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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信心

    “喝了药以后,唐小姐又睡了一个时辰便醒过来了,现在已能说上几句话了,只不过还下不来床。”

    “我原本想找你来着,听邓穷说你去照顾曲令明了,怕你们有什么事情要商量,所以没有打扰。”

    “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莫非曲令明他们状况不好?”

    最终,见任舟仍是无意开口,刘佩琼只好叹了口气:“那你们说会话吧,我先去休息会。”

    说完,她又冲唐象瑶笑了笑,点头致意。

    “多谢。”

    直到这时任舟才终于开口,顿了顿,又说:“抱歉。”

    刘佩琼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任舟,却发现对方并无解释的打算,只好微微颔首、悄然离开了。

    掩好房门之后,任舟再度坐回了床前,又恢复了先前的缄口不言,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唐象瑶,眼神却十分涣散、好像什么也没有看。

    唐象瑶仔细地打量了任舟半晌,忽然说:“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任舟苦笑了一下:“你既然已经看出来了,又何必再说‘好像’呢?”

    “因为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承认。”唐象瑶跟着笑了笑,似乎想以此宽慰对方,“毕竟,叫人揭破了心事多少会有些难堪。”

    “你都这么样说了,恐怕我不想承认也不行了。”

    “那么可否说说是为了什么呢?”唐象瑶追问,“听刘小姐说,这些天你们已给张一尘制造了不小的麻烦,甚而连徐文昭也死了,进展可谓顺利,你不该是这样反应吧?”

    “不小的麻烦?”任舟笑容更为苦涩,“或许该说是他逗弄得我十分开心才对。”

    “何出此言?”

    唐象瑶十分诧异,既是因为任舟的话,也是因为他此时的表情和神态——自从认识任舟起,她便从未见到过、甚至想象过任舟会露出这种模样,懊丧、痛苦、忧虑、无助,这些本不该在此时出现在任舟身上的情绪此时却无一遗漏地全部出现了。

    她咬着牙把身子向上挪了挪、坐直了些,然后以一种尽可能温和的目光看着任舟。

    “因为我输了。”仿佛是为了躲避那种关切的眼神,任舟反而重重地靠在了椅子上,头颅高昂着,看起来却并无不屈,反而尽是颓丧,“彻底地输了——早在冰盘山庄以前,张一尘便已筹划好了现在的事情。我现在的一切作为,或许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他也一定早已谋划好了应对之策。在这样的境况中,我现在赢不了,以后恐怕也永无胜算。”

    唐象瑶点了点头,旋即又有所明悟似的看着任舟:“所以你认为你的所作所为毫无意义?甚至认为你从未赢过他,先前的种种也是他刻意为之?”

    任舟颓唐地叹了口气。

    这便是他的回答。

    唐象瑶思忖了片刻,忽然问:“你还记得我们初见时,我跟你讲的、‘笨蛋可分为三种’的事情。”

    “当然。”

    “我先前认为,这世上的笨蛋无外乎那么三种,可是近些时日、尤其是亲眼见过你跟张一尘斗法,我忽然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那就是除了之前的三类以外,其实还有一种笨蛋。”

    任舟撇了撇嘴,再次苦笑起来:“大概就是像我这样、对自己处境毫不自知的笨蛋吧。”

    “你要是笨蛋的话,那么张一尘就更是了——他总是占据先手,却每每被你后发制人,岂不是比起你来差远了?”

    “我真的后发制人了么?”任舟反问。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四类笨蛋了。”

    唐象瑶一本正经地讲道:“这第四种笨蛋其实并不笨,恰恰相反,应该算是聪明得很,却又跟第二种明哲保身的不大一样,在于他们想要有一番作为。可惜,正因为他们聪明,所以难免觉得别人一定跟他一样聪明、甚至还要更聪明些。正因如此,他们做起事来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以至于坐失良机,最后真的成了个一事无成的笨蛋。”

    “在你看来,我应该算是第四种了?”

    “你现在总归还算不上‘一事无成’。”唐象瑶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任舟轻抚着嘴巴,“可是张一尘本身就是个足够聪明的人,并非是我高看了他。”

    “他确实是个聪明人不假,却没到你现在想象的那种地步——据我所知,就算是陈丞相或是诸葛武侯这样的大智者、大韬略家,恐怕也做不到算无遗策,更遑论他张一尘了。”

    任舟仍是眉头不展:“可是——”

    “可是他明白地安排了冰盘山庄之后的事情?”

    任舟点了点头。

    “那或许只是他担心计划不顺而早做准备。毕竟他先前才折在你的手上、没能倾覆云梦水寨,此回知道了你要去冰盘山庄,他又怎么敢孤注一掷?当然要提前安排好退路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也正是他聪明的地方了。”

    见任舟忧色稍减,唐象瑶又趁热打铁道:“况且,如果真像你所想的、先前的一切都是他的安排,那么他既然已算到了你这个变数,便该有应对之法,又为何要故意留给你搅局的机会呢?这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他——嗯——”任舟有些迟疑地支吾着。

    “如果他真的能轻易胜过你,便不会甘心连败两回。前一回在云梦水寨中,他一旦得胜,便可以假汤不名之手统领南方绿林,到时候南北绿林联手、坐拥十万匪众,声势浩大,他的胜算当然也就随之大增;后一回在云梦水寨就更不必说了,他一旦得逞,便可获得北戎支持、率军南下,无论是谋朝篡位还是割据称王都要比现在容易得多,他何必舍近求远呢?除非——”

    任舟如梦方醒,刚要点头应和,却听见对方话锋一转,于是赶忙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傻子。”唐象瑶一本正经地答道。

    说完,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任舟也跟着略带赧然地笑了两声。

    见状,唐象瑶抿了抿嘴,温声道:“你也不必觉得羞愧,这不过是当局者迷而已。”

    任舟干咳了一声,试探着问:“这么样讲,我应该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吧?”

    唐象瑶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如果对方真的胜券在握,那就不必耍这些花招了。”

    “好极了。”

    任舟霍然起身,面露踌躇满志之色。

    紧跟着,他又有些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屋中当然不会有旁人,所以唐象瑶对他的动作也就更为不解。

    她刚要发问,不想任舟忽然俯下身来、在她的面颊上轻啜了一口。

    然后,不等她有所反应,任舟便飞也似地撞开门、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