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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咫尺天涯

    早在一年前,袁秋容还独自住在五金公司家属院的时候,她的这位大哥就曾带着儿子,找到过她,那一次两人还见了面,那次见面董明也同时在场,那一次袁秋容就展现出了她坚决的一面,直接将毁了她一生的大哥给骂走。

    此时袁秋容的心情,比董开河糟糕了不知道多少倍,上次与袁刚碰面的地方还在县城,虽然周边也会有些左近街坊,再说那些人对袁秋容的跟脚已经清楚,早就见怪不怪,她没什么需要担心,再说,当初的她,整个人基本已经呈麻木状态。

    可是现在与那个时候完全不同,袁秋容已经逐渐获得了新生,她希望在余生之中努力寻找丢失的自我,然而,在这个时候,他的这位大哥又找到了村里,那么,随着袁刚的到来,她当初痛苦的经历,势必会在村里被重新翻开,她恐怕又将生活在村民们的指指点点之中。

    想及此处,袁秋容的呼吸马上粗重了起来,几乎咬碎了牙齿,眼睛里冒出了怒火,一句好像从她的灵魂深处挤出来的话,重重地砸向了袁刚,“你又来干啥!”

    袁刚是一个人过来的,没有带儿子,倒不是他不想带,而是这天气实在不好,索性只身赶来了董家沟子村,其实,他在两个月前,又赶往过一次五金公司家属院,虽然吃了闭门羹,他却从邻居口中得知了妹子的动向。

    这一次,袁刚来之前心里也很不踏实,知道妹子对家人的怨恨之深,几乎无可化解,可是,他又能咋办!前一次来寻妹子,是因为老头子身体实在不好,想念闺女却又拉不下那张老脸,却忘了闺女被他们坑得那么惨。虽然明知道老爸的愿望难以实现,但袁刚这个做儿子的,也只能扛起重任,去县城找那位可怜的妹子。

    而这一次,袁刚觉得老头子快不行了,能不能熬过年关都是问题,特别一场大雪过后,老头子的病情更加严重,为了老头子的愿望,独自骑行三十多里路,来董家沟子村寻找妹子。

    “咱爸……,咱爸……。”在袁秋容凌厉的目光注视之下,袁刚只吭哧出了几个字,便满脸涨得通红。

    袁刚也是个苦命的,当初的牢狱之灾,是为了给村里争夺利益引发,但是,自从他被被判了,同村人可没几人会同情他,没人想起他的初衷,非但不会同情,反而还会像躲瘟神一般躲着他们一家。从那之后,袁刚一家就生活在村民们的白眼之中,承担的压力之大,普通人难以想像。

    不仅袁老爷子由于长期的抑郁,身体慢慢垮了下来,就是袁刚本人,四十多的年纪,看起来脸上却尽是蹉跎之色,已经显出了老态。

    “别咱、咱的那么说,我跟你没那么近,有什么事情想说就快说,不想说赶紧走人,这里不欢迎你。”袁秋容冰冷的目光之中,却仿佛喷薄着怒火。

    “好吧,我知道我不应该来,但是我还是来了,这些年来,父亲无时不在为他当初做过的糊涂事感到后悔,我们没有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原谅,只是想告诉你一声,父亲他老人家,已经日子不多了,他……,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

    哪怕一直被汹汹怒火笼罩,听到大哥的话,袁秋容也不免想到那位父亲,或许在她心目之中曾经的、过去的父亲,是的,自从父亲亲手把他这个女儿推入了火坑,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给她留下,从此,那人就再也不是她的父亲!

    袁秋容并没有立时出声,她呆立着看向这位大哥,哪怕心中已经雷电交加,胸中的怒意竟然逐渐开始弱化,在她看向袁刚的眼神之中,露出了漠然的神色,没有错,在她的心中,袁刚已经近乎路人,联系着两人之间最后的那一丝微弱的亲情关系,也在这一刻,从中间崩断。

    董开河看着袁秋容,也不知道应该安慰还是应该如何,心里同样承受着煎熬,他有些无所适从,唯一能够做到的,只有轻轻地靠近妻子,这或许也能代表他一种默默的支持。

    正当几人很诡异的对视之时,忽然屋门一开,董淑芬从里面走了出来,清脆地喊了一声,“爸,妈!”然后,发现形势有些不对,父母正在定定地看着门口一人,而那个陌生人,也同样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在那里站着——董淑芬记事之后,还没有见过舅舅,但她很快开口了,“你们在院里干嘛呢,怎么不去屋里呀?”

    女儿的出现,终于让袁秋容从沉思之中清醒过来,她轻轻拉过女儿,然后看了看门口的袁刚,开口了,语气已经没有像刚刚那般激动,“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见到董淑芬出来的刹那,袁刚心里就是一动,同时升出了一点希望,只是,听到妹子那种决然的语气,他知道,袁秋容从来没有想过,让淑芬喊他一声舅舅!

