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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瞒天过海

    “你说,湛泸并未丢失,而是仍在剑庐之内?”薛中平眉头紧锁,却并非因为忧虑,而是因为怀疑。

    他这一生中也从未听说过这么滑稽的事情。

    可偏偏任舟在来的时候却说得信誓旦旦,仿佛煞有介事,让他不得不有些相信,最终出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将二人领进了藏剑楼。

    任舟一边颇为好奇地四处打量着,一边随口答道:“应该是吧。”

    “应该?”

    薛中平的眉毛拧得更紧了,沉声道:“藏剑楼向来是本门重地,非本门弟子禁止入内。昨天我让刘小姐进来已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破了一回例,可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你这次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就没有下回了。”

    “看在我的面子?”任舟回头瞥了薛中平一眼,语带揶揄地说道,“恐怕是看在湛泸的面子上吧?如非是昨晚我替你把消息传出去了,恐怕此时上门的人已把你们养心剑庐的房盖挑干净了,还谈什么禁地不禁地。”

    薛中平的面颊轻轻抖了一下,气势也跟着弱了几分:“这正是你今天还能进来的原因。”

    “别急。”见对方让步,任舟的口气也松了些,“我还有求于你,当然会不遗余力地替你寻回湛泸了。”

    “最好如此。”薛中平冷哼了一声。

    任舟笑了笑,又侧过头、冲着一旁的刘佩琼打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走上前了几步,佯装随意地说道:“贵派藏剑之多,天下罕见,只不过小女子一直有个疑问,想请薛先生解惑。”

    薛中平刚在任舟那里吃了一回瘪,此时见刘佩琼搭话,正想借此将任舟晾在一旁,故而毫不犹豫地答道:“请直说吧。”

    刘佩琼歪着脑袋四处看了看:“贵派会否为了扬名而虚张声势呢?或是在收剑时不问良莠、滥竽充数?”

    “这叫什么话。”薛中平面色一寒,重重地“哼”了一声,显然十分不满。

    刘佩琼赶忙堆起笑容来:“小女子绝无看轻贵派或是薛先生的意思,只不过因为初涉江湖,对贵派掌故多有不知才有此问,有得罪处还请多多见谅。”

    “不知者不怪。”

    薛中平呼吸略显粗重,显然仍有余怒未消,却也不好发作,只能强压着怒意解释道:“此处藏剑共计三百一十七柄,每一柄都有其来历典故,皆是有本派历代门人千辛万苦搜集而来,绝无一把是滥竽充数的。”

    “这么样说来,薛先生对每把剑的来头应当都是了如指掌了?”

    “那是当然。”薛中平的语气中不乏自傲之意。

    “实在好极了。”刘佩琼笑靥如花,“家风所感,小女子向来对江湖中的传奇轶事、尤其是神兵利刃颇感兴趣。素闻养心剑庐中的收藏与剑法并称双绝,后者我倒是见过几回,确实不同凡响,而前者却无缘得见——前次受任少侠托付,来去匆匆,没能饱览。此回得入宝山,又有薛先生这样的大行家在侧,能否请薛先生代为讲解一番呢?”

    一番话连吹带捧,听得薛中平心花怒放,先前那点因刘佩琼失言而生出的薄怒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当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那就多谢薛先生了。”刘佩琼嬉笑着说道,又指了指自己左手边架子上摆着的那柄剑,“这把剑剑身狭长,剑尾还甩出一道钩去,请问是哪位前辈的遗泽?”

    薛中平扫了一眼后不假思索地答道:“剑名蜈尾,乃是素有‘南疆毒君’之称的木骨、木前辈的佩剑,以精钢锻成,本属凡品,却因以五毒的毒液淬火而得其神韵,乃是赫赫有名的毒剑,因酷肖蜈蚣之尾得名。”

    “木骨前辈的事迹,我也略知一二。”刘佩琼点了点头,“传闻他曾在九寨山之巅与人拼斗,最终以一招之差落败,连同着这把剑一起跌落深谷、不见踪影,没想到却被贵派珍藏在了此处。”

    薛中平微微摇头,颇为感慨地纠正道:“其实是难分胜负,而非落败。只不过木前辈一声浸淫毒道,虽则在用毒一道上已属宗师,却也不可避免地受到毒性侵蚀,最终也因毒性迸发而神志不清、以致坠下了悬崖。”

    “薛先生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是亲眼目睹?”闻言,刘佩琼不免大为好奇。

    薛中平反问:“你知不知道当时与木前辈比斗的是何人?”

