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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玄丰飞云清心咒 治平出鞘破疑窦

    晋王府南门外,车夫三儿驾车向西飞驰在灵武大街上。

    这灵武大街是火云城北城贯通东西的主路之一,全长约三十里。火云城北部多为达官贵人居所,此刻已是子时,北城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不似南城商贩酒肆汇聚处热闹。路上遇见一队巡夜的煜凌卫兵士,见长英郡主在车上,煜凌卫自是不再多问。

    骏马嘶鸣间,马车停在一座道观前,正是裴翊熵父亲裴玄桥所居明夷观。只见观门大开,一位样貌清俊的道童正在门口迎候众人。

    裴翊熵问道:“藏锋,父亲歇息了吗?”那道童也不看众人,只对裴翊熵答道:“公子快请进,老爷已知今夜将有贵客到访,我在此已等候多时了。”

    众人随藏锋进得明夷观内,只觉此观道路曲折通幽,如无人带路,必迷失于其中不知所往。观内多栽松树、银杏,树木布局暗合星宿方位,甚是精妙。众人穿过几重殿室,来到“飞云殿”外,这是一座五间开门的正殿,殿门上高悬牌匾“来去等观”。殿外院中七颗银杏树,正合北斗七星方位。殿门前立着两座高逾一丈的香炉,为青铜所制,绝非本朝之物,在月色下泛着青色的光芒,看起来已历上千年岁月。

    这明夷观乃是裴玄桥以重金修建,专供自己修道所居,据说由裴玄桥自己设计,观内所配物件均为精奇难得的古器。民间有诗赞曰:

    人说神仙好,修行处难找。

    玄丰有妙宝,明夷观助巧。

    古树冲云霄,法器实不少。

    布局合天道,真法通玄桥。

    飞云殿内,裴玄桥正闭目盘腿而坐,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他五十岁上下年纪,面庞清瘦,四肢细长,身着蓝色道袍,手持三尺拂尘,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众人将太史茗扶坐在裴玄桥身侧的一蒲团上,裴翊熵正待开口说明原由,只见裴玄桥也不听他多说,仍闭着睁眼,手却已搭上了太史茗脉搏。

    片刻,裴玄桥一抖手中拂尘,说道:“遁尘、匿音何在?来助我布大罗三星宁神阵。藏锋,你与隐芒在殿门外守护,以防邪祟靠近。”

    只见遁尘、匿音两位年纪稍大的道童从后室出来,在裴玄桥身旁坐定,三人将太史茗围在中央。裴翊熵、高宇钥、竹愿、三儿等众人默然立于一旁,不敢惊扰。藏锋、隐芒两位年纪稍小的道童走至殿外,关上了门。

    此刻太史茗脸色已经苍白,几乎不见血色,呼吸越来越急促,郡主见状,早已忍不住泪水,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只见裴玄桥从道袍下掏出三枚符箓,以极快手法将一张贴于太史茗额头之上,另外两张贴于太史茗左右胸前,拂尘一抖,口中念道:

    “天地道法,万物归宗,无极为根,一三乃生。风火雷电,人神共念,临佩在轩,直上九天。魂秽魄浊,痴分嗔清,幽牝法门,太上玄命。飞元真君,钟灵真君,无宝真君,三星归位,急急如律令。清!”

    一声“清”出裴玄桥之口,殿间众人只觉心间一凛,似进入一片虚无之境,时空仿佛停止,心神为之一定。太史茗身上三枚符箓随着这咒声自燃殆尽,不见烟尘,也未伤及皮肤、衣物分毫,只见他“哇”的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黑色污血,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呼吸也归于正常。

    “扶着他入后殿稍歇。”裴玄桥说道,此刻他方睁开双目,藏锋、隐芒入殿清理血污,遁尘、匿音将太史茗扶至后室躺下。

    众人心神还在云游太虚,身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和。

    “眼下他应无碍了,一炷香后,自然醒来,此处无法护他万全,稍后还请将他送回来处好生修养。”只听裴玄桥道。

    说罢他看向裴翊熵,裴玄桥心中想道:“太史家与我裴家机缘甚深,相生又相克,在前朝即为世交。至本朝开国初,两家为防相克,便断了联系,不成想到了你们这一代,还是续上了前缘。我俩家是终究是逃不过天命吗?不知尔等小辈的造化能否承受住这命运。”