    看着袁秋容说完之后,一手扶在董开河的肩头,另一只手拉着闺女,带着莫名的哀伤,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内,根本没有继续理会这位大哥,袁刚心下黯然。

    苦涩、心酸与忧郁,同时呈现在袁刚的心头,他没有继续开口,他知道,继续纠缠下去,也只能让形势更加恶化,纵然想实现他前来的目的,可能性确实不大,但总归还有一线希望不是。

    袁刚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是不甘心,能做的都做了,甚至做得有些过分,只是,看着妹子离去时的身影,有如咫尺天涯,人还很近、心却已远。

    回到屋内的董淑芬,如果这个时候还看不明白现状,也就太迟钝了,那位能让父母如此失态的人,除了舅舅,还会有谁?

    母亲这种状态,董淑芬曾遇到过,她清楚地记得,她第一次在县城见到母亲的那次,母亲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就是同样的颤抖,唯一的区别,那一次母亲落泪了,而这一次,到现在为止,母亲仍然是一脸的铁青!

    母亲遭遇了人生的巨大不幸,董淑芬也没有幸免,母亲是失去了幸福的家庭,而她,是在童年失去了母爱,没有谁能说得清楚哪一种伤害更加痛苦,但是不同的痛苦却同样的刻骨铭心。

    “妈,外面可真是冷,刚出屋没有多会儿,我就觉得,直打冷战。”董淑芬道,她可不是真的感到了冷,只是,她感受到母亲抓住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

    母亲在父亲的搀扶下,坐在了炕上,同时坐下的还有老爸董开河,董淑芬准备顺势抽出来的手,突然感受到了一点温热,湿了……,猛然抬头看时,却发现母亲已经泪流满面。

    原本想着对母亲说一些轻松的话,以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或许能够让当前的气氛出现转变,最终却无功而返。

    董开河同样发现袁秋容落泪,他虽然知道妻子为何事伤心,但想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将握住袁秋容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另一只手,拢住了她的肩头,然后喃喃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与董开河的表现相比,董淑芬就有些夸张了,她张开了双臂,直接就将母亲抱住,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委曲,直接就哭出了声来,嚎啕的那种。

    这一下,董开河的任务艰巨了,不仅需要安慰老婆,同时还要哄着女儿,充当了救火队员的角色,只不过,董老师的努力却没有什么效率

    要说这一对儿母女的默契不是盖的,虽然一起哭得撕心裂肺,但两人却几乎在同时止住了哭泣,如果不是今天事发突然,估计董开河会怀疑娘俩经过排练。

    不得不说,董淑芬的陪哭,居然效果斐然,神奇地止住了袁秋容的哭声。只是,刚刚董淑芬的痛哭是刻意为之,还是随性而为,却是除了董淑芬自己,其他人根本无从知晓。

    哭声已然过去,事情却并没有结束,一家三口看着袁秋容精心准备出来的午餐,却谁都没有胃口。

    终于,还是董开河最先开口,还是试探性的那种,没啥底气地对袁秋容道,“他……,已经走了,你看这事儿……?”

    “啥事儿?你说清楚点儿,我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哭过之后的袁秋容,脸色仍然非常难看,说出来的话,仿佛带出了一股寒气,让几人周边温度骤降。

    董开河知道此时妻子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那些可能刺激到她的话,再也不敢提及,只得求助地看向了女儿,然而,这一次女儿却没有刚刚那般神奇,已经将头埋进了母亲的怀里,哪里能看得到董开河的示意?

    董开河不愿坐视气氛如此低迷,在这样的气氛之中,只怕袁秋容更不容易从悲伤之中走出,哪怕此刻他的伤痛同样摧心剖肝,但他知道,袁秋容所经历的苦楚只会比他更甚,他必须有所行动。

    董开河轻咳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换了稍微轻松点的语气,对闺女道,“淑芬,你们饿了吗,要不,先吃点东西?”

    董淑芬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仍然依偎在母亲的怀中,似乎没有听到父亲说的一般,她的内心同样敏感,敏锐地感受到了母亲在承受怎样的精神折磨,她觉得,或许,贴得越近越可以替母亲分担一点痛苦。

    董淑芬虽然没有行动,袁秋容却有了反应,董开河的话提醒了她,无论她如何难过,也不能让女儿跟着一起受罪,所以她开口了,“行,咱们先去吃饭吧。”

    一家人确实如袁秋容说的那般,围着餐桌坐了下来,然而,不用想也能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有食欲?慢慢地,饭菜凉了,一家人却仍然安静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