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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质疑

    “我也不知道。”

    迎着刘慎之那种刺探的目光,任舟的面色却坦然如常,答案也简单而明确,语调不慌不忙,不似有丝毫作伪。

    “不知道?”刘慎之皱了皱眉。

    这实在像极了托词,但看着任舟的那种面色,他又找不到任何一点可质疑的地方。

    “很多时候,真话往往比假话更要无稽。”任舟耸了耸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说谎的时候,人们为了避免招致怀疑而往往要加以润色修缮,而说实话的时候则不必。因为不管别人怀疑与否,你说的总归是无可更改的实话,无论别人相信还是不相信,事实就是如此,不会有丝毫改变。”

    刘慎之撇了撇嘴,也不知是不满多些还是不屑多些,最终没有出言辩驳,只是自言自语道:“我先前还以为你是专程出山来对付张一尘——以他的作为,正可算你们天道谷的对头。”

    任舟耸了耸肩:“我先前也有过这样的错觉,不过不是。我出山在先,他作乱于后,我师父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要我出山,当然不是为了他。”

    “这倒也是。”刘慎之囫囵答道,嘴上也不闲着,一口气连喝了三碗酒。

    第三碗喝尽了以后,他看起来像是满足极了,眨了眨眼睛,撇了撇嘴,一边用手轻抚着肚子,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这些天,有些太累了,恕我不能久陪。”

    “请便。”任舟举起碗向着刘慎之致意,权作是送客的礼节了。

    刘慎之则要粗豪得多,只是一摆手便当做回礼,接着便站起身离开了,一句多余的话、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看着他摇摇晃晃离去的背影,任舟慢慢地喝下了碗中的酒,然后又为自己斟满了。

    “他好像已醉了。”

    唐象瑶从房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又或许是他特别有眼色。”

    任舟淡然答道,好像一点也不为她的突然出现而感到诧异,只是默默地由袖子里摸出了一只小巧玲珑的杯子来,不等唐象瑶吩咐,便替她倒满了酒。

    看着那只杯子,唐象瑶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早已料到我会出来?”

    “也称不上是料到。”任舟比了个“请坐”的手势,“只不过是在出门的时候,恰巧听到你在屋里踱来踱去,仿佛心事重重,便猜测你或许会忍不住出来走走。”

    唐象瑶并未按着任舟的邀请、坐在他的身侧,而是又向前走了两步,与任舟对面而坐。

    坐定之后,唐象瑶似笑非笑地看着任舟:“你差一点就猜错了。”

    “差一点?”任舟将杯子推到了唐象瑶的面前,“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不打算出来的。”

    “但是你还是出来了。”

    “你可知道为什么?”

    任舟回头看了一眼唐象瑶的房间:“难道你的房间里有老鼠?”

    “当然不是。”

    说着话,唐象瑶把头往前伸了伸,一副神秘之色。

    见状,任舟也把身子往前倾了倾,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势来。

    “因为,我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我来着。”

    任舟默不作声地坐直了身子,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揉搓着鼻子,借此掩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哪个背后不说人?哪个背后不被说?这件事虽然称不上正大光明,但仍可算是一件正常至极的事情,也很少有人会为此而感到羞愧——除非是在两种情况下。

    一种是在受到“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一类的教导时,两相对照,往往不免为自己的小人行径而颇感赧然。

    而另一种,则是像任舟现在这样,叫人抓住了现形。

    尤其是,他们先前所议论的内容,虽然算不上是“嚼舌根”,却无疑是不适于让唐象瑶听见的那种话。

    好在,任舟的面皮并不算太薄,在短暂的尴尬之后,他清了清嗓子,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调笑:“看来你的耳朵也不比我的差多少。”

    闻言,唐象瑶撇了撇嘴,不阴不阳地揶揄道:“但我的脸皮就要差上许多了。”

    “那也没什么关系,你总有修炼的机会。”任舟咧开嘴笑了笑,好像听不出来、又或是完全不在乎唐象瑶的讥讽,看起来憨厚极了。

    唐象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赌气似地猛地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见状,任舟一边殷勤地续酒,一面另起话头:“刚刚是什么事令唐姑娘坐立难安呢?不妨说出来一起参谋一二。”

    “那就太多了。”唐象瑶的眼珠转了转。

    “比如呢?”

    “比如说——”唐象瑶的嘴角勾起了一种诡异的笑意,“——你。”

    任舟忽然猛烈地咳嗽了一声。

    并非是因为羞赧或者尴尬,而是因为他被酒狠狠地呛了一下。

    又或者是被唐象瑶这句出其不意的话狠狠地呛了一下。

    唐象瑶对任舟的这种反应当然满意得很,笑容也由诡异变作了得意。

    恢复镇定的任舟摸着鼻子佯装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问道:“我有什么值得姑娘挂心的地方?”

    “太多了,比方说、先前刘家主问你的那个问题,你此回出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你既然听到了他的问题,当然也就该听到了我的答案了。”任舟把手一摊,显示出了十足的无奈,“我也不知道。我先前以为是为了张一尘,可是——”

    “可是,后来又发现不是?”

    任舟点了点头。

    唐象瑶逼问:“你既然不知道,又怎么能确定不是张一尘呢?”

    “那当然是因为我出谷的时候,张一尘还未出手作乱。”

    这本是他先前回答刘慎之的话,此时面对唐象瑶的问题,他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唐象瑶却缓缓摇了摇头:“草蛇灰线,伏行千里。张一尘的图谋不小,背后靠山来头神秘,准备当然也就充分得很。而准备得愈是周密,便愈可能在不经意间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令师或许正是由此察觉,才派你出谷来一探究竟,你又怎么能一口咬定跟张一尘无关呢?”

    任舟张了张嘴,答不上话来了。

    见到任舟的这种反应,唐象瑶心知自己猜测不虚,也就愈发得意,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任舟,而是接着问道:“还有,先前——”

    任舟重重地咳嗽了一下,打断了对方的话。

    这回当然不是被呛到了,因为他一口酒也没喝。

    唐象瑶一怔,发现任舟正冲自己打着眼色——看看自己,又往刘慎之的屋子看看。

    “风寒露重,屋外叙话多有不便,旅途漫长,如果为此伤风受寒那就有些不美了。”

    见唐象瑶会意息声,任舟赶忙说道:“姑娘有什么话,不妨到我房间里细说也不迟。”

    唐象瑶以贝齿轻咬着自己的嘴唇,凝视了任舟半晌,又回头看了刘慎之的屋子一眼,一时并未回话。

    这种邀约来得不可谓不突兀,所以唐象瑶不可避免地面露迟疑之色。

    就在任舟为此而生出一种兼有怅惘与轻松的复杂心情时,唐象瑶却忽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