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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谋(一)

    时已傍晚。

    任舟躺在床上,远眺着窗外,默默地看着璀璨的晚霞渐渐地为黑暗所吞没,无声无息。

    他已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呆了整整两个时辰——由他回到苏府起,一直到现在。

    因为除此以外,他再没什么别的可做了。

    他实在应该趁此机会小憩片刻,可他却没有那种说睡就睡的福气,所以他只好这样干等着。

    等着苏炳千回府。

    最终,夕阳那仅剩的毫光也消失在了厚重的云翳之间,他的房间也跟着陷入了一片黑暗。

    于是他又改而看起了屋外悬着的灯笼。

    仍旧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想起了一阵缓慢而规律的敲门声。

    “是苏老爷回来了么?”任舟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他的声音中既有期待和兴奋,却又有一丝微不可查的不安。

    “还没有。”敲门的人答道,“是小姐听说大爷您还没用饭,特意差我送些饭食过来。”

    任舟长出了一口气,又缓缓地躺了回去,随口答道:“多谢好意,但是不必了。”

    “可是——”

    敲门的人还要再说,却被任舟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回禀你们小姐,就说我还不饿,不妨等到你们家老爷回来之后再一起用饭。”

    这个托词合情合理,所以门外的家丁徘徊了两步之后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劝说,只好离开了。

    听着家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任舟索性闭上了眼睛。

    他是否在为什么做着准备?否则,他又何须摆出这么一副养精蓄锐的姿态来?

    没人知道,或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邦邦邦邦。”

    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比起先前那次,这次显得急促得多,也不客气得多。

    “谁?”

    来的人只有一个,绝不可能是苏炳千,所以这次任舟连眼睛也懒得睁开了。

    “是我。”

    门外的人答道,言简意赅,仿佛旁人应该凭着她的声音认出她一样,理直气壮极了。

    任舟也确实认出了她。

    苏府中的女眷不少,可任舟认识的却只有一个。

    “苏小姐,有何贵干?”

    任舟并不急着开门,因为他仍抱着靠三言两语把苏明玉打发走的幻想。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苏明玉并未按着他的设想答话,而是又用力敲了敲门:“你先开门再说。”

    任舟撇了撇嘴,也只好站起身来了。

    “给你的。”门一打开,苏明玉便将两样东西递到了任舟的面前。

    一个食盒,一壶酒。

    任舟看看东西,又看看苏明玉,最终乖乖收下了。

    他并不是个不识抬举的人。

    “多谢苏小姐。”任舟挤出了一丝笑容来。

    “没什么。”

    苏明玉一边答着话,一边往里边看了看,然后一闪身、从任舟旁边挤进了屋子里,顺手将桌子上的油灯点亮了。

    任舟只好苦笑着坐在了她的对面。

    身为客人,他连“逐客”的权力也没有,就更别提“逐主”了。

    “快吃呀。”

    苏明玉又把食盒往任舟面前推了推,见任舟迟迟没有动作,便干脆代他将食盒打开了,将其中的食物一样一样地摆在了任舟眼前,显得热情而周到。

    摆好了碟子以后,她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两个小巧玲珑的杯子,为自己和任舟各倒了一杯酒。

    “我知道你很担心你的朋友们,甚至为此茶饭不思。”苏明玉端起酒杯来,温声劝道,“可你多少也该吃些东西。否则的话,你的身体万一垮了,又有谁能替你去救出你的朋友们呢?”

    “我可以等令尊回来。”任舟摸了摸鼻子,“我也正好有些事要跟他商量。”

    “那现在呢?”苏明玉放下杯子,娇媚地横了任舟一眼,就像是在嗔怪他不解风情一样,“你难道忍心见我白忙一场?”

    话已至此,任舟还能怎么回答呢?

    “这就对了。”见任舟终于动筷,苏明玉笑靥如花,声音也愈发的温柔,“怎么样?还算可口么?”

    “好极了。”

    “那就好。”苏明玉莞尔一笑,再度举起了酒杯,“这是家父专门派人由减王店买来的九酝春酒,正好被我拿来借花献佛。”

    “还是不必了吧?”任舟端详着面前的酒杯,却不忙着拿起,而是面露犹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是不合规矩得很,要是再沾上酒,就更——”

    “你怕了?”苏明玉截口问道。

    任舟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激将法早已对我失去了效力。”

    苏明玉紧盯着任舟,热切的目光中略带着玩味和探寻,就像是想要洞穿任舟的心事那样。

    任舟微微把头偏了过去,借此来避开苏明玉那种灼人的目光。

    “你说,我究竟该怎么样报答你呢?”

    苏明玉忽然轻叹一声,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仿佛有着满腹心事偏偏又无从消解,显得犹豫而苦恼,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

    “你既不求名也不逐利,就连勉强提出的两个要求也是拿来搪塞我的,偏偏又对我有着救命大恩。”不等任舟回答,苏明玉便继续幽幽说道,“你说,我究竟该怎么样报答你才好呢?”

    “或许,我并非是在搪塞你呢?”任舟清了清嗓子,支吾着答道,“也许我正想着那一百两银子想得发疯,可又不太好意思自己说出来。”

    “那你又何必要拒绝家父招你入赘的提议呢?”苏明玉以纤纤玉指轻抚着酒杯,“家父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到他百年之后,整个苏氏都要改姓任了,更何况区区一百两呢?”

    “嗯——”任舟想了想,“可能因为我是个十分怕麻烦的人吧。银子的诱惑固然不小,可是一想到那些随之而来的麻烦,我便忍不住望而却步了。”

    “怕麻烦?”苏明玉端起杯子来抿了一口,“这世上的人,还没有不怕麻烦的——就像是牛马一样,它们也未必多么喜欢干活,只不过是畏惧鞭子罢了。钱财,美色,名声,这些虽然不是真的鞭子,但抽在人身上的时候却远比真的鞭子更有效。”

    “那可能要除我之外。”

    “你也不例外。”苏明玉十分笃定地说道,说罢又露出了一种神秘莫测的笑意,“只不过要选对鞭子而已。”

    任舟扬了扬眉毛:“那么你觉得哪种鞭子会对我有效?”

    “这一种。”

    苏明玉的动作远比她说的话要快得多,也远比任舟的反应要快得多。

    她猛地站起身来,两只手在衣服上轻轻摆弄了两下,那一袭青色的长裙便滑落在了地上,仅剩下了一件勉强蔽体的红色小衣。

    任舟慌忙闭上了眼睛、又把头垂了下去,紧咬着牙。

    但苏明玉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你瞧,这根鞭子是否就要有效多了?”

    她的语气中满是戏谑。

    可任舟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因为苏明玉已靠到了他的身旁,他的鼻子几乎可以闻到苏明玉身上的那种如兰如麝的香气。

    那是体香,或是发香,任舟也分辨不清。

    他的呼吸不自觉地粗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