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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雨夜

    林止找到了那个自首的人,王振的秘书吴凯家的一个亲戚叫做吴军。王振的秘书当初是向他保证了王家绝对不会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所以就一口应下了。赔的钱有人给,自己又可以捞进70万,对于老老实实打工的人,70万已经很多了,可以在乡下盖一栋房子。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交通案是一场谋杀。

    钱是从吴凯的账户里转到吴军的,他完全可以说是借给自己的亲戚解决赔偿问题。

    三年过去了,已经没有新的证据了,让吴军自己推翻当初的说的话也不太可能。于是林止就想了个办法。

    林止向来不走寻常路。

    同样是一个风雨交加的雨夜,窗外传来诡异的声音。

    “我死的好冤。为什么要帮害我的人?”

    “下面好冷,你来陪陪我。”

    飘渺的声音出传入被冻醒的吴军的耳中,他瞬间就清醒了。当赵君垚的铁青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嘴一张就晕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床上的湿漉漉的床单和尿骚味让赵君垚无语了。

    乡下是那么安静,雨点打在黑得见不到五指的黑夜里,闪电划破夜空映照在赵君垚挂着血和青色幽光闪现的脸上,一声声尖叫在风雨声中响起。

    雨水不断冲刷着地面,赵君垚淌着水一步一步走向吴君,他周围的雨水也被腰后血洞流出来的鲜血染成了红色。

    “为什么要护着害我的人,为什么他杀了我,没有人知道。我好冤啊。看看我的肾,没了。你说它去哪里了呢?我好痛啊,你的给我好不好?”

    “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他捂紧自己的后腰,在泥泞的小道上拼命摇头。

    “求求你,求求你,我不知道你是被人害的,我以为......我以为只是意外,我真的不知道......我去自首,让他们再查,求求你别找我......”吴君双膝盖着地,不断朝他磕着头。

    “后天,最晚后天!要不然......”说着赵君垚把手触碰上他的手背,冰冷的感觉让原本瑟瑟发抖的抖得更加厉害了,让他不敢在动弹。

    “你来陪我.....”赵君垚一字一顿地说完。

    “好好好,我明天就去C市。”

    赵君垚见事情差不多了就赶回了C市。

    江淮把自己的一套衣服烧给了他,他换下一身狼狈的衣物,打理了一下自己后和江淮躺在床上。

    江淮提起那天的事。

    三年前,王瀚文从赵君垚那边拿来的肾开始衰竭,有些人靠着移植的器官可以活很长时间,但是有些人……人体有免疫系统,如果人体内的细胞或者组织是外来的就会出现排斥反应。人体做了器官移植后需要长期服用抗排斥反应的药物。肾脏5年存活率在75%左右,而王瀚文是那个不幸的人,他只是那个不到25%中的一个。

    当肾脏继续衰竭,他的生活又回到五年前。这个世界不怕没拥有过,最怕曾经拥有却又再次失去。他不愿意回到过去的日子,看着少了一颗肾脏却活得好好的赵君垚,他生了嫉妒之心,也生了抢夺之心。

    他不知道赵君垚少了一颗肾脏没有办法剧烈运动,不能过度劳累,很多原本属于他的生活离他越来越远。

    那一天,王母让赵君垚去给王瀚文送炖汤。

    病房内,王瀚文得知体内的肾脏衰退加速,正在发脾气,病房内的东西全部被砸掉了。医生劝不住,王振只好从公司赶过来。

    王振紧紧抱住正在不停抽搐的王瀚文。

    他哭喊着:“爸,我不想死,不想死,我不要过这样的日子,爸,你救救我。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对不对?”王振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不让他动弹,方才他在情绪激动时,地上的碎片已经划伤了他的脚,手上也落了几个淤青。

    “爸爸,会救你,会救你。”他反复用这一句话安抚王瀚文。

    想到赵君垚,他的眼神渐渐变的阴狠起来,就像北国的一汪水,慢慢结成了冰霜。他拽紧王振西装的袖子。

    “爸爸,让赵君垚再给我一个肾。”

    王振愣住了,震惊地看着他,“阿垚已经只剩下一个肾了,怎么可以再给你一个!”

    “爸,我要活着,我要活着!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他,是我!”他挣开王振的手臂,开始用力捶打床,由于用力过度,他忍不住猛得咳嗽起来,很快脸就涨红了。

    王振立马给他顺气,“阿文,别激动,爸爸给你顺顺。”

    “爸,我要活着,活着。”在很多人的眼里,他都不如赵君垚,不如他乖巧,不如他好看,连成绩都不如他。

    赵君垚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很多长辈都喜欢他,即使他不是王家的人,但是他对待人的那种方式很让人舒服。从小到大,每次看到熟人路过,他都会唤上一声,那些叔叔阿姨们看见他是别提有多少欢喜。很多时候,邻里家的孩子没有人管,他就像个大哥哥一样带着孩子们玩耍。

    而王瀚文,活在王家的宠爱下,从小性子就有些傲娇,不太爱理会人。

    他也不喜欢他同母异父的哥哥。

    王母的大多数爱给了他,但是他不是满足,而是计较那给赵君垚的一些些爱,为什么那小小份也不能给他,贪心地想要母亲所有的爱,就像父亲只爱他一个人一样。他羡慕赵君垚可以在阳光下肆意奔跑,可以吃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好!爸爸什么都给你!”王振与王母有王瀚文的时候已经快五十了,对于这个孩子他要给他可以给的一切。

    “爸,让赵君垚把他的肾给我!”

