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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夜访

    在喝干了第五坛酒以后,任舟终于难捺心中的烦闷,提出了告辞。

    李雄夫妇虽然已尽力挽留,可任舟去意已决,最终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离开李家时候,更夫已打了二更。任舟看了看天边的一勾弯月,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李宅那扇紧闭的大门,幽幽地长叹了一声。

    此时的天色已然不早,好在有沈除的那枚玉坠傍身,守关的庄丁倒是没有太过为难,只在例行检查了一番以后便放任舟进去了。

    带着三分酒意和满腹心事,任舟随手推开了虚掩着的、波涛轩的院门,然后一声问询便突兀地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去做什么了?”

    借着月色,任舟瞟了一眼坐在门前台阶上的诸葛绮,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把门关上了,又静静地坐在了诸葛绮的身旁。

    在诸葛绮的另一侧摆着两坛酒,两坛封装完好的酒。

    但就算还没打开泥封,任舟也能猜得出这两坛酒的味道——跟他刚刚喝的那些酒别无二致。

    瞥了一眼诸葛绮微微泛红的眼眶,再看到那两坛酒,诸葛绮的来意对任舟来说也就不言自明了。

    任舟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不说话?”诸葛绮横了任舟一眼,冷声问道。

    “我还需要说什么呢?”

    “问我的来意。”

    “我已不用问。”任舟苦笑了一下,“看到这两坛酒时我就已经懂了,无外乎伤心人别有怀抱。”

    “你懂了?”诸葛绮惨笑了一声,缓缓摇头,“你不懂。”

    任舟沉默了片刻,淡淡答道:“哪怕我先前不明白,可我刚刚已听说了。”

    “你听说了什么?”

    “很多事情……很多有关罗庄主跟沈除的事情。”任舟顿了顿,又仰起头、看了一眼月亮,“所以我早料到你会再来找我。”

    诸葛绮侧过脸来盯着任舟,而任舟却仿佛在月色中得到了无穷的趣味那样、连回望诸葛绮一眼的兴致也欠奉。

    过了半晌,诸葛绮忽然露出了一种惨笑,一种名副其实的惨笑。

    她本来不想笑,可除了笑以外,她却实在想不出该做出什么表情,所以她只好笑。

    “你不必这样。”任舟仍旧盯着月亮,因为他也同样想不出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诸葛绮,“这本来也不怪你……这怪不了任何人,只能说是时运不济。”

    “时运不济……”

    诸葛绮低下头,念叨了两遍这个词,突然把腰间的软鞭解下来了。

    “其实,如果当时不是你阻止的话,我那一鞭子一定会打穿白景行的手腕。”诸葛绮一面端详着铁制鞭梢发出的幽幽寒光,一面平静地说道。

    “我知道。”任舟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更没有丝毫诧异。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任舟抿了抿嘴,老老实实地答道:“因为当时我已能感受到你的那种杀意——包括后来你得知我名字的时候,也曾流露出过相同的杀意。”

    “那时……那时我觉得,你们两人,一个阻碍了沈大哥……”

    诸葛绮顿了顿,改口道:“沈除的仕途,令他不能尽得罗庄主的信任。一个又跟他有旧仇,害得他远走他乡,所以才……”

    “我后来得知你对沈除有那层意思以后,也就能想得明白各种缘由了。”任舟笑了笑,“就像我现在也能想得通沈除为何要对我敌意如此之大。”

    “为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任舟看了诸葛绮一眼。

    “我怎么……”诸葛绮一怔,旋即像是猛然顿悟了一样,瞪大了眼睛,“你该不会是想说,你觉得他在吃你的醋?”

    “恐怕是的。”见诸葛绮已猜出了,任舟也不否认,只是耸了耸肩,“否则他也不必在见到罗庄主对我青睐有加的时候,反应那么激烈了。”

    诸葛绮愣了半晌,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仍未能完全接受这种事实。

    任舟也闭上了嘴巴,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多说下去。

    因为他知道,此时无论他说得再多、再好,最终也不过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揭开旧疮疤而已。

    如果诸葛绮自己能想得通,自然不用他多说;而要是她想不通,那么他说得再多也无用。

    沉默着摆弄了半天那条软鞭以后,诸葛绮忽然将它放在了一旁,转而将一坛酒递给了任舟。

    “干嘛?”

    “喝酒。”

    说着话,诸葛绮将那坛酒放在了任舟的手边,毫不见外地替任舟拍开了泥封,然后自己也同样打开了另一坛酒。

    “干。”诸葛绮举起了她的那一坛。

    “也不用这么着急吧?”任舟虽然同样举起了酒,却没有急着应邀,“此时的月色不错,夜还长,明天也没什么要紧事……”

    “我听说你们男人喝酒的时候,最忌讳这样婆婆妈妈的。”诸葛绮板起了脸。

    任舟苦笑着摇了摇头,答道:“那是男人跟男人喝酒的时候——现在是男人跟女人喝酒,情况当然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

    “太多了。比方说,喝的太急就容易醉,喝醉了就要睡觉。跟男人睡一觉,和跟女人睡一觉,其中可谓是天差地别。”

    诸葛绮仔细想了想,忽然展颜一笑,冲着任舟眨了眨眼睛,问道:“我长得总算不难看吧?”

    “远比不难看要好得多。”任舟由衷地答道。

    “那就是了。我长得不难看,家世也不差;至于你,虽然长得有些勉强,但好在功夫总算不错。如果,当然,我只是说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好像都不太吃亏。”

    说完,诸葛绮偏了偏头,静候任舟的答复。

    任舟认真地看着诸葛绮,没有答话。

    寂寞的人渴求爱,就像饥饿的人寻找食物一样,不过是一种以满足欲望为目的的本能而已,单纯而直接。哪怕之后难免饥附饱飏,可在这种关头、受到那种强烈欲望的驱使,他们往往不免做出一些近乎天真的承诺或者匪夷所思的蠢事。

    相信那些承诺的是傻瓜,而不相信承诺、又放任对方做蠢事的则是坏蛋。

    我们的任大爷当然并非以上的任何一种,但又不忍心直言拒绝,所以只好以沉默应对。

    沉默的意思有很多,而拒绝正是其中一种。

    也是任舟现在想要表达的那一种。

    诸葛绮明白了任舟的意思,所以她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把头转了回去,然后发出了一声苦笑。

    一声与她年龄绝不相宜的、满溢着苍凉和悲哀的苦笑。

    “你也不必如此。”任舟忽然用手中的酒坛轻轻地撞了一下诸葛绮手中的那一个,“最起码,你跟我说了这么多话,我们已够称得上朋友了。作为朋友,我还是不介意陪你喝点酒,听你说说话的。”

    “或者……”

    迎着诸葛绮那种诧异与感激兼具的眼神,任舟微笑了一下,“你要是想要发发牢骚,也并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