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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利钱

    黄观失魂落魄,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地盯着脚前的地面,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他来到凉州前后的见闻和行止。小老虎听了一般已然是面‘色’铁青,时不时还会打断黄观事无巨细的叙述,追问紧要的关节。

    黄观来到凉州之后,为了拉韩遂下水,暗中做了不少事情,包括后来算计湟中诸部之时,牵涉极广,再加上此前何颙往来联络之事,黄观断断续续说了好半天,才算是把事情说明白了。就在说话的功夫,黄观也渐渐从绝望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等他将前因后果‘交’待过一遍,最后颤声哀求道:“虎将军,小人奉命行事,也是身不由己,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死全是韩遂设计主使的……虎将军你大人大量,绕过小人一命,小人日后牵马随镫,报答将军……”

    “我留你有什么用?想找个牵马随镫的小爷我有的是人,用不着你。”小老虎漠然道;黄观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无辜,不论是拉韩遂下水,还是暗害湟中两部大首领,他都是出了死力的。

    “小人,小人是个人证呐!”黄观拼命地为自己寻找价值,能够让他活下去的价值;“小人可以向世人证明,韩遂勾结朝廷,出卖了凉州诸部,出卖了湟中——小人就是绝好的人证呐!”

    小老虎闻言略有些犹豫,便扭头看着成公英,意示征询。

    成公英沉‘吟’了半晌,对着小老虎摇了摇头:“没有用的,这个黄观不过是个弃子罢了。韩遂敢把他派出来,就说明这个人对我们无用,对他韩遂亦是无害。湟中事毕,这个黄观就是颗无用的废棋了。”

    小老虎瞥了黄观一眼,眼中已‘露’嫌弃之‘色’。黄观大惊高呼道:“不不,我可以作证,我还知道韩遂与柯爰知健的‘阴’‘私’,我可以让韩遂身败名裂……”

    “你能证明什么?你连你自己的身份都证明不了。”成公英沉声打断了黄观的话。“从何颙派你留守凉州,你在朝廷眼里就是颗过河的卒子,一颗死棋。你费尽心机‘诱’使韩遂杀了北宫伯‘玉’。大功告成之际,也就再没有用处了。”

    黄观遍体生寒,嘴里结结巴巴不知念叨着什么,整个人飞身扑上来。似乎想要保住小老虎的‘腿’。小老虎眉头一蹙,略一抬脚,将人踢出十余步;这一脚力道十足,将黄观踢得昏死过去,再不能聒噪。

    “来两个人。把他拖下去了结了。”小老虎挥着手,就好像在驱赶着蝇虫一般。

    黄观如拖死狗般被拖了下去,用不了一时半刻,他也就变成真的死狗了。小老虎抱手在‘胸’,仰着头,一双虎目‘阴’沉沉地盯着满天乌云,一言不发。

    成公英轻轻咳嗽一声,打破了堂中凝滞沉闷的气氛。轻声道:“适才我们说那黄观毫无用处。其实不尽然。韩遂恐怕是有意把这个人派来,就是想让我们知道他背后其实与朝廷勾连,有足够强的靠山;以此来恐吓折服我们。”

    “韩文约别的本事没有,只会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小老虎头也不回,仍是抬头看着天空。

    成公英又道:“刚刚黄观来前,又有探马传回消息。说是韩遂传檄凉州,声称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二人勾连朝廷。出卖凉州,他是为凉州军民计。才断然……”成公英话未说完,就被小老虎一声冷哼打断:“韩遂那些屁话就不用说给我听了,我说过,他也只会这种小心思,却把凉州人都当成傻瓜。”

    “那你打算怎么做?”

