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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风云突变(中)

    闻言,苏夫人与徐文昭交换了一下眼色,后者“哗”地一声将手中的折扇展开了。

    “怎么?”任舟虽然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口气,却同样翻出了掌中刀来,“这就打算杀人灭口了?”

    “张一尘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但他知道得越晚当然就越好。”

    一边说着话,徐文昭一边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两步、将苏夫人让到了身后。

    见状,任舟忍不住出言揶揄:“你倒是上道得很,只不过你是否高看了自己,亦或者是看轻了我?”

    徐文昭面色一沉。

    他当然知道自己绝非任舟的对手,可惜此时箭在弦上,已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候。

    他先是冲着空空如也的门外看了一眼,旋即又回头看向了苏夫人,以一种问询的眼神。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这种异变是由一连串的声音引发的。

    最开始的时候是一阵窸窣的杂响,那是纸张破裂和朽木粉碎的声音。

    紧跟着,原本倚靠在窗户旁边、正带着戒备和紧张之色观察着场中局势的小冯猛地发出了一声惊叫,而这声惊叫到了最高亢的部分却又戛然而止,做结的是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异响。

    一只黝黑、肮脏却有力的手正紧紧地捏着小冯的脖子,令已然气绝的他不至于倒在地上。

    小冯的手仍紧紧地抓着剑柄,却永远拔不出来了。

    任舟的目光一凝,无声地叹了口气。

    既是为了小冯,也是为了自己——就像是苏夫人可以凭借着声音认出说话者的身份那样,他瞧见了那只手,便已明白了那位不速之客是谁。

    苏夫人的双眼放出了光,脸上也扬起了笑容。

    气定神闲的笑容。

    在这片诡异的沉默中,疯乞丐由那扇已被他打碎的窗户里钻了进来。

    他甚至来不及清理自己身上沾着的碎纸和木屑,便急不可耐地抓向了小冯腰间的剑柄,却发现尸体的手仍牢牢地攫着剑柄,然后他又挨个地把那五根指头掰断了。

    那柄剑终于落在了他的手里。

    “好东西。”疯乞丐笑嘻嘻地说着,“比人命还要好得多。”

    任舟静静地看着疯乞丐,仿佛已置身事外一样,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因为他忽然感到了一种深入脊髓的恐惧——他早该感觉得到疯乞丐在一旁窥伺,就像他早该发现徐文昭的到来。

    可是事实上,他直到对方出其不意地击杀小冯的前一刻才警醒,也是在徐文昭发声时才有所察觉。

    这让他不得不产生一些令他不寒而栗的猜想。

    同时,也让他回想起了张一尘那句如同恶毒谶语的断言:“任兄的武艺,似乎已退步了不少。”

    他曾一度认为这不过是对方用以挫败他信心的诡计——他曾在冰盘山庄里击败了对方即是明证。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又并非完全如此。

    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午梦”和“千山”,似乎是想借此拾回些许信心。

    可惜,入手处只有一片冰凉。

    乍见疯乞丐、闻见对方身上那种异味时,徐文昭微微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但片刻以后他的表情就重归平静,甚而还露出了一种轻松惬意的笑容:“现在呢?以二对一,总归不算是小看了任兄吧?”

    “并非是以二对一。”房梁上忽然传出了一道声音,“徐大公子好像算漏了一个人。”

    话音未落,刘佩琼便已翻身落在了任舟身旁。

    任舟看了看她,露出了一抹感激的笑容。

    “是你。”

    徐文昭面色一寒。

    刘佩琼笑嘻嘻地答道:“就是我了,徐大公子别来无恙啊。”

    徐文昭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对于自己这位先订未娶的未婚妻,他或许并无太多男女之情,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占有欲。

    到后来刘慎之上门取消婚约时,令他不快的原因或许不止是颜面受损,更紧要的是那种被人夺走东西却又无能为力的屈辱。

    这当然是个错误。

    人就是人,而非是什么东西,也永远不可能属于另一个人。

    但大多数人都不免产生这种错误的想法,于是这种滑稽的错误便因“正常”而显得“正确”了——就像是其他许多错误一样。

    好在,徐文昭虽然不认为自己错了,却还算是个有雅量的人——起码他自己是这样以为的,所以他仍打算给对方一个机会。

    “任舟今天非死不可,但你不一定。”徐文昭紧盯着刘佩琼,沉声说道,“人的一生中会犯许多致命的错误,却很少有补救的机会,幸好,此时你的面前正摆着一个这样的机会。”

    “说得好。”

    刘佩琼面露激赏、冲着徐文昭比了个大拇指,旋即又板着脸、学着对方的口气说道:“苏夫人今天非死不可,但你不一定。人的一生中——”

    “执迷不悟。”

    徐文昭恨恨地打断了刘佩琼的话,表情变得十分难看,其中既有遭人奚落后的窘迫,也有一种复杂的失望。

    而刘佩琼却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你们几个对上张一尘尚且没多少胜算,却敢夸口要留下我们,甚至说得出来‘给我机会’这样的炎炎大话,简直是不知羞臊为何物了。”

    闻言,苏夫人不怒反笑:“我的傻妹妹,瞧你也是有武艺在身的,怎么说出这样的外行话?如果今天单是任舟一人,我们当然奈何不了他,可偏偏多了一个你,情况就大为不同了。你不妨想想,无论是徐公子还是乞丐,你是哪一个的对手?等你真的险象环生了,任舟又是否能坐视不管乃至一走了之?”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刘佩琼转了转眼珠,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像是已然成竹在胸,“论起逃命来,任舟远非我的对手。退一步讲,即使你今天能留得住他,恐怕也难留下我。”

    她说出这些话当然是自信满满——堂堂的南宫大盗如果连这点信心都没有,那就实在有负大名了。

    可惜,整间屋子里,除了任舟以外,再无别人能够理解她这种信心的来源,所以先后露出了不屑之色,徐文昭更是冷笑了一声。

    “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吧。”任舟终于开口了。

    “还不急。”徐文昭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狡黠之色,先前的急躁已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怪异的从容,“任少侠如果还有什么话要说,不妨趁着现在统统讲出来,否则的话,迟恐不及。”

    任舟没有答话,而是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徐文昭。

    后者当然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着。

    半晌,任舟才把目光挪开,改而看向了屋外的月光。

    徐文昭戏谑地问道:“怎么?任少侠莫非起了赏月的闲心?”

    “不。”任舟摇了摇头,“我只不过是在想,你究竟在等谁。”

    “在等我。”

    就如同徐文昭来时一样,这句话也是从屋外传来的。

    有所不同的是,徐文昭只有一个,而此回来的却有两人。

    任舟尽力地维持着自己的表情,以免叫别人——尤其是徐文昭——看出端倪。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故作平静的外表下,他的心仿佛已沉入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渊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