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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困中生变

    “想要靠着杀掉我来对付六扇门,张龙头的打算未免太过天真吧。”

    瞧着张一尘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蒋涵洋不禁冷哼了一声,出言讽刺。

    “蒋捕头的死,或许不能阻止六扇门,却可令六扇门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对于蒋涵洋的讽刺,张一尘却不以为意,耐心地解释了起来:“这种局面要持续多久呢?或许要半个月?一个月?到时候,我早已将南北绿林整合完毕,就算继任的总捕头像你一样精明强干,也难奈我何了。”

    “更何况,张龙头刻意利用夜枭四处挑起江湖纷争,到时候新任的总捕头面对一团乱麻,恐怕一时也难以条分缕析。”任舟接口说道。

    现在,张一尘已大大方方地展示出了自己与夜枭的关系,再加上孙全忠的出现,令任舟一下子想通了夜枭此前种种举措的目的所在。

    张一尘面带赞许地点了点头:“我从未小觑过任少侠,可任少侠却仍常常令我刮目相看。”

    “张龙头谬赞了,比起张龙头的一步三策,我还是自叹弗如。”任舟苦笑着摇了摇头,“否则,我早该想出朱大哥在竹山县中的那种异常,也就不至于落到这种局面了。”

    “一步三策”这种话用在张一尘身上,实在是再妥帖不过了。不谈他在百花苑中的将计就计,只说现在的局面,恐怕也是他在得知任舟和蒋涵洋的计划以后,临时做出的应对,足见其人颇有机变之能。

    “当局者迷,任少侠也不必自责太甚。这回若非是朱捕头发现了牢里的异常,恐怕我也会叫任少侠这个‘瞒天过海’的计策给骗过去。”

    蒋涵洋又狠狠地瞪了朱贵一眼,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蒋头儿何须如此呢?你若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不妨一一讲出来,我都可代为解答。”朱贵看见蒋涵洋的动作后,丝毫不以为忤,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哪怕先前有什么不懂的,现在我也全明白了,不劳朱大爷费心。”蒋涵洋喟然一叹,旋即也苦笑了起来,“枉我昨夜还自谓得计,却没想到这不过是张龙头害怕暗子暴露的特意纵容。”

    张一尘并未否认蒋涵洋的话,只是从容地看了一眼他与项将军的表情,问道:“还有什么事没想明白,此时尽可发问。我对于将死之人,一向格外的有耐心。”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张一尘在问项、蒋,可接话的仍是任舟,“张龙头为何这么笃定,能够对付我呢?”

    “任少侠玩笑了,我从未想过能对付你,否则也不必这样挟持刘小姐了。”

    “你觉得,挟持了她就可令我袖手旁观?”

    张一尘微笑了一下,反问道:“不能么?”

    任舟看向了刘佩琼,看着她拼命想要表现出的坚定和无畏,也看见了她略微颤抖着的身躯。

    那句“不能”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甚至也说不出什么“走着瞧”之类的威胁——等到张一尘一统南北绿林以后,恐怕他就将举步维艰了,此时讲什么大言炎炎的话,也没什么意义了。

    所以,任舟只好改而问道:“可你根本不必放过我。就凭张龙头一个人,已令我颇为棘手,要是再多来几个像无颜公子这样的高手,恐怕就算我有三头六臂,也不免要折在这里。”

    “我已说过,就算最终不免要兵戎相见,那自会有人来对付任少侠。此时,那位还未有表示,我自然不能越俎代庖。”

    任舟皱着眉头。

    对于张一尘口中的“那位”,他好像知道是谁,但又不敢确认。

    “要是各位没什么话说了……”任舟的沉默,令张一尘惬意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向着汤不名与吴越打了个眼色,“那就言归正传吧。”

    其余两人心领神会,同时向着各自的目标欺身而上。

    伴着他们的动作,另一边的战场上也再次响起了喊杀声。

    这一次,没有任舟从中作梗,改由吴越和汤不名联手对付褚师泉,张一尘对上了蒋涵洋,谭鸩则缠上了项将军。

    褚师泉的功夫与蒋涵洋本就就在伯仲之间,他如果单是对上汤不名一人还有胜算,但面对汤不名和吴越的联手夹击,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而张一尘的功夫则在蒋涵洋之上。蒋涵洋的兵器又是一支一尺半的判官笔,长度甚至还比不上张一尘手中的宝剑,不像项将军那样可借兵器之利,因此他一对上张一尘那种迅如鬼魅的剑法,便立时陷入苦战。

    至于谭鸩,身手虽然不如项将军,可是凭着毒烟和毒粉,令项将军颇为忌惮。此时的项将军自保有余,但想要摆脱谭鸩的纠缠,却殊为不易。

    在这样的境况下,接下去的走势如何,几乎是一眼可知了。

    任舟紧咬着牙,一会儿看看左支右绌的蒋涵洋和褚师泉,一会儿看看命悬人手的刘佩琼,却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用力地握起了拳头。

    等到他的手再伸开的时候,几滴鲜血也随之落在了地上。

    他所用的“掌中刀”,本就是夹在指间、极锋极薄的短刀,练成了固然是神鬼莫测,但在初学时却难免常常划伤自己,因此他的手掌上遍布着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伤口。

    以他现在的身手,当然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只不过,他已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困境中。

