虽然偶尔也能逗一逗他,但更多时候是被他搅得难以安静。所以我早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跟他和解——大不了把银子退给他也成。可是他对我传的话、留的字却一概不理,一门心思要把我找出来。后来你也抢了他的那板玉笏,可他却既往不咎,想来是蒋涵洋在其中出了力,可我又不能找蒋涵洋出面……”

    任舟轻咳了一声:“但这些与他当日的反应如何也没什么关系吧?”

    “别急。”南宫大翻了翻白眼,“当年刘慎之的结拜兄弟死在了许沉的手上。他曾发誓要为兄弟报仇,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许沉也死了。这么些年来,他对许沉的恨意不减,可许沉一无妻子二无兄弟,他也没处寻仇。当天他要是看出你用的兵器和许沉相同,或许要找你的麻烦。要是他有这个意思的话,我倒是很乐意帮他这个忙——把你绑了给他,从此恩怨两清。”

    南宫大如此坦诚,倒是让任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心里明白,刘慎之如此上心地找南宫大盗,恐怕是为了确认自己的家传武学是否外传了。

    但未经刘慎之的许可,他又不好代为询问——就算问出个结果,刘慎之肯不肯信还是另一件事。

    所以他只好解释道:“刘家主当时没有什么表示,事后也没有问过我有关许大侠的事情。应该是在我们见面前,蒋捕头已经和他说过了吧。”

    “这倒也是,你毕竟是为六扇门跑腿,依着蒋涵洋的性格,肯定要把你查得清清楚楚才能放心。”南宫大点了点头,“行了,被你这么一搅合,我的事也办不成了,咱们就此别过把。”

    说着话,南宫大作势要走,却又被任舟拦住了:“前辈,你到底所为何来,还请赐告。”

    “我是个贼,你觉得我为什么来的?”

    “我身为护院……”

    “行了行了。”南宫大摆了摆手,“我今天又没偷,你就算能抓到我也没有用。等到我来偷的时候,你恐怕也没心思当护院了。”

    说完话,南宫大一闪身便跳到了歇山顶上,又是一跃,身形便消失在墙的另一端,不见了踪影。

    任舟也不再追了。

    虽然并未直言,但南宫大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他要到王柱国的寿宴时才会动手。

    那时候朝廷里的大小官员来贺寿,寿礼当然不会寒酸,不怕其中没有奇珍异宝。

    今天他来,恐怕是为了踩点,正好叫任舟碰上了。

    只是刚才动手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对自己手下留情呢?

    任舟摸了摸嘴巴,却想不出个答案。

    趁着夜色,任舟又摸回了自己的岗哨处,静静地靠坐着,却为了考虑南宫大的事情而无心休息。一直等到卯正换完岗,才与同队的伙计们一起回偏院睡觉了。

    按着往常,他一觉能睡到下午天擦黑。

    可今天还不到午时,他就被老李喊起来了。

    老李喊的当然不止是他一个,而是在这屋子里睡觉的所有人。

    “起来起来,都给老子起来。”

    老李一边用力地拍着床沿的木板,发出“梆梆”的响声,一边大声地吼着:“麻溜的,桃枝姐喊你们去问话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