    “好。”

    门外,“咚”的一声,随后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王振松开自己的儿子往门口去,只看到一个少年的背影和脚下打翻了保温盒。过了油脂的汤水撒了一地,过道上的留下一个一个脚印。

    赵君垚冲进雨中,他只知道往前跑。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他要往前跑,一直跑,逃离这个让他的心发怵的地方。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离开王家,赶紧离开王家。

    他拼命地往前跑,他腰后处传来隐隐的疼痛,他用手捂紧,脚却不停地向前,他不能停下来,他要离开这里。雨不停冲刷着他的脸,在秋雨中,冰冷的感觉让他慢慢冷静下来。他拿出了手机。他还有他们。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他从联系人一栏按下了第一个联系人:淮。

    电话刚通,里面传来江淮的声音:“喂,阿垚。”

    突然,一道强烈的光突然从对面照过来。

    他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将他撞飞。身子高高向上,然后迅速从高处落下,口中鲜血不住地喷涌出来,他侧着头看着车子里的人。

    王振将头埋在臂弯间,喘着粗气,然后慢慢抬起头,对上了赵君垚的眼睛。

    赵君垚的手机电板被摔了出去,躺在不远处,他使劲全身的力气去够它,无奈身子痛得厉害,一点力气也没有,怎么也挪动不了。

    王振打开车门,几步就跑到了他面前。赵君垚只是盯着他,“叔叔......救......救我。”他知道只要自己闭上了眼,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要等他父亲回来接他,秋季运动会上,他还要给江淮和许晨皓加油,他还要去C大,还要和他们一起去荷兰去看那个“被上帝遗忘的国度”,即使那个地方没有上帝的眷顾,荷兰人依旧用自己双手创造出一个花的王国。

    他沾满了血水的手指碰触到王振的裤腿,他忍着痛去拽住一角,“救我......”

    血染红了雨水,但是很快就被冲刷干净,不一会儿又渐渐淡去。

    王振把他送进了医院。

    “谁是O型血,病人需要大量输血!”王振把他送进了一个小医院,小医院血库里没有那么多的血存。

    “孩子父亲,你是什么血?”

    “我是他继父,我们的血型不一样!”

    他是O型血,他是!

    没过多久,医生出来了,“孩子快不行了,若是先送到大医院里肯定来得及。你们做家长的,真是的。”

    “医生我也是一时心急,孩子真的不行了吗?”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个晚上,王振说赵君垚在送医院的路上还在惦记自己的弟弟,若是他撑不下去了,就让他的肾捐给王瀚文。

    赵君垚在手术室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自己的肾脏从身体里取了出来。

    从那天开始,他就跟着王振,后来王振沾惹了赵君垚身上的怨气,出了几件事情。王振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去一个道观里请了一块玉,佩戴在身上辟邪。后来,赵君垚换了跟脚的对象,转而去跟着王瀚文。由于王瀚文手上挂着红绳的玉珠子,他不敢过度靠近王瀚文,但赵君垚并没有离开。

    他不甘心。

    一个案子要推翻重新审理并不简单,林止说最快也要两三个月。

    许晨皓是个乐观的,“两三个月,这中间的时间足够我们去做当初没做的事。可以赶上秋季运动会,也可以去荷兰,还有去球场上把汗流个够。”

    林洛倾和江淮笑了,赵君垚搂过两个人,“好,你们再陪我走一段路。”

    林洛倾看着他们三个人不由有些难受。

    当晚,江淮梦见自己不停给赵君垚回拨电话,但是怎么也打不通,另外一边的赵君垚手臂向前吃力地去够摔落在地的手里。

    拆迁完毕的旧城区、小型的民办医院、冰冷的手术台、死寂的停尸房……一幕幕都在梦中重现。他哭喊着去抱赵君垚的身体,但是那些人都穿过他,他就像一个幻影,就像一个入了戏的观众,只是个观众,怎么也改变不了,在梦中他越来越绝望……他嘶喊,他奔溃,可是他改变不了什么。

    “阿淮,阿淮,醒醒,醒醒!”赵君垚拍打着他的脸。

    他慢慢睁开眼,眼前的少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手是那么冰凉,一丝丝的温度都没有,他红了眼,“阿垚,我看见了!”他呜咽着对赵君垚说。

    “没事了,林警官会帮我的!没事的。”

    四个人能做的只能等。

    法有尺,天有道,真相从来不会因为时间被掩埋。