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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赌

    任舟一边凝神倾听着外边的谈话,一边装模作样地在浸满杯盘的水桶中来回地翻找着,动作认真仔细、不疾不徐。

    过了半晌,见任舟迟迟没有发现,伙计已有些不耐,催促道:“大爷,您找到了么?或者是落在别处了,您不妨去看看?”

    任舟刚要答话,就听见外边的那位二哥说了一声“走吧”,像是要带着他那班兄弟离开了,于是眉毛一扬,乔出一副喜色来,笑呵呵地答道:“找到了,找到了。”

    说着话,他把手从水中拿出来,甩了甩以后,便迅速地把手中捏住的东西揣进腰间、转身要走,却被伙计拦下了。

    “怎么?见财起意,想要谋我的宝贝?”任舟一斜眼,带着戒备问道。

    “大爷您说笑话了,就算我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耐。”伙计赔着笑,扭捏着答道,“只不过,这回为了让您进来,我也算出力不小。不看功劳看苦劳,您能否给小的个机会也开开眼?”

    “哦——”任舟会意地一笑,“你这话说得不无道理。你想要看也并非不行,只不过,你可要管住了嘴巴。”

    “大爷放心,不该说的,我一个字也不跟人提。”伙计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

    “那好,就给你看一次啊……”

    说着话,任舟小心翼翼地从腰间取出了一样物事,以一只手捧着,另一只手覆盖于其上,递到了伙计面前,又重复了一遍:“仅此一次,看好了啊。”

    伙计面色激动地连连点头。

    见状,任舟轻笑了一下,猛地把覆盖着的那只手抬起,过了片刻又迅速地合上了,然后便急忙把东西放回了腰间,好像生怕伙计图谋不轨一样。

    “就……就是这个?”伙计满脸惊诧,“大爷您是否搞错了?”

    “这是什么话?”任舟板着脸反问,“我辛辛苦苦才找到的,怎么可能搞错?”

    “可是……这……这不就是个铜板么?”伙计结结巴巴地问道,仍是不敢置信。

    “嘘——”

    任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确认再无旁人注意自己以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什么叫‘不就是个铜板’?你可知这代表着什么?”

    “这……恕小人眼拙。”

    “财富。”任舟一本正经地答道,“无尽的财富。当年邓通多么阔绰?不也是靠着这一个一个的铜板堆起来的?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你要懂得珍惜这一个,才可能攒下十个、百个。如若不然的话,恐怕到头也是个穷命。”

    “这道理是不错,可是这跟‘天造地化’什么的也不相干吧?”

    “此言差矣。这钱是天子敕令铸造,不就是‘天造’么?这钱用铜打造,而铜由地下采出,可不就是‘地化’么?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说的不就是这钱是可以‘拘鬼’、‘役神’的通灵之宝么?”

    听到这番话,伙计看任舟的眼光顿时大为不同了——先前他虽觉得任舟不可理喻、胡搅蛮缠,但为了失物也算是情有可原;而此时,他只觉得任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借由伙计的眼神,任舟已明白其心中所想了,不过却并未多言,只是笑着拍了拍伙计的肩膀,然后便扬长而去。

    他先是紧走了几步,待到可以远远望到二哥等人的身影以后,才刻意地把脚步放缓了一些,以免引起旁人的注意。

    好在,此时正是白天,路上来来往往的家丁仆役或是游览观景的客人并不在少数,如非刻意观察,二哥他们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发现任舟也非易事。有这些人的遮掩,任舟也不必担心因身形鬼祟而引起林中哨卫们的怀疑和注意。

    二哥一行四人,在任舟跟上以前便有一人先行离开了。走了一段路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两个各自散去,最终只剩下了二哥一个,倒是为任舟之后的打算增添了不少便利。

    这位二哥今日似乎不用上工,所以他非但走起路来尽显悠闲,而且直奔赌馆而去。

    抵达赌馆以后,二哥先是饶有兴致地四处绕了一圈,又在赌大小的台子旁驻足观赏了片刻,才终于按捺不住、挤到台前,打算玩上两手。

    而任舟则占了二哥先前的那个位置,默默地冷眼旁观着。

    二哥先前刚得了一笔不菲的报酬,似乎是自觉财运正炽,所以表现得信心满满。可惜,据任舟的经验来说,一个人的正财运旺,那么他的偏财运往往就不会太好。

    二哥也未能逃脱这个规律,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里,押大开小、押小开大,赌了三把输了三把,令他羞恼不已、叹气连连。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反而像是脾气上来了一样,仍不肯罢手,手里紧紧地捏着一小块银子,似乎是打算孤注一掷了。

