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公输刻与黑火药
咸阳城诏狱内，李斯正在闭目养神，耳边听到有一众人走近的声音。
来的人很多，却没有说话音，只有急步快走的摩擦声。
年头已久的木牢门已经霉变成黑色，它被吱呀一声推开，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找到了？”李斯并未睁开眼。
“找到了。”扶苏点点头。
地宫进去了六个人，最后却只有公输刻带着两个人回来了。
扶苏不知道他们在里面遭遇了怎样的危险，因为话痨如公输刻，出来后竟然一句话都不愿讲。
“所以，李府的封锁可以解除了吧？”
“带着诏书，回李府去吧，”扶苏对着一旁的李素说道。
李素脸上浮现起久违的笑容，少女沾得灰扑扑的脸上，难得荡起一丝绯红。
李素惊喜的拿着诏书走远了，“睁开眼看一下李素吧，这是最后一面了。”扶苏半是打压
这么轻易就让李氏逃脱了死罪，扶苏心有不甘。
“那接下来我们谈一谈左丞相的去留吧。”
李斯仿佛是早有预料到扶苏会有此问。
“一切但凭陛下天断。”
“你必须死，你不死，朕不能服众。”扶苏冷眼说到。
李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陛下可知道，臣为大秦兢兢业业几十年……”李斯急忙申诉道。
“朕知道，你李斯门生故吏遍天下，不说关中五郡和川蜀二郡，整个关东二十九郡，有十六个郡的郡守都是你左相府举荐的，你是想说这个对吧。”
李斯一楞，他没想到这样短的时间，扶苏竟然把自己的底牌摸得如此清楚。
“那为何……”
“因为你伙同赵高篡诏夺位，这是朕，是所有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都不能容忍的，你应该想得到的。”
“老臣可以为陛下做很多事，老臣可以帮陛下稳定朝局，如今陛下初登大位，需要有人帮陛下熟悉政务，清理人事，选贤举能，老臣还可以帮陛下做天子想做而不能做之事……”
李斯说到后面，越说越急越说越乱，甚至失去了条理。
扶苏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心中五味杂陈。
从理性的角度讲，扶苏是不想让李斯死的。
自己眼下在朝中根基不稳，眼下新老政权过渡的阶段，是最容易出乱子的，
扶苏想坐稳这个位子，就不能生乱，乱则有变，
看眼下的情况，李斯大概是以为自己在吓唬他，所以急于投诚以展示自己。
但从政治的角度讲，扶苏不得不赐死李斯。
不得不承认李斯是极有才干的，秦从王国到帝国，诸事草创，许多的规章制度都是李斯之手。
不说三公九卿，上下百官，就连最基础的文字，都是李斯所书，
废分封，设郡县，奠定中国此后几千年的中央-地方形态，李斯所坚持。
创建小篆，书同文，修筑驰道，车同轨，更是绵泽华夏数千年，要不然以中国之大，只会是一个大号的西欧。
至于统一度量衡，发行统一的货币秦半两，其用处之大，更是深远。
李斯的功绩和能力让扶苏无比欣赏和惋惜。
始皇帝那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极难伺候的人，却能几十年如一日的重用李斯，足见其才。
如果把李斯留着，新政权也大概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自己的路也能好走些，
从一个楚国上蔡的斗食小吏到如今名满天下的左丞相，李斯一路走来，证明了他的才干。
他的功业无人能及，如果说始皇帝是掌舵人，那李斯他担得起大秦的总设计师这个名号。
只是，名满天下的丞相是李斯，那个立志要作仓鼠的小吏也是李斯。
只是李斯的一体两面。
厕鼠通过自己的努力与奋斗成为了居于优渥，衣食无忧的仓鼠。
成为仓鼠后又因为自己的贪婪与不思进取，对权力的贪欲和荣华富贵的眷恋使得仓鼠吃得脑满肠肥，丧失了矫健的身体和锐意进取的心态。
那么李斯这条仓鼠，也自然会被下一条不甘奋斗的厕鼠取而代之。
眼下李氏在朝中没有了靠山，应该会全力倒向自己。
但也正要让李氏全部倒向自己，扶苏才必须赐死李斯，
李斯的能量太大了，甚至自己都可以成为一个权力的中心。
眼下朝堂中已经有了冯去疾一个右相，自己不能再留一个左相，
那样政出三门，如同废纸。
扶苏最好的选择就是杀掉李斯，再把李氏抓到自己手里。
这样
李斯心中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
