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武侠仙侠 » 武林事件簿 » 第七十八章 蒋涵洋之死(上)

第七十八章 蒋涵洋之死(上)

    风高露重,月明星稀。

    任舟将宽大的帽子用力压了压,听着更夫的敲打声渐行渐远,他才一晃身由暗处钻了出来,径向六扇门走去。

    他并非是第一次走在这条街上,前回由此经过时的言谈举止、同伴的音容笑貌此刻宛在眼前,在经过京城衙门的时候,他顿了顿脚步,侧首往楼上看了一眼,若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接着便匆匆地离开了。

    “六扇门”。

    任舟看了一眼匾,又顺着洞开的大门向里边看去,连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内里也是悄无声息,处处却又点着灯笼,将偌大的院子照的亮如白昼。

    他缓步走进了院中,静立了半晌,见周围仍是无人露面,心知这是蒋涵洋算到他将要深夜来访、想要故布疑阵来挫挫他的锐气,于是冷笑一声,快步走到堂中、抄了根水火棍出来,站在了雕有“铁面无私”四个大字的牌匾之下,奋力以棍子在地上连打三声,朗声道:“故人相访,蒋捕头何在?”

    等了片刻以后,终于有回答传来:“不妨下来一叙。”

    这话像是从地下发出,沉闷阻塞、含混不清,好在任舟耳力过人,辨认得出这是蒋涵洋的声音,随手将棍子甩在了一旁,阔步循声找去,终于经一座低矮的房屋中找到了地牢的入口。

    瞧着那道蜿蜒曲折、直通地下的小径,任舟不免有些踌躇,尤其是由底下传来的呼呼风声,以及风中那股阴冷、潮湿、还带着一股常年不见天日而积聚成的土腥味,更是让他眉头大皱。

    思忖了半晌,任舟猛地咬了咬牙,缓缓拾级而下,又沿着烧得猎猎作响、摇摆不定的蜡烛一路走到了尽头的牢房外。

    牢中站着个穿黑袍的人,正负手面壁而立,直到任舟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他也没有转过身,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冷声道:“你不该来的。”

    “我要是不来,岂非白费了蒋捕头的一番准备?”

    任舟盯着蒋涵洋腰间那杆一尺多长的黄铜判官笔,一边答话,一边将掌中刀翻了出来。

    他与蒋涵洋曾有过数面之缘,而这是他第一回见到对方随身携带者兵刃,所以他能想象得到其中的意思。

    好在,他也做好了相同的准备。

    蒋涵洋沉默了半晌,接着说:“我已给过你机会了,你应该明白。”

    “当然,那位宋大捕头对付起普通的江洋大盗来或许管用,但要抓我还差了些。”

    “那你为什么不走?”蒋涵洋蓦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任舟。

    任舟也叹了口气,略带无奈地答道:“故人相邀,盛情难却——蒋捕头为了请我,甚至不惜拿下了刘家主父女,我再不来的话岂非太过无情了么?”

    “那原非我的本意。”

    “所以我才想要知道,那是谁的意思?”

    蒋涵洋面颊上的肌肉轻轻跳了跳,最终由怀中摸出了一副黄绢制成的卷轴出来,甩手扔在了任舟的面前。

    看着丝绢上以深色绣出的条条神龙,任舟已然明白了,俯身拾起卷轴,粗略地浏览了一遍,眉毛先是越拧越紧,紧跟着又忽然抖散、变成了惊讶状:“这上边并没有印。”

    “可这却是圣上的近侍亲手交到我手上的。”蒋涵洋不为所动。

    任舟眼皮一跳:“挟天子以令诸侯?”

    “诸侯与否还不好说,但我确实是只好听命行事。”

    “所以这与其说是皇帝的意思,毋宁说是张一尘的意思。”任舟低头多看了两眼以后,随手卷了卷、抛回了蒋涵洋脚下,“而你明知道这一点,却也只好听着,说不得回去还要将这道圣旨好生供起来。”

    话音未落,他冷笑了两声。

    “那你呢?”蒋涵洋寸步不让地反诘,“要是这纸诏书摆在了你的面前,莫非你就能抗旨不遵么?”

    “我——”任舟一愣。

    “你当然不能,即使你心知这也许并非圣上的意思,可也只好捏着鼻子照办。否则不等我或者旁人出手,天道谷就容你不得。”

    任舟默然。

    半晌,他忍不住问:“莫非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偌大的朝堂中,莫非就没人看出其中的异状?”

    “投鼠忌器,看出来又能怎样?”蒋涵洋苦笑了一下。

    这样的回答任舟并非没有预料,只不过仍抱有一线希望而已,此时听蒋涵洋讲出来,也只好跟着苦笑。

    “那么你先前阻止我进京,是否已经另有打算了?”

    “没有。”蒋涵洋轻轻摇头,满脸苦色,鬓角的星星云丝伴着他的晃动、在烛火的映照下更为显眼,“我不过是打算拖得一时是一时罢了。”

    任舟半是惊讶半是疑惑地问:“拖什么?莫非张一尘的禅让大典还要等着我的头祭旗么?”

    “或许是,或许不是,这并非我能知道的。”蒋涵洋淡淡地答道,“只不过几日之前我又另得了密诏,要我将你擒入宫中、听候发落。”

    “听候发落?”任舟喃喃说着,冷笑了几声,表情不屑至极。

    听候发落——听的是什么人的发落?又该怎样发落?蒋涵洋没有明说,任舟也没有追问,但二人于其中的关节却都是清清楚楚。

    话已至此,蒋涵洋再没什么好说的,默默地解下了腰间的判官笔,握在了手中。

    而任舟则同样将刚才收起的掌中刀再度翻到了手中。

    “此时六扇门中再无旁人,如果你胜过了我,自然可以离开,我也能问心无愧。可要是你败在了我的手上……”

    “那自然是‘听候发落’了。”任舟不假思索地答道,尤其在那四个字上咬得清楚,以示奚落。

    蒋涵洋对此充耳不闻,只是轻喝一声“小心了”便抢身而上,笔锋直指任舟的面门。

    见状,任舟侧身躲过,左手挺出、拍向了蒋涵洋的胸口,右手则弯于肩侧、五指虚屈成爪,作势要去抓他的手腕。于是蒋涵洋只好脚步连错,止住了去势,借机让开了任舟的左手,同时手腕一旋,掌中的判官笔改向任舟的右胸的云门穴扫来。

    这一招变化不见得有多么巧妙,却胜在力道十足,叫任舟无暇应变、更遑论反制,只好使了个铁板桥才算勉强躲开,接着又生怕对方乘势追击,两脚猛地一蹬、左手也跟着往地上一拂,整个人便贴着地面倒飞出去了一丈多远,而蒋涵洋正思变招、未及追击,反应过来时,任舟已然贴墙立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