    见无人退场也无人加入,庄家便抄起骰盅,打算开始新的一局。

    骰子在骰盅里“叮了当啷”地一阵乱响以后,伴着庄家奋力把骰盅扣在桌上而发出的“嘭”的一声炸响,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二哥紧盯着骰盅看了半晌,干咽了口唾沫以后,一咬牙,将手中已满沾着汗水的那块银子下在了写有“大”字的那一块上,然后便跟着与他阵营相同的那些人齐声呐喊着“大”、“大”。

    见状,庄家像是有意留足悬念一样,并无把骰盅全开,而是不慌不忙地打开了一点、露出了第一个骰子来。

    一点。

    二哥的面色有些发白,那些呼喊着“大”的人气势也跟着一落千丈。

    然后,庄家又把骰盅挪开了一些、露出了第二个骰子。

    二哥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因为第二颗骰子向上的那一面密密麻麻地刻着六点。

    场中的气氛登时又回到了先前双方摇旗呐喊、气势难分高下的时候了。

    最终,庄家终于把骰盅整个拿开了。伴着他的动作,场中有一方完全没了声息。

    以二哥为首、喊“大”的那一方。

    因为最后这一颗与第一颗别无二致,同样是孤零零的一点朝上。

    “别忙。”

    二哥颇为怅惘地叹了口气以后、转身欲走,却被一个人叫住了。

    他抬起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任舟已站在了他的身边。

    “任大侠。”二哥的嗓子有些发紧,但还是硬着头皮打了句招呼。

    “不必客气。”任舟轻轻拍了拍二哥的肩膀,“不就是输了点钱嘛,何至于垂头丧气的?我帮你赢回来就是了。”

    “这……不必任大侠费心了吧……”二哥嗫嚅着答道,“况且,我也没钱翻本了。”

    “我有。”

    “这怎么好意思?”二哥眼睛一亮,已显得十分意动,但仍勉强矜持着。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若非是你,我恐怕便要与老李失之交臂了,就权当是我答谢你了。”任舟笑嘻嘻地答道。

    “那就多谢了。”听任舟这么说,二哥也轻松了不少。

    然后,任舟便像是个贯通此道的赌徒一样,敛起了嬉笑之色,转而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庄家手中的那口漆黑骰盅。

    等到那口骰盅再次落在桌子上,任舟略一思忖,忽然从腰间捏出了他从后厨辛辛苦苦找回的那块“通灵宝”,轻飘飘地摆在了写有“小”字的那一块上。

    “客爷,您这有些不合规矩了。”

    见状,庄家并未急着开盅,而是请皱了皱眉,扫了任舟一眼,又赔笑着说道:“我们这历来是半贯起押,您看是不是再补点?”

    “半贯?”任舟同样把眉毛皱起来了,“可是我没有半贯怎么办?”

    “要么您去蒋哥那筹一点,下把再来?”庄家提议道。

    连带着站在身旁的二哥也跟着劝解,似乎是担心任舟惹出事端以后连累了自己。

    再向二哥递过去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后,任舟从容问道:“或者,你们这允许押物么?”

    “那就要看是什么东西了,能否值得起半两银子。”见任舟囊中羞涩,庄家也收起了笑脸,冷声答道。

    “值,当然值。”说着话,任舟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坠,“这是沈管家——也即是沈除的贴身玉坠,你们中间如果有他的亲信,大可拿去辨别真伪。”

    闻言,庄家向身旁的伙计一打眼色,伙计领命,接过玉坠仔细端详了一番,冲庄家点了点头。

    “值半两银子么?”任舟笑眯眯地问道。

    “当然,当然。”庄家连连点头,“权作纹银五十两下注,你看可以么?”

    闻言,任舟向着两边所押的财物扫了一眼,刚要点头,却感觉二哥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怎么?”

    “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东西不好随便拿来赌。万一要是失手了、赔出去,沈管家追究起来,我担不起呀。”二哥附在任舟耳畔,为难地说道。

    “说什么败兴话。”任舟笑了笑,“他给的是我,又不干你的事情;何况,有赌未必输……”

    话还没说完,二哥的脸色一变,便要抽身离开。

    他的反应不慢,但任舟的动作却更快。

    就在他准备抽身挤出人群的那一刹那,突然感觉自己的腕子被人抓住了,紧接着从其上传来了一丝凉意。

    那是任舟以食指和中指夹着那枚铜钱、轻轻在他皮肤上划过而导致的。

    于是他的面色一白,立刻不敢轻举妄动了——他没有忘记,老虎的手就是叫这种铜钱给打穿的。

    他不觉得自己的手腕能硬得过老虎的手掌。

    “那就这么定了。”见二哥颇识时务,任舟笑嘻嘻地看着庄家,“就按五十两押注了,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