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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刺杀(上)

    万籁俱寂,夜色深沉。

    任舟蓦然睁开了眼睛。

    刚刚逃离了一段尔虞我诈,此时的他正需要充足的休息来恢复精神和体力,可是在月上中天的时候,他偏偏醒了。

    午夜梦回,这绝非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

    因为这意味着恍惚,意味着孤独,意味着怅然若失,更致命的是,它同样意味着寂静与黑暗——那种足以勾起任何最痛苦而隐秘的回忆、能够引起所有最失落而悲观的联想、却又让人无法逃脱、最终只能深陷其中的寂静与黑暗。

    但是,任舟却没有因此而生出太多的感触。

    更确切地说,他已无暇去体味那种满浸着绝望的夜色。

    因为他的全部身心都集中在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上——他仿佛忽然变成了一头已然跌落深坑、束手待毙的野兽,正在忍受着猎手奚落与炽热交织的眼神。

    这种感觉也是他猛然惊醒的原因。

    夜风和畅,由他身旁的窗户吹入时还偶尔发出些沙沙的轻响。

    可他的额头已浸出了几滴汗。

    冷汗。

    他身上的每一处肌肉都已经绷紧了。

    但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他僵卧在床上,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待宰的羊羔。

    “嘎——嘎——”

    窗外那只不知名的鸟似乎也为这种压抑的气氛所慑,在长久的沉默以后终于忍不住猛地发出了两声凄厉的惨叫。

    任舟的手突然攥紧了——他在鸟鸣的间隙听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异响。

    紧跟着,就像是叫什么人按动了机括一样,他整个人忽然从床上弹了起来。

    还没等到他落在地上,便先后听到了三个声音——前面的是纸张骤然破裂而产生的轻响,而后面几乎不分轩轾的两个声音则是利器射入木头所发出的闷响。

    他的床上突然多了两把“飞刀”——或者应该说是两把三四寸长的短剑——正钉在他原来躺着的位置上,一只在头,一只在脚。

    任舟干咽了一口涎水,忽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

    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全叫冷汗浸透了。

    不过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去享受这种轻松,在往窗外瞥了一眼以后,他随手拔起了那两枚钉在床上的短剑,然后一推窗户、飞身扑了出去。

    他的动作迅捷而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因为在刚才一瞥之际,他已看见了对面屋顶上那个模糊的人影正飞奔着逃离。

    那位刺客显然并非贯通此道的行家里手,否则他此时就该穿着夜行衣靠,而非这一袭在黑暗中尤其显眼的白袍。

    但这对任舟而言当然是个极好的消息。

    高低起伏不定的房顶并未给任舟造成任何阻碍,兔起鹘落之间,二人之间的距离已越发靠近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刺客开始另想他法,间或在跃起到高处时调整着行进的方向,似乎是期望借着任舟视线受阻的机会将他一举甩脱。

    可惜,有那一袭白衣作为标识,这样的办法并无成效,反而减缓了他自己的速度。

    终于,在抵达一处街口时,两人的距离已不足三丈。就在刺客想要故技重施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两道急促的声响、似乎是什么暗器正向着他的两旁打来。

    眼看变向无望,他只好一咬牙、翻身落在了街道上。

    这一阵脚程的比拼胜负已分。

    “胡大侠,久仰大名了。”

    见对方停下了脚步,任舟也未逼迫过甚,而是停在了距离对方两丈远的地方,规规矩矩地抱了抱拳。

    “你认得我?”

    任舟微笑着答道:“虽未谋面,却也听说过前辈‘乾坤袖剑’胡百林的美名。”

    “好眼力。”

    见对方已说破自己的身份,左右看了一眼散落在地的两把短剑之后,胡百林也再不多做遮掩,而是一把扯下了脸上的白巾,露出了真容。

    “前辈深夜来访,有何见教?”任舟又接着问道。

    “原本是受人之托,来向你传句话。”胡百林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任舟,“不过我听说过你先前的事迹以后,觉得你并非是个懂得听人劝的人,所以我决定干脆选个简单的办法。”

    任舟挑了挑眉毛:“这个办法就是杀了我?”

    胡凤仪冷声答道:“死人当然是最听话的。”

    “可是,我跟前辈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前辈又何须下这样的死手呢?”任舟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地上的短剑,“左右不过是受人之托,也并非是一定要办到不可。”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胡百林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念完以后又发出了一声冷笑,面色十分不屑。

    “嗯——”任舟摩挲着下巴,“就算是跟令郎有过两次不快、坏了他的好事,终归也罪不至死吧?”

    胡百林冷哼了一声,答道:“胡凤仪练功不勤、技不如人,那是他自己不争气。你要是觉得我是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出头,那就大错特错了。”

    闻言,任舟蹙着眉思忖了片刻,才试探着问道:“除了与令郎的过节以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曾在什么地方开罪前辈了。”

    “你搅了胡凤仪的事情不打紧,可我‘百翎门’的威名却因此受挫,这便至关重要。”胡百林目光一凝,杀机毕现,“我正是要讨回折在你手中的名声。”

    任舟哭笑不得:“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替令郎出头么?”

    “你怎样想都不打紧。”胡百林右手一摆,已将一把短剑捏在了手里,“总归你也活不过今晚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前辈还是三思而——”

    任舟苦着脸,还要劝说。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自忖并非胡百林的对手,而是因为他深知对方经营百翎门数十载、在川渝武林中广有名望,交游广泛、徒众甚多。与这么样的一个人为敌,只会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而他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麻烦。

    “看招!”

    可惜,任舟的容让并未取得任何效果。

    不等他说完,胡百林突然爆喝一声,紧跟着右手猛地一甩,掌中短剑便急向任舟打来。

    璨如流星、迅愈闪电、声若雷霆!

    仿佛是存心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那样,虽是初次见面,可胡百川已略去了试探,一出手便是绝不容情的杀招。

    一招用老,瞧着任舟那副如临大敌的神色,胡百林并未放松,右手又是一摆,便将由袖中抖落的短剑扣在手中,屏息凝神地等待着。

    他的目光沉着而阴冷,犹如经验老到的猎手,又像是伺机待发的毒蛇,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任舟的双脚。

    那会否是他下一个目标?

    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知道。

    胡百林用力地抿着嘴唇,同时不自觉地将手中的短剑又抓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