    裴玄桥取出五张符箓,唤儿子近前来,递给他道:“近来世道艰险,这五张符箓收好,危难时可保性命。”说罢又在儿子耳边嘀咕一番,给他传了一道三十二字密咒,之后便转身离去。

    只听他边走边说道:“罢了罢了,贪狼已经现世,天道难违,我不可再因世间之事,扰我修行,尔等各自有命罢了。以后无事,不必再来看我。”

    裴翊熵不解父亲何意,怔怔的看着父亲离去。

    众人稍坐了片刻,只听殿后太史茗翻身醒来,遁尘、匿音将其扶出。

    高宇钥揉了揉眼睛,关切的问道:“公子感觉如何?”

    太史茗自觉心神宁静,余毒已从心脉退出,他看着郡主,用力点了点头,让郡主安心。

    藏锋将众人送出明夷观外,也不道别,便关上了观门。

    郡主对裴翊熵道:“裴公子马车可否借我一用?”

    裴翊熵对车夫道:“三儿,好生将郡主、太史公子送回王府,回来即刻到‘野山墅’找我。”之后他转头对郡主道:“郡主但用无妨,在下先行告辞!”说罢他先行离去,他一边想着父亲说的话,一边独自向自己的小院野山墅方向行去。

    三儿驾着马车,车内太史茗对郡主道:“郡主,可否容在下中途回趟家?我回家中取上一物后,便随郡主回王府。”

    郡主点头,拨开车帘对太史茗道:“公子可将府上方位告于车夫。”

    太史茗正对车夫说着自家方位,郡主看见帘外车夫背影,觉得十分熟悉,再看见车夫双臂粗壮,马上反应过来,心内暗惊:“看这人身形,莫不是刚才潜入父王灵堂之人!?”

    不多时,已到太史府,太史茗敲门入内,想着刚才裴翊转达的姐姐的话,直奔父亲书房而且去,郡主吩咐竹愿跟着太史茗,以防不测。

    太史锦轩、太史清都是两袖清风,这太史府仅是一间三进的小院,别说与晋王府相比了,还不及明夷观大。院内有一颗五丈高的大梧桐树,树荫形如华盖,几乎覆盖了整个院子的一半。自父母去世、姐姐前往梁州后,太史茗家中仅剩两三下人负责日常洒扫。

    下人小枣子见太史茗回来,激动的几乎流泪。这小枣子是一名孤儿,太史清收养了他,他年纪与太史茗相仿,虽是下人,也算与太史茗一起长大的玩伴了。

    这小枣子嘘寒问暖,太史茗却顾不上回答,行至父亲书房门前,太史茗停下脚步。小枣子说道:“公子您此去几个月,各房间我都定期打扫,尤其老爷的书房更是每日擦洗,不敢怠慢。您这次回来,咱就安安心心过日子吧,也别想着梁州啦。才几个月不见,您怎么都瘦成这样了!”小枣子边说边擦起眼泪来。

    太史茗拍了拍小枣子的背,也不答话,让他和竹愿在屋外等候,自己进入父亲书房。关上门,屋内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太史清的书房布置十分简朴,只有太祖亲赐太史锦轩的“忠勇绝伦”牌匾,稍显功臣世家气派。屋内未曾移动一物,还与太史清在世时一模一样。

    太史茗走至房间西北角墙下,蹲下身用手细细敲打这几块地砖。果然,有一地砖声音与其他不同,太史茗手指伸入这块地砖缝隙,稍一用力,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地砖就被抠起。其下有一木盒映入太史茗眼帘,他深吸了一口,将木盒取出。此木盒虽然不大,双掌可托之,但盒上不见锁栓,一时不知如何打开。

    太史府门外,郡主在车内等候,见太史茗一行人走开,此处只剩下她和车夫。

    她轻轻拔出治平剑,欲抵住车夫后背,询问其到底何人,为何潜入晋王灵堂。

    她拔剑之声虽轻,车夫已感到背后生出寒意,迅速跳下车,转过身来隔着帘子问郡主:“郡主何故拔剑?”郡主也跳下车,原地站定,两人相隔仅有丈余之地。

    郡主剑指车夫,问道:“天下能躲过我剑的人不多,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