“你必须死，但李氏不会遭殃，你死后，我依然会重用李氏。”
“你的长子李由，眼下正在三川，召他进来吧。”扶苏开口。
李斯牵扯的人太多了。
诸位公子中除了自己娶王氏，公子高娶冯氏，公子将闾娶，剩下的几个公子基本都是李斯的女婿，几位公主也是李斯的儿媳。
如果按照秦法连坐的标准来办，不只是李斯，扶苏的十几个兄弟都得跟李斯一起死，
这场风波必须控制在允许的范围内，绝对不能扩大。
李斯可以死，但李氏绝对不能动，李斯在朝为官数十年，朝中盘根错节的关系太多了，
实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说完上面那些，扶苏说到，“少府章邯，也是你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的？”
“朕知道的很多，我不仅知道他是你的人，我还知道当日你在咸阳城外，狗急跳墙的时候，甚至想命令章邯调动皇陵和阿房宫的守卫部队，来进攻咸阳。”
“陛下，章少府监督皇陵的修造，不可杀啊，而且章少府与臣只是工作上的上下级关系，并非我党，老臣虽爱惜朽木之身，但章少府却是臣为国用士啊，”
为国用士，扶苏不断咋摸着这句话。
他忽然间有了一个替下蒙恬的合适人选。
门生故吏，只诛你一人，而李氏
眼下冯氏坐大，一个蒙氏一个王氏无法与冯抗衡。
自己需要一个李氏。
“但不知陛下需要李由做什么？”
“眼下我不会升他，但等到时局稳定。我会让他担任你曾经坐过的。”
“什么？”
“廷尉。”
“你的罪太重了，让谁来都不合适。”
“让儿子审老子，这样才能最小程度的减少波及程度。”
“如何？”
“陛下圣明，老臣于九泉之下，恭大秦万年。”
“现在就写信吧，我让人连夜送出咸阳，明天下午李由就可以从三川动身，快的话，他还能见到你最后一面。”
“臣，叩谢陛下。”
李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扶苏行五体投地之礼。
他已经快三十年没有行过这样的大礼了。
依稀间他的思绪回到三十年前，当年他只身入秦，这是他当年受始皇帝赏识，授以客卿之时。
“丞相知道，这是什么室吧？”
“这是当年，韩非子自裁的地方。”扶苏拂袖而去。
来的人很多，却没有说话音，只有急步快走的摩擦声。
年头已久的木牢门已经霉变成黑色，它被吱呀一声推开，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找到了？”李斯并未睁开眼。
“找到了。”扶苏点点头。
地宫进去了六个人，最后却只有公输刻带着两个人回来了。
扶苏不知道他们在里面遭遇了怎样的危险，因为话痨如公输刻，出来后竟然一句话都不愿讲。
“所以，李府的封锁可以解除了吧？”
“带着诏书，回李府去吧，”扶苏对着一旁的李素说道。
李素脸上浮现起久违的笑容，少女沾得灰扑扑的脸上，难得荡起一丝绯红。
李素惊喜的拿着诏书走远了，“睁开眼看一下李素吧，这是最后一面了。”扶苏半是打压
这么轻易就让李氏逃脱了死罪，扶苏心有不甘。
“那接下来我们谈一谈左丞相的去留吧。”
李斯仿佛是早有预料到扶苏会有此问。
“一切但凭陛下天断。”
“你必须死，你不死，朕不能服众。”扶苏冷眼说到。
李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陛下可知道，臣为大秦兢兢业业几十年……”李斯急忙申诉道。
“朕知道，你李斯门生故吏遍天下，不说关中五郡和川蜀二郡，整个关东二十九郡，有十六个郡的郡守都是你左相府举荐的，你是想说这个对吧。”
李斯一楞，他没想到这样短的时间，扶苏竟然把自己的底牌摸得如此清楚。
“那为何……”
“因为你伙同赵高篡诏夺位，这是朕，是所有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都不能容忍的，你应该想得到的。”
“老臣可以为陛下做很多事，老臣可以帮陛下稳定朝局，如今陛下初登大位，需要有人帮陛下熟悉政务，清理人事，选贤举能，老臣还可以帮陛下做天子想做而不能做之事……”
李斯说到后面，越说越急越说越乱，甚至失去了条理。
扶苏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心中五味杂陈。
从理性的角度讲，扶苏是不想让李斯死的。
自己眼下在朝中根基不稳，眼下新老政权过渡的阶段，是最容易出乱子的，
扶苏想坐稳这个位子，就不能生乱，乱则有变，