    小老虎默然良久,才突然一声冷笑:“我要杀了韩遂!杀了柯爰知健!”小老虎说得无比郑重,也无比坚决,听不出半点犹豫之意。

    成公英没有丝毫意外,他深知小老虎的为人,知道这个老虎崽子一旦下定决心,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尤其是老边一去,连唯一能制止他的人都不在了。不过,身为副手,成公英同样不会放弃自己的职责,为小老虎拾遗补缺是他最紧要的任务。

    “韩遂和柯爰知健联手夺取了湟中,虽说有不少忠于北宫伯‘玉’、李文侯的嫡系逃亡四散,但是投顺韩遂的人也不少。粗略估计,这些部众加起来恐怕不下万人。烧当羌是塞外生羌共主,除了本部人马,还可以征召赐支河曲、西海、大小榆谷所有部落,若倾尽全力,可得五六万大军;哪怕柯爰知健只带来了一半,加上韩遂所部,也有不下四万人。”

    小老虎听者成公英的分析,连眉‘毛’都不皱一下,面‘色’平静地略略颌首:“你说的大致不差。”

    成公英的话语同样平静而缓慢,不觉丝毫‘波’澜:“我们的本部人马,只有两个营,边伍的亲兵已经被派去榆中保护边夫人。两营能动用的兵力,刨去这几日派去刺探消息失手折损的,还有九千八百二十五人。金城郡境内,离我们最近的兵马是麴义所部,不过他未必会帮我们。至于王国……”说到这里,成公英突然冷笑起来;“王国恐怕巴不得我们和韩遂死斗一场。”

    “韩遂与烧当羌联手,势力大盛,不论是王国,还是别的部落首领,恐怕都不会轻易替我们出头;王子邑保藏祸心,他会坐视观望,等着我们先与韩遂死战一场,然后他或是出面相救,卖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从此不得不听命于他;或是落井下石,与韩遂联手除掉我们,再与韩遂分治凉州。”

    小老虎神‘色’微动,好似自嘲地笑道:“这么说,咱们要孤军奋战了?”

    成公英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又抬起头来看着小老虎,认真地说道:“对。”

    面对强敌,两个年轻人开始完全地发挥出他们的聪明才智,冷静地判断未来的战局走向,但是最后的结果让人近乎绝望。一万孤军,当面有数倍于己的强敌,背后的“盟友”不是居心叵测,就是顾虑重重、首鼠两端。

    “派人去榆中,告诉边伍,保护我阿娘和大兄撤入武威。”小老虎凝声道,“再派些人,与沿路各部打声招呼,告诉他们,不帮忙可以,不过也不要起什么歪心思;不然就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

    “放心吧,边先生余荫犹在,还有我们的大军,各部虽说多是墙头草,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出头。”成公英先是笃定地说道,继而又问:“於菟,你是准备和韩遂开战了么?”

    “不应该吗?”小老虎眉头一扬,昂然问道。

    成公英摇头否认,接着说道:“我只是有些担心。韩遂放出消息,污蔑两位首领勾连朝廷,虽说世人都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不过韩遂这么做也是别有深意;他是要以此为理由,给各部首领一个置身事外的借口。韩遂勾结烧当羌入寇凉州,本是犯了大忌,但是如今韩遂势大,各部首领难免就心怀忧惧,韩遂这时抛出污蔑之辞,恰好可以让那些首鼠两端之辈有借口坐视观望。”

    小老虎长笑一声,拍着成公英的肩头谑笑道:“成公,你倒是把韩遂的心思都看透了。看来以后跟人斗心眼的事情都该‘交’给你去办,再过二三十年,恐怕你也会学着韩遂、王国那般城府。”

    成公英无奈地一笑;湟中剧变,关系到小老虎这一支人马的生死存亡,成公英为之日夜忧惧,如何能不用心?却不料他绞尽脑汁但恐稍有疏漏,而小老虎居然还能开得起玩笑来。

    “成公,不要想那么多。”小老虎坚定的声音似乎能直透人心,“你想得越多,跟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会变得越来越像。终日畏首畏尾,计较得失,那样的人,不会有出息的。”

    “咱们将来要成大事,岂能效鼠辈之行?”小老虎自信满满,抬头望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