    “如果我记得不差,应该是沮鸣远前辈吧。”

    “不错。这件事也正是他告诉我的。”薛中平微微颔首,又走了几步,停在了一把两尺长、三寸宽的短剑旁,剑形古朴无奇,不饰纹路,“这一把便是沮前辈的佩剑‘争锋’了。”

    “争锋?”刘佩琼凑上去,颇为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这剑看来平平无奇,名字却有些奇怪。”

    薛中平以指尖轻抚着“争锋”的剑脊,缓缓道:“并不奇怪。剑如其人,沮前辈一生痴迷剑道,未肯落居人下,为此四处约战,与各路成名的剑手争锋,他与木前辈二人也是久争积仇,才相约在九寨山顶一绝高下。”

    “到了约定的时候,二人自然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可是交手到二十招开外时,沮前辈便发现木前辈剑势散乱、几乎不成章法,可惜彼时沮前辈一心求胜、无暇细想,反而步步紧逼。到后来木前辈终于无以为继,硬挡下沮前辈一剑以后,非但‘蜈尾’脱手而出,自己也口吐鲜血、跌落悬崖。”

    “终克大敌,沮前辈当然欢欣鼓舞,可也受累非轻,便坐在一旁稍事休息。就在休息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了一种腥臭——不消说,你也能想得到那种味道是由木前辈吐出的鲜血散发出来的。沮前辈这才明白,对方已然病入膏肓,他也并非是真的赢了。为此,沮前辈心灰意冷,索性将两把剑一同送给敝派保管,自己则隐居田野、不问世事。为了避免宵小觊觎,敝派才编出了两把宝剑一同掉下悬崖、不知踪迹的谎言。”

    刘佩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把平平无奇的宝剑,喃喃问道:“可是,无论如何,他终归是赢了,又何须心灰意冷呢?”

    “因为他怀疑。”沉默了半晌的任舟忽然开口答道,“木前辈最终并非败在他的手上,这件明白至极的事情令他不免生出了某种永远不会有答案的猜疑:那就是他先前那些胜迹,究竟是因为他真的强于对手,还是因为对手也像是木前辈那样因故落败,这种怀疑令他在对敌时再难保持专注,更令他觉得先前那些比斗乃至之后的比斗毫无意义,因为他永远证明不了自己的猜测,也就永远无法战胜任何人。”

    “不错。”薛中平有些怅惘地看了口气,“当时沮前辈把剑送来敝派时,也是这样跟我解释的。”

    说完,他颇带激赏地看了任舟一眼,旋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回头望了望,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随便逛了逛。”任舟随口答道,“像这样的地方,但凡是武林中人,总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只是看看?”薛中平仍有些不放心。

    “当然不止啦,既入宝山,怎么能空手而回?”任舟一边笑嘻嘻地答着话,一边猛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但是,这回他拔剑时却无那种令人齿酸的摩擦声,取而代之的是“呛啷”一声轻鸣,听来毫无滞涩。

    “青云!”薛中平目光一凝,紧盯着任舟手中那把青光流转的长剑,“你拿它做什么?”

    任舟摆弄着手中的宝剑,随口答道:“没什么,不过是觉得我先前那把锈得太厉害了,所以就想换把新的。”

    薛中平认认真真地说道:“这样的玩笑还是别乱开的好。”

    同时,他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

    他并非是一个容易大惊小怪的人,但这件事显然并不在他的容忍范围内。

    相比较于他的郑重其事,任舟就要跳脱得多了。

    听见薛中平这么讲,任舟“啧”了两声,却没回答。就在薛中平以为对方无意归还、打算出手强夺的时候,任舟却一甩手、将青云剑抛给了他。

    “大惊小怪。”任舟耸了耸肩,“还给你了。”

    说完,他又冲着薛中平伸出了手。

    薛中平看看手上的剑,又看看任舟,一时不解其意。

    “看我干什么?”

    任舟上下晃了晃手,十分不耐烦地说道:“你的剑我已还给你了,我的剑你是否也该还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