    这样的困境,每个人或多或少都遇到过,当然也就不难理解他现在的苦恼——越是在这样的困境里,越会为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念头纠缠,最终陷入彻底的茫然中。

    所以,他只好借助疼痛来重整思绪、集中精神。

    “呼……”任舟长出了一口气,环视了一圈。

    除了各有对手的几人以外,每个人都在注视着他,表情各不相同。

    朱贵仍然带着一丝得意,徐成则非常平静,孙全忠面无表情,似乎毫不为他们一方的胜势而欣喜,而孙全仁的脸上夹杂着愤怒和无奈,最终糅合成一种绝望。

    刘佩琼的表情十分复杂,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讲,却又顾忌着横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刀而不敢轻举妄动。

    任舟紧盯着刘佩琼的双眼,忽然淡淡地说道:“你说吧。”

    这语调平淡的一句话,却拨动了无数紧绷的心弦。

    朱贵的表情一僵,活动了一下拿着刀的手臂,带动着刀锋上下前后地动了动,威胁之意已显露无疑。

    可任舟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你放心。”见刘佩琼仍是不敢开口的模样,任舟忽然展颜一笑,“他们还要拿你要挟我。只要我不动手,那么你就算想坐、想躺,甚至是要往你身后那个人的身上捅上两刀,他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不过想捅刀子的话,最好赶快些。否则一会他们打完了,也就由不得你了。”

    “嘿嘿嘿……”刘佩琼还没答话,朱贵便先发出了几声干笑,却也知道任舟所言是实,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好把话支开了,瞥着孙全仁说道:“任老弟所说的当然不假,但是现在我们手里的却不止有刘小姐一个人。我们固然不敢对刘小姐怎么样,但是这位孙兄弟就不是那么金贵了。”

    “你尽可放手施为,不必……”孙全仁闻言,刚喊出一句,徐成便把刀收得紧了些。孙全仁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已被割出了一道小口,虽然仍不肯就范,但势比人强,也只好暂时息声了,不过脸上仍带着愤愤之色。

    见到这幅场景,孙全忠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在任舟的劝说下,刘佩琼本来刚要开口,可又被朱贵的言词所吓,忧心表哥之下,便不敢开口了,只是以忧心忡忡的眼神看了任舟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唉……”出乎意料的,任舟忽然长叹了一声,“朱大哥一向是个聪明人,现在却做出了这种傻事。”

    “哦?”朱贵一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像是十分不屑,又为了稳住任舟而不得不回应。

    任舟全不计较朱贵的反应,只是继续以十分诚恳的表情问道:“朱大哥,你自问功夫如何?”

    “比起任老弟来说,当然是差得远,但在六扇门的捕役中,还算尚可吧。”

    “但是这回朱大哥做出了这种事,又有我见证,当然也就不能回六扇门了。那以后,就只能跟张龙头手下的绿林豪杰,或者夜枭中的杀手相比了吧?”

    “那又怎么样?”

    “朱大哥要是跟那些绿林草莽相比,当然算是高手。但是,你想一想,你叛出了六扇门,张龙头又怎么可能把你安排到他的手底下呢?就算不顾忌着这样形同造反,也不免疑心你可能会像背叛蒋捕头一样背叛他……”

    “你这个离间计实在不高明。”朱贵打断了任舟的话,板起脸来说道:“我已说过,此回只是受一位朋友的托付来帮忙,并不意味着要给张一尘卖命。”

    “无论朱大哥愿不愿意,恐怕都没有投奔张一尘这个选项了。那么以后,朱大哥就只能混迹于夜枭之中了吧?”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出路。”

    “可是这个出路实在是不太好。说句不客气的话,朱大哥的身手若放在夜枭中,也不过是泛泛之辈,又丢了六扇门这个靠山,以后全凭本事吃饭,不但地位一落千丈,而且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忧啊。”

    朱贵皱着眉头沉吟了一番,又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任舟:“那你觉得,怎么样才好呢?”

    “我倒是觉得,在这场中,朱、徐两位大哥才是关键,双方的胜败,全系于两位大哥的立场。正是囤积居奇的机会,所以,不如趁此机会多多地套一些‘交情’。做成了这一桩买卖,以后尽可隐姓埋名、逍遥江湖,何必再过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呢?”

    任舟距离朱贵的距离不近,此时也并未刻意用上什么传音入密的功夫,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得清他说的话。

    但却没有人回应。

    蒋涵洋和褚师泉此时都已疲于应付、无暇开口,而项将军所用的兵器颇重,此时在接连应战的情况下,已有些体力不济。

    至于张一尘,则干脆是置若罔闻,只是手底下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张一尘不回答,那么唯其马首是瞻的汤不名等人自然就更不会说话了。

    所以最终能回应任舟的还是只有朱贵和徐成。

    二人在对视了一眼以后,忽然同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任舟的话,似乎已滑稽得无以复加,两个人不但笑,而且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已直不起腰来。

    刘佩琼的脸色又白了白,生怕朱贵一个不小心,就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好在,朱贵总算还能控制得住自己。

    “任……任老弟,我从没想到你会这么天真……”朱贵以手轻轻地揩了一下眼角的泪,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好像连气都喘不上来了,“你不会……不会觉得……”

    张一尘听着二人的反应,也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好像同样为任舟的天真而感到鄙夷。

    可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朱贵的“觉得”以后,就没再说出话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惨叫。

    声嘶力竭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