看眼下的情况，李斯大概是以为自己在吓唬他，所以急于投诚以展示自己。
但从政治的角度讲，扶苏不得不赐死李斯。
不得不承认李斯是极有才干的，秦从王国到帝国，诸事草创，许多的规章制度都是李斯之手。
不说三公九卿，上下百官，就连最基础的文字，都是李斯所书，
废分封，设郡县，奠定中国此后几千年的中央-地方形态，李斯所坚持。
创建小篆，书同文，修筑驰道，车同轨，更是绵泽华夏数千年，要不然以中国之大，只会是一个大号的西欧。
至于统一度量衡，发行统一的货币秦半两，其用处之大，更是深远。
李斯的功绩和能力让扶苏无比欣赏和惋惜。
始皇帝那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极难伺候的人，却能几十年如一日的重用李斯，足见其才。
如果把李斯留着，新政权也大概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自己的路也能好走些，
从一个楚国上蔡的斗食小吏到如今名满天下的左丞相，李斯一路走来，证明了他的才干。
他的功业无人能及，如果说始皇帝是掌舵人，那李斯他担得起大秦的总设计师这个名号。
只是，名满天下的丞相是李斯，那个立志要作仓鼠的小吏也是李斯。
只是李斯的一体两面。
厕鼠通过自己的努力与奋斗成为了居于优渥，衣食无忧的仓鼠。
成为仓鼠后又因为自己的贪婪与不思进取，对权力的贪欲和荣华富贵的眷恋使得仓鼠吃得脑满肠肥，丧失了矫健的身体和锐意进取的心态。
那么李斯这条仓鼠，也自然会被下一条不甘奋斗的厕鼠取而代之。
眼下李氏在朝中没有了靠山，应该会全力倒向自己。
但也正要让李氏全部倒向自己，扶苏才必须赐死李斯，
李斯的能量太大了，甚至自己都可以成为一个权力的中心。
眼下朝堂中已经有了冯去疾一个右相，自己不能再留一个左相，
那样政出三门，如同废纸。
扶苏最好的选择就是杀掉李斯，再把李氏抓到自己手里。
这样
李斯心中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
“你必须死，但李氏不会遭殃，你死后，我依然会重用李氏。”
“你的长子李由，眼下正在三川，召他进来吧。”扶苏开口。
李斯牵扯的人太多了。
诸位公子中除了自己娶王氏，公子高娶冯氏，公子将闾娶，剩下的几个公子基本都是李斯的女婿，几位公主也是李斯的儿媳。
如果按照秦法连坐的标准来办，不只是李斯，扶苏的十几个兄弟都得跟李斯一起死，
这场风波必须控制在允许的范围内，绝对不能扩大。
李斯可以死，但李氏绝对不能动，李斯在朝为官数十年，朝中盘根错节的关系太多了，
实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说完上面那些，扶苏说到，“少府章邯，也是你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的？”
“朕知道的很多，我不仅知道他是你的人，我还知道当日你在咸阳城外，狗急跳墙的时候，甚至想命令章邯调动皇陵和阿房宫的守卫部队，来进攻咸阳。”
“陛下，章少府监督皇陵的修造，不可杀啊，而且章少府与臣只是工作上的上下级关系，并非我党，老臣虽爱惜朽木之身，但章少府却是臣为国用士啊，”
为国用士，扶苏不断咋摸着这句话。
他忽然间有了一个替下蒙恬的合适人选。
门生故吏，只诛你一人，而李氏
眼下冯氏坐大，一个蒙氏一个王氏无法与冯抗衡。
自己需要一个李氏。
“但不知陛下需要李由做什么？”
“眼下我不会升他，但等到时局稳定。我会让他担任你曾经坐过的。”
“什么？”
“廷尉。”
“你的罪太重了，让谁来都不合适。”
“让儿子审老子，这样才能最小程度的减少波及程度。”
“如何？”
“陛下圣明，老臣于九泉之下，恭大秦万年。”
“现在就写信吧，我让人连夜送出咸阳，明天下午李由就可以从三川动身，快的话，他还能见到你最后一面。”
“臣，叩谢陛下。”
李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扶苏行五体投地之礼。
他已经快三十年没有行过这样的大礼了。
依稀间他的思绪回到三十年前，当年他只身入秦，这是他当年受始皇帝赏识，授以客卿之时。
“丞相知道，这是什么室吧？”
“这是当年，韩非子自裁的地方。”扶苏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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